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的这文章里头大致意思是,李家人如此厉害,跟幸运无关,而是和家风有关啊。当然,在文章的背后,叶春秋还说了一些自己与李公平时的闲话,比如李公见了叶春秋,就说起了读书人的事,李东阳大大地赞赏了读书人,说是而今生员言事,俱是谋国之言,如此晚生后辈,是国家的福气啊。从文笔上看起来,是很好,可问题是,这态度……怪怪的啊!最近京师里最大的事情,不是说你叶春秋和李东阳反目了吗,不是说你们将要明争暗斗了吗?可是现在,你叶春秋写这个都是吹捧李东阳的,是要做什么?这不符合常理啊!邓健看着,终于算是回过味来了,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卧槽,真是没天理了,为了你这个朋友,我都和姓李的反目了,就连这些姓李的门生故吏,我也翻脸了啊,你现在倒是好了,转过头就想和李公修补关系了?邓健气得七窍生烟,在他的世界观里,一向鲜明,黑就黑,白就是白,绝容不得有灰色,眼里也容不得沙子。你叶春秋实在太不要脸了啊这是,吹捧李家家风,不等于是夸了李东阳吗?连李东阳的几个兄弟都一并夸了去,那新诗社,不就是李东阳的四弟办的吗?你不知道人家现在办起这个新诗社就是为了跟你的太白诗社抬杠的吗?而这……还是轻的,特么的你吹人家对读书人好,又是做什么?你还嫌读书人对李公的印象不够好吗?见鬼了啊这是,读书人都支持李东阳去了,你叶春秋还能有好果子吃吗?在文章的最后,叶春秋甚至表了自己的看法,大明能有今日,正是因为读书人尽入天子彀中,而今读书人都以天下为己任,实乃国家的福气,又说而今李公当政,而有今日太平盛世。这个吹捧到了这里,真真是肉麻死了,将这李东阳当作是历来的贤相,而对那些读书人,也是献了殷勤,实在……实在……邓健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令人指四个字。等他气冲冲地将太白集一丢,抬起眼来,却见身边凑来了许多个脑袋和许多双眼睛。原来他看得入迷,口里下意识地絮絮叨叨起来,犹如梦呓一般,本来他的行为就让人恼火不已,所以大家都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得身上,现在见他心神不宁,有人勾起了好奇心,都不禁伸着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瞧过来。这一看,大家的脸色顿时间就精彩起来了,一个佥都御史忍不住道:“好,好,好,镇国公的文章写得好啊。哈哈……”又有人道:“看来镇国公倒是不敢对李公有什么非议,这就对了嘛,李公是什么人,镇国公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是对叶春秋暗暗鄙视,真是臭不要脸的东西啊,这头跟和人反目了,转头又来巴结人家了,你好歹也是堂堂镇国公,有一点节操好不好?那张煌一听,便觉得蹊跷了,他倒是不好伸头来看,毕竟对邓健厌恶到了极点,可是听他们说得一头雾水,便忍不住问道:“什么文章,这样大惊小怪。”这太白集已被邓健直接丢开了,便有人为了讨好张煌,将太白集捡起,送到了张煌面前:“张公且看。”张煌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就面露了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哈……老夫说什么来着,成之啊,依我之见,这太白集也并非是没有可取之处嘛,说的好,镇国公的文章真是精彩至极,了不得啊。”这话里得刺,自是谁都听出来了,众人都笑了起来,唯独邓健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偏偏……他无法反驳,红着脸憋了老半天,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便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这篇文章不啻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了一枚巨石,顿时引起了巨大的波澜,而这波澜一直往外伸延,而今在京的各个部堂和衙门,都在议论着这件事。镇国公想要求和了!是呢,想必那一次,他与李公撕破了脸,可事后又后悔起来了,于是乎才想借着这文章来致歉吧,这……倒是很有意思了。原以为二人势均力敌,既然翻了脸,总要来一场龙争虎斗,谁料竟就如此轻易地认怂了。许多人看这文章时,取笑的心态颇多,至少对于庙堂上的诸官们是这样想的,可能寻常的百姓看了,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可是戴着乌纱帽的官人和头戴纶巾的读书人,哪一个不懂得这背后的东西?不过……因为这篇文章,倒是让太白集在京师又开始重新畅销起来,销量又开始攀高,大家突然又现这里头能读出许多信息的时候,自然而然愿意买一本来看看。这一天,李东阳下了值回到家中,他的精神显得有些疲惫,刚刚落了仙鹤车,到了后园花厅里,茶还未喝,四弟李冬溟便走了进来,脸色先出几分凝重地道:“大兄,有一篇文章,你得看看,我觉得事关重大……”说着,最新一期的太白集便送到了李东阳的手里。李东阳只淡淡一笑,道:“是吗?什么文章,这样的急迫?”到了李东阳这样的地步,一般的小事,他已经无心去过问了,不是大事,是没有人来打扰他的,现在只是一篇文章,能有什么打紧呢?李东阳镇定自若地将这太白集翻开,接着入目的便是撰了叶春秋的文章,他微微皱眉,这姓叶的,难道还想跑到太白集里辱骂老夫?若是如此,这也未免太不知道轻重了。可是细细看去,李东阳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整篇文章的最大特色就是……都在吹捧,不,应该说,都在肉麻地吹捧,简直就将他写成了一个圣人,对他的评价,可谓高到了极点。怪哉。叶春秋这是想做什么李东阳的脸上阴晴不定起来,因为他自己也琢磨不清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抱歉,感冒了,所以后面这两章更得有点晚了,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