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引一走，百里就走了过来，看着漫山遍野被烧得焦黑的喇叭花，忍不住叹息一声。
凌绝从罗刹幽境回来后，便开始悉心种植喇叭花，因为这是唯一能在魔族存活的花。
一棵棵小心守护，不惜用灵力浇灌，终于开得漫山遍野，如火如荼。
随后，凌绝便命魔焰去人族接苏引。
谁知道，苏引一道火符，所有喇叭花都化为乌有。可想而知，凌绝的心里有多难过。
他杵在这儿已经半个时辰，姿势都没有变过。
看似无恙，但负于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
少顷，百里问道：“尊上，您不去阻止她吗？她若杀心一起，遭殃的还是魔族子民。”
“百里，无双真的不欢喜我了。”
“您和她，从来就不是善缘啊？”
百里把千年前为苏引排盘的事儿说了出来，说了天尊的私心，说了云汐的身份。
凌绝听着无动于衷，他心里是有数的。
“可是本尊欢喜她啊，这么多年了，从未变过。”
“离火本就是戾气中长出来的灵识，想要她变得柔情似水也根本不可能。尊上不如放手吧，您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当年那个围着您转的光团。而不是这一点就炸的鬼王。”
当年的苏引，几乎以凌绝为天。
而凌绝生平第一次渡劫，就是为了苏引。一直都现在，他都没能再回到天族去。
不，他根本就没有回去的必要。
他是天魔啊。
百里的话让凌绝感触很深，轻叹道：“百里，如今无双不再是光团，本尊也不再是当年的云殿下。既然都不一样，为何不可以在一起？”
“您如果与她纠缠下去，也不过是让血雨腥风继续延续下去而已。”
“本尊不信！”
百里看他执拗，便不吭声了。
不管凌绝信不信，他和苏引都没有缘分在一起，他是孤煞的命格。
他要么，杀了擎辰统领三界，从此无人争锋。
要么，被擎辰杀了，从此三界再无魔尊。
两人正思忖这，圣地四下里忽然间掀起一股诡异的狂风，紧接着一朵乌云飘然而至。
云上站着天尊，虽然穿着华服，但已经是垂暮的样子，全身上下都透着苍老病态。
百里犹豫了下，没躲开。
天尊落在圣殿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百里，才走向凌绝，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
少顷，他幽幽道：“好久不见，凌绝。”
天尊不是在对儿子云破晓说话，而是对十多万年前，那个与他并称为双雄的天魔说话。
几个字，把凌绝拉进了十多万年前那些血雨腥风的战争中。
他们打了很多次，为争夺天下，争夺地盘，也为了维护宇宙和平。
最后那次因为伤亡惨重，两人暂时休战。后来因为大荒戾气横生，两人还联手封印了大荒。
此时相见，可能是因为天尊老了，也可能是因为那一世轮回，辈分发生了变化。
两人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凌绝淡淡道：“是许久不见了，爹爹！”
天尊一怔，笑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个爹爹。”
“若非您，我体内又怎会有一半的仙根，可以魔道、鬼道和仙道一起修呢？”
——是的，凌绝是三修，所以当年才能把天族踩在脚下。
苏引也是，若不然她也没本事从九幽之下一路杀上九天之上，还给天尊下了一道符。
天尊轻轻咳嗽了两声，看向百里：“本尊一直十分纳闷，大荒长出来的灵识如何渡不过百世人劫，想来是紫薇上君从中作梗吧？”
百里拱了拱手，没回应。
他自然做了些手脚，但也是为了云破晓。
凌绝狐疑地睨了百里一眼，问天尊：“天魔殊途，爹爹不惜以本尊下界，所为何事？”
“晓儿，你还不打算回天族么？”
“回天族？”凌绝浅浅一笑，“爹爹以为，天族那些迂腐的文武百官，能接受一个天魔？”
“擎辰这些年，性子越发跋扈，我担心天族一旦落在他手里，便会万劫不复。届时你魔族，以及人族，恐怕都会生灵涂炭。”
“凭他？”凌绝很不以为意，“爹爹放心，擎辰那点儿本事，还不足为患。”
“你可还记得千年前落在魔族的九天神雷和九道弑魂咒，那都是应了诅咒的。”
凌绝蹙了蹙眉：“能解？”
“能，用乾坤剑杀了离火，她便会从这三界彻底消失，那诅咒也就破了。”
“……杀了无双？”凌绝呆若木鸡，睨着天尊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对，“您为何容不得她？”
“九界祸世，人人得而诛之！”
“是么？”
阴恻恻的声音从云端传来，紧接着一团幽冥火落下来，是玄麒驮着苏引回来了。
与此同时，圣地那边忽然间阴风大作，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分的有节奏。
凌绝举目望去，才看到百万阴兵踏步过来，虽然都是一具具的骷髅，但也十分霸气。
玄麒落在圣殿前，苏引没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天尊，冷呲道：“你怎么还没死？”
天尊脸一沉，覆手召出了轩辕剑。
苏引不甘示弱，伸手将幽冥剑召出来，朝着天尊就飞扑过去。
凌绝见状，连忙冲过去扣住了苏引的手：“无双，且不可造次。”
“造次？”
苏引顿时就怒了：“若非是他，本王何须经历九十九世的千刀万剐之刑？凌绝，你可知被一刀刀剔除血肉的痛？你尝过吗？哦不，你是行刑的人，你和他是一起的。”
苏引指着天尊，百里，“你们都是一起的，处心积虑想要让本王灰飞烟灭。本王乃是天生之人，你们配吗？”
说话间，苏引挥起幽冥剑就朝天尊扑了过去。
罪魁祸首就是他，若不是他容不得她，又怎会落得如今永世不能轮回的地步？
云破晓知道苏引一怒之下的战斗力有多强，连忙挡住了她：“无双，别闹好吗？”
可谁知这一挡，天尊雷霆般一剑刺向了苏引，而且是从她的心口穿透。
“爹爹！”
凌绝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苏引背后穿透的轩辕剑，怒视着天尊：“您居然杀我女人？”
天尊虽然迟暮，但话却极狠：“我说了，九界祸世，人人得而诛之，留她何用？”
苏引低头看着心口的剑，血在滴答滴答，顺着鬼王袍滚落。
幸亏她的心早就被凌绝剜走了，否则这一剑，不就一剑穿心了么？
她冷冷望向凌绝，眼底再无半分眷恋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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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