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朱厚照这个厚脸皮的性子,叶春秋跟他相处的时间也不少了,自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倒是没有诧异之色。不过,玩笑归玩笑,少顷后,朱厚照想了正经事,又皱起了眉来,道:“这事上,朕总是觉得有些蹊跷,这琪琪格,难道就一丁点都不想念故土,不念着她的父亲吗?朕总觉得她不会是那样简单的。”朱厚照看着叶春秋,顿了一下,又道:“还有那些大漠诸部的人,内附了朝廷,却对一个鞑靼女人如此敬重,锦衣卫已经不只一次见到他们跑去她的宅邸外行礼了,不过许多地位卑微的人,行了礼便走,也不敢去见。”说到这里,朱厚照想了想,才又道:“其中三千营的一些官兵,也有参与。”叶春秋也不由皱眉。若是连三千营也有份,这就有些过火了,三千营乃是明初时三千蒙古人组成的骑兵,属于京营禁卫,这些蒙古人,世代在京师生活,却依然免不了对这黄金家族的血脉尊崇无比,由此可见,这巴图蒙克在草原上崛起,一统大漠,除了他的狡诈之外,怕是和他的血统也分不开关系。叶春秋这时抿嘴一笑,道:“陛下,三千营的骁骑,臣弟也略有所知,他们大抵只是依据传统如此罢了,可若说他们真正心向巴图蒙克,怕是言过其实了。”“这倒是。”朱厚照亦是认同地点头道:“这三千营世代在京师定居,当年巴图蒙克来袭,先皇也曾调遣他们去大同守备,他们尽职尽责,忠诚倒是不容人怀疑的,不过即便如此,朕还是觉得有一些不舒服,罢了,不想这些了,料来这个琪琪格,身份再如何特别,在我大明朝,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叶副总兵官,你赶紧去把那些女人的事办妥了吧。”一句副总兵官,却等于是暗示,朕可是要做总兵官的人!朱厚照的处理,其实还算稳当,既然说了是计谋,就洗清了叶春秋身上的干系,至于其他的,叶春秋也顾不上了。一个漠北都司,还是挺让叶春秋颇为惊喜的,统领漠北牧民,而且属于羁縻都司,这其实就是正式确定了镇国公在大漠的合法地位,自此之后,叶春秋大可以在关外推行自己的律法,建立自己的一套管理体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巴图蒙克逐鹿漠北。现在朱厚照一心就想赶紧把那些蒙古女人安置好,可不能再因为他们闹出什么麻烦了,所以赶着推叶春秋出宫去。叶春秋面对任何事情任何人,算是得心应手,可是面对朱厚照,有时候真是只有无奈,这个家伙实在太会来事了,他既然是朱厚照的兄弟,很多时候,只能是在朱厚照胡闹后给收拾残局了。快步出了宫门,坐车一路赶回到了叶家,唐伯虎在就门口处望眼欲穿了,一见到叶春秋回来了,连忙迎上来道:“那些女人闹将起来了,尤其是那个汗女,说是我们拘禁她们,要讨个公道。”“公道?”叶春秋的面色有些发冷:“本就是阶下之囚,想要什么公道?”口里虽是这样说,却是加紧了步子继续往府里走,边道:“随我来。”叶府这儿,已加强了警戒,尤其是软禁这些鞑靼女人的院落,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叶春秋大喇喇地走进去,便见几个女人早已在院子里等着了,那琪琪格甚至面带愠怒,见了叶春秋,像是咬碎了银牙,怒冲冲地道:“镇国公,难道不该有所交代吗?”叶春秋则是不徐不慢,踱了两步,却是莞尔一笑道:“这些女人,我要统统安置起来,她们到了京师,而今也是孤苦无依,放心,自此之后,自然少不了他们的锦衣玉食,至于这身怀六甲的,更是再如何优渥都不为过。”他想了想,又道:“请转告她们,这是那位叶春秋的意思。”那位叶春秋,自然是指朱厚照了。琪琪格狐疑地看了叶春秋一眼,却还是用蒙语将叶春秋的话告知了那几个蒙古女人,那些女人听侯,表情各是不一,却都抿嘴不语起来。叶春秋可不是跟她们商量,某种程度来说,这只是传达圣命,她们愿意与否,都是无关紧要。看着这些蒙古女人,叶春秋终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能从关外寻到京师来,只为了朱厚照那种逗比,自己对她们倒也有了几分怜悯,便对唐伯虎道:“伯虎,你去安排吧,好生照看……”叶春秋说着,脸色露出了几分落寞,旋身便准备要走。琪琪格却是在此时叫住了叶春秋道:“那个叶春秋,到底是什么人?”叶春秋回眸,朝她抿嘴一笑,却是令琪琪格有点看不透。在琪琪格看来,这个曾在大漠里凶神恶煞的男人,偶尔又不免流露出几分南人的多愁善感,明明有时候杀人如麻,可是转眼之间,可能又带着彬彬有礼的儒雅,变幻莫测,实在有些摸不透。像是看穿了琪琪格的心思般,叶春秋笑容可掬地道:“不该问的事,就不必问了,这天底下的事,难道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知道得越多,只会令你越无所适从而已,据说汗女在京师里过得还算不错,这样就很好了,也不枉我将你送来。”一句送来,说得倒像是琪琪格还欠了叶春秋恩情似的。还不等琪琪格反应,叶春秋接着道:“倒是恭喜汗女,马上就要出嫁了,你我当初也有几面之缘,从关外至京师,也算是有些缘分,现在见汗女寻到了好归宿,比起那大漠之中,打生打死的,流尽了血的鞑靼人和汉人,不知好多少倍,我也很为汗女高兴。”琪琪格微愣,这个男人,啰嗦得很,不过细细一听,却发现叶春秋有南人特有的深藏不露,表面上是一些恭维和喜庆地话,可是细细咀嚼,却又发现,每一句话的背后,显然都是别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