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和谭家隔了条街的袁家。
正厅里的气氛很压抑。
袁家老爷袁保田正阴沉着能拧下水的脸,怒声斥责着无能的管家。
“你说你也忒没用,这么针尖小的事竟能给老爷我办砸了!老爷养你们这群净会吃喝的废物有和用!”
袁管家袁三旺耷拉着脑袋,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别说替自己辩驳,老爷盛怒之下,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惹老爷气更大,会当着这么多的下人甩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样的打他又不是没挨过。
瞧着三旺那没出息的模样,酒楼的掌柜孙学义也一脸惶恐,袁保田心里窝着的气撒不出来,憋的胸口疼的厉害。
心里感慨人家味美轩就俩丫头支撑着就把买卖做的异常红火,三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的败家,自己一手培养的人也净是些酒囊饭袋。
眼角余光瞥见一头银发的王大夫从院子里走过,三儿子的腿到底能不能保住,让他心里更加烦躁无比,声音又高昂起来,“王老大夫,你过来一下!”
瞧见王朝阳和药童说了几句话,朝这里走过来。
袁保田压下心里窜起的火气,手指点了面前几个人的脑袋,“你们一个个都杵在这里做啥,等着老爷给你们打赏吗?还不给滚出去!”
这些日子三少爷的腿已经找遍了栗邑许多大夫,都摇头说腿骨碎了压根就没治愈的希望,走马灯的换了无数大夫,袁向生的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化了脓,有个胆子大青年大夫的竟开口说要把袁向生的腿给锯掉,不然会危及性命。
听了那大夫的居心叵测的话,若不是府上老太太心慈拦着,自家老爷铁定要打断那大夫的腿。
老爷这会喊住王老大夫,肯定也没好话,袁三旺拉拉还要开口的孙学义,示意他别在这岔口上多少。
孙学义会意,俩人给袁保田躬身行礼,然后蹑手蹑脚的转身离开。
今儿午时听说谭家老爷子要把盛和斋转卖,袁保田眼热谭家的铺面也不是一两日,听了这“王朝阳,你到底把向生的腿给治好,若是不能趁早开口,我儿子的腿可别毁在你手里!”
见袁保田责骂着管家,又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王朝阳压制着心里的羞恼,朝他拱手行礼,“袁老爷,令公子的腿伤着实严重,老夫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请袁老爷早些另请高明。”
若不是念着王朝阳年岁大,和陵川知府薛廷之还是姻亲,袁保田肯定恶言相讥,先羞辱一番,他冷着脸应了声,挥手让他离开。
和味美轩有牵扯的两大家族都倒了霉,只有味美轩的人知道筱白荷把盛和斋买了回来,个个喜形于色,高兴的不得了。
翻看了手中的房契,穆希芸乐滋滋的问着,“白荷,打铁要趁热,咱食铺生意正红火,赶明就去盛和斋收拾,早些把咱的铺子在祥和大街开起来!”
每日在铺子里忙碌,瞧着生意兴隆,每日的账册让他瞧着心里都火热,今儿看了一遍盛和斋的大铺面,刘元殊这会也坐不住,他脸上的笑意和兴奋掩饰不住,“三日过后,盛和斋肯定能腾空,白荷,你预备啥时候着手新铺子开张的事情?”
出手买这个铺面,就想着在那繁华的街市上开个分店,可如今正是收秋粮的时节,大伯母在前一日就回了兰溪村,兰花婶子应是顶着家里不断捎口信的压力带着英子和两侄女留在铺子里做工,人手短缺已经成了掣肘食铺生意的最大因素。
这个大问题不解决,她还要把一大半的心力都放在改造大水坑上,若贸然开了新铺子,势必会让她忙的焦头烂额。
默默的扫了他二人一眼,筱白荷叹口气,“刘三叔,希芸,你俩以为我不想早些把新铺子开起来,咱这里已经应接不暇,新铺子需要的人手让我去哪里找啊。”
除了厨房做海鲜的师傅难找,那些跑堂打杂的人随便去找,就有大群的人涌上门来。穆希芸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着,“哎,说了这么多,你是因人手的事犯了愁,你可真是的,想的忒多,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一抓一大把,找十几个人能是多难的事!”
他们味美轩以菜肴味道吸引了食客,因菜肴的制作牵涉到保密,能做如此菜肴的人都是白荷精心挑选的合用人才,刘元殊觉得自己方才想的有些简单,他呵呵笑笑,“白荷,立时下手找合适的人确实有些难,要不咱先安排子平他们几个小子抽空先把铺子按咱这里的格局修整一下,厨房里用的人再仔细斟酌一下。”
方才刘元殊还和自己想的一样,早些把新铺子开起来,转眼工夫,他就向筱白荷倒戈,穆希芸也有些丧气,把房契放在桌子上开始生闷气。
知道这丫头的性子急躁,筱白荷也没搭理她,自是和刘元殊详细说着明儿开始抽人去修整盛和斋的事情。
次日果然老天爷也给力,竟然从早上就开始下去大雨来,到天黑,雨势不但没减弱,反而下的更加厉害。
接连两日都是雨天,来食铺吃饭的客人自然少了许多,看着秋雨连绵,不像要晴的模样。
筱白荷也不在坐着干等,在第三日,就让园子里厨房的人手都过来,两班人整合在一起。
她则带着刘子平兄弟俩和小黑子去祥和大街的新铺子里,准备趁这几日天气不好,先把房子清理一遍,砌灶台和整理大厨房的活也早些做出来。
载着筱白荷的马车先到了地方,赶车的小黑子把马车停下,抖了下蓑衣上的水,和车里的筱白荷说了句话,利索的跳下车辕。
“这该死的老天是被哪个捅破了窟窿,雨下起来没完没了!”
才落地,就被雨水淋的睁不开眼,嘴里愤愤的骂着,他紧走几步跳上铺子门外的台阶上,抹了把脸上沾的雨水,就去摸身上挂着的钥匙串。
被水浇湿的眼皮朝上一翻,见有俩人互相依偎着靠在紧闭的木门上,倒是把小黑子吓了一跳,这俩人浑身湿漉漉的,散落的头发遮盖了脸,灰色的麻布衣裳让人很难分辨出到底是男是女。
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把其中一个人惊醒,他抬起了脑袋,茫然的看看小黑子,又惶恐的低下头去拉拽身旁的儿子,“小戎,快醒醒,爹带你离开这里。”
小黑子见这男人把人抱起,腾开地方,他忙去开锁。
头昏脑涨的韩戎,只觉得自己浑身一会冷一会热,胸口憋闷的想吐却因肚腹空空连胆水再也吐不出,嘴里苦涩的很,连牙都酸苦干涩起来,“呃……爹,戎儿好难受……”
“小戎,是爹没用,不该带你出来,若你有个好歹,爹咋有脸去见你娘啊。”
把病的昏沉的儿子抱紧了些,韩碌踉跄着走下台阶,眼角溢出泪水。
心里再次愧疚的不得了,都是自己一意孤行,从别的州府过来寻亲,路上风餐露宿,父子二人还没赶到陵川府,因盘缠用尽,偏巧儿子生了病,用了些药汤,儿子病未痊愈,他们俩身无分文连客栈都住不上,眼看儿子的性命要保不住。
撑着雨伞和韩碌父子走了个迎面,看到他面带颓废和懊悔,筱白荷把身子闪开,让出路来。
昨夜二人实在没辙,互相依偎着蜷缩在这个从后晌就关了木门的店铺前面。
人家铺子来了人,他们哪里还敢在赖在这里,韩碌把自己的衣裳裹在儿子身上,连脸也遮挡住,这才咬紧牙关冲进了雨幕中。
从昨儿午时到如今,他父子俩都没再进过一粒米,昨儿早上仅仅喝了半碗稀粥,韩碌身子闪着俩腿发软跪倒在雨地上。
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筱白荷和卸门板的小黑子都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过去,只见方才的俩人摔在地上。
不等筱白荷吩咐,小黑子已经从铺子里蹿了出来,几大步跨下台阶。
才到他们摔到的地方,他已经俯下身子去,去拉扯地上的韩碌父子俩,嘴里不住的抱怨着,“哎,雨天路滑,你咋这么不小心呢。”
才十几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他明白爹从昨儿早上拿出仅有的三个铜板给他买了烧饼,爹却只是喝了半碗卖烧饼掌柜施舍给的半碗稀粥。自己病的这样严重,再拖下去,也会把爹的身子给拖垮。
方才摔倒,爹硬是用腿撑着,不让自己落地,在爹的怀里,韩戎有气无力的说着,“爹,你不要管戎儿了,自己去陵川府吧……”
双膝着地,肯定伤到,疼的韩碌嘴直抽气,他眼里又滚出热泪,哽咽着去摸儿子眼角的泪水,“戎儿,别这样说,都是爹害了你,爹不该带你走这么远的路,就是死咱爷俩也要死在一起。”
眼前的一幕,瞬间让小黑子想起了奶公商大抱着他在雨幕中穿行,他心也跟着这对陌生的父子抽疼。
看他们狼狈的模样,身上肯定没钱,不然也不会在这天气躲在别人的门前避雨,小黑子从身上拽下钱袋,递了过去,“好好的说啥死不死的,拿去先买些吃食,这雨天可不能生了病。”
“小哥儿,这钱袋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吧。”
他们一路受尽了白眼,没想到还有人肯给他银钱,韩碌感激的看了眼小黑子,又摇头拒绝。
筱白荷也走了过来,扫了眼韩碌怀里的孩子,见这孩子面色不好,嘴唇干裂的都渗出了血,她把手里的雨伞也递给了还在推辞钱袋的韩碌,“哎,这会可不是硬气的时候,看这孩子面色潮红,怕是病的不轻,若不想让孩子有闪失,尽快带他去医馆里找大夫看看吧!”
韩碌虽是个粗糙汉子,也知道这会眼前的少年给自己银钱是舍了大恩,他的戎儿有救了,扑通一声又双膝落地,重重的给小黑子磕起头来。
“我韩碌谢谢小哥儿和这位小姐的出手相救,等戎儿病情稳住,韩碌势必来这里谢两位的大恩……”
尽管一日多都没有进食,遇上了好心人,韩碌硬是鼓着肚子说出了感激的一番话语来。
奶公也为了救自己这样跪谢过帮过他们的人,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小黑子心底有些热辣辣的难受,两手急忙把韩碌从地上拽起,小黑子神色复杂的说着,“我个小子哪里能受得起你这大礼,快带着你孩子去医馆。”
“就是,这天还下着雨,生病的人可不好耽搁。”
眼瞧着那孩子越发的不好,筱白荷说着又吩咐小黑子用自家马车送韩碌父子去江老大夫的医馆看诊。
这俩父子衣衫褴褛,面色枯黄萎靡,做爹的身子不比儿子强多少,小黑子从韩碌怀里抱过烧的滚烫的韩戎说了声快跟上,就大步朝马车走去。
筱白荷扫了眼快速离开的马车,她收了手中的雨伞,转过身进了铺子。
刘子平这会也带着堂弟刘子安赶着拉了工具的马车来到。
见白荷自己在拆卸门板,抱着工具进了铺子,刘子平纳闷的问着,“白荷姐,咋是你自己卸门板,小黑子呢?”
“他有事,待会就回来,你俩也别愣着,快进来收拾屋子吧。”
谭管家虽然带人把铺子里的货物都搬空,可这当铺的格局他们的食铺可用不上,必须把几间屋子的隔墙都打掉,重新布置一下。趁这几日天气不好,要带人尽快的把这屋子收拾出来。
刘家兄弟俩,按照筱白荷的吩咐,拿着大锤把几个木质隔墙都砸烂,筱白荷则做些轻巧的活计,把屋子里没用的小件家具都清理到了铺子后院的小屋子里。
小黑子惦记铺子里的活计,把韩碌父子俩安置在江老大夫的医馆,就赶着马车返了回来。
拆下的东西几乎都是破木板,先搬到后院的杂物房收起来以后当柴烧。
几个人忙碌到午时,几间屋子变的空荡荡。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后晌还有活要做,筱白荷让小黑子去要了几碗热汤面回来。
直到天快黑,几个拆房子拆上瘾的小子把二楼的房间都砸的一片凌乱,筱白荷才笑着让大伙手工。
小黑子看看这么大的铺子,想尽快的改造成食铺肯定要费不少人工,偏偏他们那边铺子生意红火,若等天晴人手更加抽不出来,自告奋勇的说夜里他自己留在这里,明儿起早就能把二楼的废墟清理出来。
刘子平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小子,见小黑子能这样替白荷想,他也乐滋滋的附和。
唯独刘子安还惦记着食铺吃食好,默默的垂着脑袋,有些虚慌的眼神却悄悄的瞄着筱白荷,怕她发话让自己也留下来。
知道这俩小子是个能吃苦的,筱白荷笑吟吟的应下了,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五两银子给了刘子平,叮嘱他们去街市上吃些自己喜欢的饭菜,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就带着刘子安出了铺子。喜欢将军绝宠之这个夫人很嚣张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将军绝宠之这个夫人很嚣张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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