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城,日月湖上。
午时,微风轻拂,乌篷船头木桨轻荡,悠悠划过玉栏石桥,岸边垂柳轻轻摇曳,泛着晚秋的微黄,时有香风吹过,浸入心房。
“你要不要吃这个?”船里边,苏瞳一脸惬意的打开一个竹制的锦盒式小蒸笼,一排可爱的小饺子赫然出现在矮桌之上,正在船尾伫立的白衣之人微微转过眼,看见船里一脸笑意的苏瞳和她眼前的饺子。
“想不想吃?我弄了三种馅儿呢!这个是梨花馅儿,这个是药膳陷儿,这个是……正常的饺子陷儿,我少放了些油,你现在身体不适合吃到太油腻的东西,怎么样!香不香?这个梨花陷儿的饺子我可是研究了三年呢,味道很好,要不要尝尝?”
苏瞳笑弯了眉眼,小心的夹了一个可爱的饺子,然后站起身从船里钻了出去,走到船尾,将饺子递到凌司炀嘴边:“来张嘴……!”
凌司炀淡淡看着苏瞳的表情,未动。
苏瞳皱起秀眉,见饺子凉了,顿时抬眼看向凌司炀的眼睛,见他只是看着自己,默默无语,不知在想什么,却完全没有要张开嘴的意思,便只好收回手,将饺子塞进自己嘴里,不再说话,垂头丧气的转身钻进乌篷船舱,坐回矮桌边上,闭上眼忍着心里的酸瑟,却终于有些受不住,只好背对着船尾的男人,转过身看向船头的方向,心底一片受伤。
也许是自找的……
报应吧。
苏瞳苦笑,却没有察觉到船尾的男人看着自己的背影时,漠然的目光渐渐化为一道柔软。
船缓缓靠了岸,苏瞳忙扯开一脸的笑转身上了岸,然后转身笑眯眯的看向淡淡看着自己的一身白衣的男人:“司炀,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些东西!要是饿了就吃饺子哦!船里还有茶水!”
说罢,苏瞳又扔了些银子给站在船头的船夫:“帮我照顾我家相公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等到苏瞳转身快步离开时,那船夫正数着银子,拿出烟袋想要抽一抽休息一会儿,却倏然整个人轻轻摇晃了一下,软软的倒了下去。
苏瞳回来时,抱着一些蜡烛和一块棋盘,刚一走上船,倏然一顿,悄悄的转眼看了一眼依然站在船头的船夫,又看了看那个似乎是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的身形和被压的很低的草遮帽,没说什么,继续钻进船里,只见凌司炀似乎是已经累了,靠坐在里边静坐着休息。
“哪里不舒服么?”苏瞳俯下身,抬手探了一下他的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并没有异样。
凌司炀缓缓睁开眼,只是温润的笑了笑:“无碍。”
苏瞳勾唇,将手中的东西放好,又将棋盘拿了出来,将棋子放在两人面前,见凌司炀淡淡的看着棋盘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并无动作。苏瞳抬手,轻轻落下黑子,抬眸浅笑的看着他:“我记得,曾经在宫里只和你下过一盘棋,结果是我自己将棋盘揭翻了,虽然胜负已定却还是不肯真的输给你,我现在手痒,你陪我下一盘,好不好?”
“来嘛,司炀你陪我下一盘……”苏瞳将棋子放在他手心,满眼放光的看着他:“这三年里,我每一次想你的时候,都会学着你的模样,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下棋,可是每一次我都能赢了我用着自己的影子所扮演的那个你……很没趣,来和我下一盘,看看我棋艺有没有增长,好不好?”
“司炀……”见他把玩着指尖冰凉的玉石棋子没有动作,苏瞳有些失落:“连下棋都不可以了么……”
忽然,一直静坐不动的凌司炀看了她一眼,微微抬手,轻轻落了一子。
苏瞳顿时一愣,惊愕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凝眸看着眼前的棋盘,眼底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幽光,一层淡淡的网,看不透,看不清,只是那一刻,她仿佛是看见了过去的那个气定神闲的凌司炀,那个依然沉静一笑间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景帝。
也许那个凌司炀从未消失,也许只是她在怕,所以他的安静他的沉默他的疏离总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满心的无措造就了她现在连说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可是这个男人,依然如初,云淡风轻,闲适的淡淡一笑,婉转惑人,却不知他心里此时究竟又装了些什么,这样的隔绝着她,这样的故做冷漠。
苏瞳一路与他下着棋,每落一子都想要步步紧逼的吃了他的子,却每每都是那么精密的步法,却结果次次都是在最后看到那个被自己逼到死角的白子像是早有预谋一般从一直后退直到起死回生般的忽然闯出了她的阵地,一口气吃了她的大片黑子。
她恼着,开始学着他的方式迂回,却依然被他杀的一子不剩。
一下午,直到天色渐黑,一共杀了八盘棋,却结果苏瞳只胜了一盘,和了两盘,凌司炀赢了五盘。
而恰恰是苏瞳胜了的那一盘,是她很卑鄙的一直用双眼牢牢的盯着凌司炀的眼睛,不让他逃开,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那一局,她分明看出这男人心乱了。
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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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