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固然是喜事,可问题在于,今儿这事儿是喜事还是丧事都没有定论呢。若是在中秋佳节的大典中皇后娘娘小产,大家还笑得出来吗?几个阁老是想探问一下夏皇后的情况,再和宫中议论一下,这大典是否如期举行。朱厚照露出慵懒的样子,道:“朕乏得很,不愿去暖阁见他们,让他们来坤宁宫吧,朕在正殿召见他们。”他看了一眼叶春秋,道:“叶爱卿也一并去。”周院使毛遂自荐,道:“臣负责夏娘娘的救治,能否容臣……”朱厚照看了张太后一眼,见张太后若有所思,便晓得了张太后的心思,不耐烦地道:“好吧,好吧……”朱厚照说罢,领着叶春秋和周院使至坤宁殿正殿,稍稍等待,四个阁老便来了。刘健为首,领着三个阁臣向朱厚照行了大礼。朱厚照道:“诸位师傅免礼,给四位师傅赐坐吧。”叶春秋只是一个待诏翰林,方才的时候,朱厚照是想给他赐坐的,不过叶春秋不敢坐,却是推辞了,所以现在朱厚照高高坐在上首,四个阁老各自坐定,叶春秋则是垂立一旁。不等朱厚照发话,刘健便复杂地看了叶春秋一眼,又见周院使也在,便道:“陛下,原定于中秋佳节的大典已经准备了多日,只是而今坊间突然多了许多流言蜚语,现在是舆情汹汹,听闻……”刘健在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听闻皇后娘娘的身子有所不适,老臣此来,是来问一问,这中秋节的大典是否如期举行?”现在内阁这儿也是拿不准,不过御医院这儿却是言之凿凿,说是夏皇后的孩子是保不住了,这夏皇后的身份不一般,乃是国母,若是产下儿子,那么她的儿子就理所当然的是当朝太子了,一旦小产,就意味着国家失了储君,虽然其他几个后妃也有身孕,可毕竟都是一些才人和下级的嫔妃,身份就差了许多了。储君都没了,却还在中秋佳节里君臣赏月庆祝,这显然是一件很令人难堪的事。不过又听说叶春秋现在在给夏皇后用药,御医院那儿甚至传出骇人听闻的消息,说是叶春秋的药用下去,夏娘娘性命不保,如此一来,这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就蒙上了一层阴霾。朱厚照也很是为难,一旦如此,显然宫中等于是给人看了笑话,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叶春秋……叶春秋也不由为难起来,不知皇后娘娘能否熬住,自己该怎么答呢?却在这时,焦芳突然站了出来,道:“陛下,中秋佳节的盛典,已经传抄了抵报,檄令各方,若是贸然取消,怕是不妥。”他此言一出,让素来爱面子的朱厚照又是皱眉。既然这全天下的人都晓得天子要在宫中举办盛典,君臣同乐,庆祝国家即将而来的储君,若是这时候取消,确实可能招人耻笑。叶春秋心中一凛,不禁看向焦芳。等他目光落向焦芳的时候,只见焦芳的目光也很平淡地向自己一扫,这目光很是轻描淡写,就仿佛稀松平常一样,只是四目在电光火石的交错之间,叶春秋能感受到这深邃目光背后的冷意。叶春秋遍体生寒,他甚至能细微地看到焦芳脸上还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唯有那双眼眸里,却带着肃杀。目光一错之后,焦芳脸上依然平静。只是这时候,他已经不会放过任何除掉叶春秋的机会了。若说此前,叶春秋不过是他随手打压的手段,这个家伙夺了自己儿子的状元之位,那么偶尔压一压,也算是出了口气。可是现在,焦黄中死得不明不白,虽然诏狱里给出的解释是畏罪自杀,甚至是刘瑾的外甥也是一口咬定了焦黄中是自杀身亡,可是显然这背后有些蹊跷,只是到底谁要让焦黄中死,焦芳却未有定论,他承受着丧子之痛,心如刀割。焦黄中毕竟是自己的接班人啊,焦家虽然也有不少子弟,可是大多都是飞鹰斗狗之辈,都是一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唯有焦黄中让焦芳带来一些安慰,而焦黄中也一直没有让他失望,可是现在……焦黄中死了。无论焦黄中是谁害死的,可是在他心里,叶春秋依然是最大的凶手,若不是叶春秋,焦黄中如何会下狱,若是不下诏狱,又如何会死?他显然没有想到,若不是焦黄中非要讲叶春秋置之死地,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他所想的是,叶春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如此而已。他面带笑容,依旧是那如沐春风的样子,接着道:“所以老臣建议,中秋节的盛典依然要继续下去,更何况……老臣听闻叶修撰正在为皇后娘娘保胎,既然叶修撰挺身而出,那么势必有所把握,皇后娘娘有叶修撰照顾,又有祖宗庇佑,必能母子平安。”想要整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把他踩得一钱不值,而是不妨将他高高捧起,再然后……这即所谓的捧杀。御医院那儿放出了消息,而且已经明言夏皇后的胎儿是必定保不住,甚至因为叶春秋要出这个风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既然如此,你叶春秋不是要出风头吗?那就让你出个够。刘健皱眉,显然觉得很不妥,便道:“陛下,此事还需三思才好。”朱厚照这几日甚是疲惫不堪,又问李东阳和谢迁,李东阳抿抿嘴,亦是道:“恳请陛下三思。”谢迁却为叶春秋而忧心,他岂能不明白焦芳的心思?对这个叶春秋,他是没有太多信心啊。叶春秋这个小子,还真属于三天不看着,就要上房揭瓦的人。其实谢迁也很无奈,他倒是很希望时刻监督着这个小子,因为这小子实在太能惹事了,可问题就在于,自从王静初住进了谢家,谢迁顿时态度就变了,这是自己好友的女儿,虽然是许了亲,可是老王家是什么人,自己这位挚友可是名满天下的人哪,他家里可万万不能惹出什么非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