“那敢情好!今晚我就跟你睡了!!正好你给我讲讲咋裁衣裳……”
玉凤喋喋不休地说着……
半天好人悄悄地遛回家里,他急不可耐地打开那包,哇哈!水糖果,花花绿绿的,甜味儿扑鼻!
半天好人忙剥开一个塞进儿子嘴里,又一拨拉,糖果下面还有一个小包?!
半天好人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包,嚯!烟丝儿!!金灿灿的,裁切地整整齐齐,用手一拈,竟无一根碎丝!
“好丝儿!!”
半天好人赞叹一声,赶紧装好一袋烟,猛吸一口!
接下来,就见半天好人两眼一眯,屏住呼吸,顿了顿,才缓缓地吐出一股细细的青烟!
“哈哈!真是好烟啊!就一口,满嘴的清香!麻溜溜的,甜丝丝的!就跟含着一颗薄荷糖?!!好烟!!!嗯—吧唧!吧唧……”
半天好人一口接一口地吸起来;吸完一锅再装一锅!不到半个小时,屋里已是满屋子的烟!
“爹!呛死人了!!你滚出去抽烟袋!滚—”跃进扯着喉咙叫唤起来。
“嘿!小王八犊子!爹给你嘴里塞糖时,你咋不叫爹滚出去?”
“嘿—有糖不给孩子吃?你给谁吃?跃进白天一个劲地咳嗽,我下午给他熬了碗青萝卜水喝下,这刚不咳了,你又抽抽抽!孩子舒服了你难受是不……”
跃进娘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我喂驴去!”说完,半天好人脚底抹油—遛之大吉!
幽幽夜空中,一轮蛋黄色的明月挂在当空,圆圆的,孤寂地散发着清冷的光芒,有几分皎洁,更有几分庄重!
床上,玉凤紧贴着柳眉,小声地说着悄悄话儿……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公公还没睡醒呐!跃进娘就把白驴儿往磨道里一拉,驴眼一蒙,照驴屁股就是一巴掌!
白驴儿甩开四蹄,“得吧得吧”地围着磨道转圈圈儿!
磨盘“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跃进娘瞅白驴儿转过的空档儿,一勺接一勺地往磨眼里添黄豆。
两扇磨盘中间,乳白色的豆沫儿喷涌而出,一团团,一层层,蠕动着,缓缓流进磨盘下面的水桶里。
半天好人站在一旁,捏一撮柳眉给的烟丝儿,搓几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再小心地塞进烟袋锅里,刚想点着火,却听跃进娘一声断喝!
“桶满啦!”
“噢!来喽!”半天好人说着,提着一只空桶把磨盘下的那桶换下,紧走几步,“哗”一声倒进大铁锅里。
半天好回来,见跃进娘正拿柳条儿抽白驴,心中一急,“哎哎!你抽它干啥?”
“走地忒慢了!这一大盆豆子,啥时候才能磨完?”
“嘿!你光知道磨豆子!你不知道白龙马昨天神驹救美!耗费了多少力气?”
“啥?!你说啥?神驹救美?”跃进娘听傻了眼。
半天好人忙把昨天白驴儿如何如何如何踢狗,自己如何如何如何扶柳眉师父,柳眉师父如何如何如何感动,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孩他娘!要我说,保准是咱家白龙马看柳眉长得俊,才舍命踢狗!神驴!!咱李家村的大救星!!”
跃进娘听了,淡淡地说:“这有啥了不起?驴撂蹶子!啥都敢踢!桶满了!”
半天好人一声不响,提起桶就走!
转眼,半天好人回来,见老婆不打驴屁股,豆沫儿出地慢了,他急忙点着烟袋,美美地吸上一口,看着跃进娘,笑咪咪地说:“跃进他娘!你知道咱这好烟丝儿是咋来的不?”
“买呀!反正钱在你手里!我买斤盐都得问你要!”
跃进娘口气不善,可半天好人却一点儿都不在乎!
“切?!自从咱跟柳师父看了风水,啥时候自己买过烟丝儿?人家送的都抽不完!连我这烟袋锅儿,瞧瞧,羊脂玉嘴儿,乌木杆儿,黄金嘴儿!正宗的‘金锅儿玉嘴儿一扎长’!你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好的烟袋锅没?”
“我……不抽那玩意儿!”
见老婆眼皮都不抬一下,半天好人有些急了!
“哎哎!这可是方圆几十里地最好的烟袋锅儿!这可是陈家沟陈老地主的宝贝!上个月,他请——我跟柳眉师父去相看一下祖坟风水,柳眉师父先叫我说,最后她又补充了补充,陈老地主高兴地老泪直流呵!当下就吩咐下去,中午吃饭,四个碟子四个碗!鸡鸭鱼肉可劲儿上!吃饱喝足,闲聊时,我就说了句,你那烟袋锅真稀罕!你猜咋地?!”
“倒桶!”
“啥——噢噢——咋这么快就满了呢……”
半天好人一溜小跑地去了,又一溜小跑地回来!
“孩他娘!你猜咋地?那陈老地主当下就把这烟袋锅塞进我手里,说‘稀罕就给你了’!我忙说我只是稀罕稀罕,可没想要!可陈老地主死活要我收下!我一下就不知道该咋办?看看柳眉,她却说你这么稀罕这玩意儿,就接过来看看呗!嘿!我一听,也就顺手接过来,才看一眼,就听老地主的孙子哭叫起来,‘我烟袋锅儿!我要烟袋锅儿……’哭就哭呗!还躺在地上打滚儿!唉—我只好先让着这龟孙子了!”
“啥让不让的?!本来就是人家的么?!”跃进娘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也是!是他家的东西!本来我也没想要!可是快到临走的时候,你猜眉师父说了句啥?”
“你俩整天串在一块儿!都不知道她说啥?我到哪里知道?”
跃进娘“当”地一声把勺子磕在磨盘上,白驴儿一惊,赶紧小跑几步!
“会说话不?还我跟眉师父串在一块儿?!这话儿—咋这么说—你听人家眉师父咋说啊……”
“……”
跃进娘一声不言语!
半天好人只好自顾自地说:“人家眉师父最后来冲我说了一句,‘我家里有上好的南雄烟丝儿,我送你一些儿,你买个烟锅抽!!’就这一句,那陈老地主就刷地一下把这烟锅塞进我手里!我再也没能推出去!啧啧!多好的师父!眉眉真好……”
半天好人得意洋洋地把烟嘴儿塞进嘴里,才吸了半口……
跃进娘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扯过那烟袋锅儿,一转身,照准那白驴的屁股直插进去!!!
“嗯—啊—”一声惨嚎,白驴儿忽遭痛击,又惊又痛,可眼前一片漆黑,只得撒开四蹄,围着磨道狂也似的飞奔起来。
这一情况太突然,大黄狗本来正趴在磨道边上打盹儿,一下给吓地“精神错乱”,跳起来,追着白驴儿一个劲地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哈哈哈……”
跃进娘手拍大腿,笑着,跳着……
半天好人只觉门牙一疼,随即烟袋嘴脱口而出,当下一懵,眼见那白驴儿哀嚎着,围着磨道狂奔!
咦—这驴儿咋跟狗一样翘着尾巴……那尾巴根下面咋又长出一根……
“啊?!我的烟袋锅!!!”
说是迟,那时快!只见半天好人纵身一跃,“噌”地跳到白驴儿后面,左手拽住驴尾巴,右手抓住烟袋锅往外一拽!!
伴随驴儿“啊—”地一声大叫!烟袋锅已回到好人手上!
白驴儿屁股上少了“肉中刺”,顿时轻松无比!它轻快地“嗯—啊”着,渐渐放慢了脚步!
半天好人这才觉得牙疼地不行!他看了看烟袋锅,上面湿漉漉,滑腻腻,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儿扑鼻而来!
半天好人狠狠地白了老婆一眼,恨恨地说:“真真是驴飞狗跳!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啊?!哈哈哈—”跃进娘一听这话,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揉搓大腿,格格格地笑个不停!
“笑笑笑!瞧你那熊样儿!跟哭亲娘似的!啥玩意儿啊……”
半天好人骂骂咧咧地走到水井旁,气呼呼地打上一桶水,“哗”地一声倒进盆里。
“咱家水甜!打上肥皂一洗,就干净了……”
半天好人这么想着,手上却一刻不停,洗完后,放在鼻子下一闻,“呀—又腥又臭!臭死人—”
“该死的老娘们儿!等我洗干净了……”
半天好人一连洗了好几遍!那烟袋锅上依然“味道厚重!”
“唉……”
半天好人颓然坐在地上,望着手里的烟袋锅一时没了主意!!
“爹!你的烟袋包……”
只见跃进抓着一只烟袋包跑过来,往他跟前一扔,又扭着小屁股跑开了!
“吓!小免崽子!把爹的南雄烟丝儿撒了一地!啧啧!败家!败家……咦—”
半天好人眼睛一亮,飞快地捏起地上的烟丝儿,抓起烟袋锅就往外跑!
半天好人一路打听着,飞也似的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
许多吃过早饭的人,正依在墙跟处晒太阳儿!
俩嘴当然也混在里面,只见他正歪着头,一边剔着牙花子,一边跟边上的人说着啥!
半天好人收住脚步,缓缓呼吸,笑咪咪地走过去。
“吃了么?大民?”
“啊?!你呀!吃了,你呢?”
“我也刚吃完!”半天好人边说边把手里的烟袋锅高高举起!
周围的人眼前一亮,全都围上来—
“瞧见没?陈家村陈老地主送的!铜锅玉嘴儿一扎长!!”
半天好人比划着,神气飞扬!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唯独俩嘴一脸不屑!
“切!光那烟袋嘴儿就得一扎长!!整个儿得有一尺!!啥玩意儿啊?!”
“哎!大民兄弟!先别管这烟袋锅有多长?你先尝尝咱这烟丝儿!”半天好人说着,拉开烟袋包,抓出一把烟丝儿!
“嚯!黄金丝儿!呵!你从哪里弄的?!”俩嘴眼中“忽忽”闪着亮光!
“我给你装一锅!你先品着!听我慢慢给你说!”
半天好人说着,装满一锅烟,递给俩嘴!
在众人忌妒的眼神中,俩嘴急不可耐地点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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