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晓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脸色看起来特别憔悴，唇瓣上都起了一层浅浅的灰。
生病的云破晓不像往常那么高冷，但即便这样，也压不住他身上那股慑人的气息。
——是的，他身上充斥着一股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苏引看到他就会情不自禁想起他双眸血红，发疯发狂的样子。
饶是她经历过九世轮回，一时也很难平静。
太吓人了。
“大，大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苏引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贴着墙小心翼翼蹭了过去。
她此时这模样宛如出水芙蓉，脖子白皙，头发还在滴水，浸湿了一大片外衣，甚是性感。
云破晓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引，黑漆漆的眼眸因为病态而略微有些暗淡。
他真是个好看的人，眉骨如画，棱角分明，以至于脸上恐怖的鬼印都觉得像是特质。
苏引被他看得心怦怦乱跳，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因为那不经意间的浅浅一吻，她已经无法再若无其事地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少顷，云破晓问道：“听百里说，是你用了催眠术才让我平静下来的？”
难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吻过她？
也难怪，一般人狂躁之后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苏引心头有一刹那的失落，她其实特别希望云破晓记得那浮光掠影般的暧昧。
旋即她回道：“也不一定，兴许是秦太医施针的作用，您当时流了很多的血。”
“什么叫催眠术？”
“这个……”
催眠术要解释起来十分的枯燥抽象，毕竟古代的信息接收能力与现代人不太一样。
苏引想了很久，才说道：“就是在人焦虑、狂躁、恐惧的时候，运用心理暗示与他潜意识里渴望的东西做沟通，让人心情产生不同的状态，逐渐平静下来。”
云破晓听得似懂非懂，说道：“我似乎记得有个东西在我眼前晃，引导我去一个地方，有山川河流，有草原……”
“小人用了您的半月玉做催眠摆，跟您说了那些风景。”
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用这种景物做心理暗示，只是云破晓是军人，守护着西蜀江山，潜意识就希望天下太平。
于是苏引才用了那些风景做疏导，让他狂躁的内心平静下来。
云破晓懂了，问苏引：“你怎知我心里最渴望什么？”
苏引笑道：“大将军乃西蜀的守护神，心里头装的自然是太平盛世，江山如画，这还用猜么？”
云破晓但笑不语。
西蜀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在守护这万里河山，但满朝文武却忌惮他功高盖主，包括那高高在上的蜀皇。
能将他心思说得这么坦荡且理所应当的，只有苏引。
“谢谢你！”他道。
苏引莞尔一笑，心里头有些小雀跃：“那……大将军算不算欠小人一个人情啦？”
“嗯，算，你要什么？”
“且暂时欠着，等小人想到了才问大将军讨这人情，到时候大将军可不要赖账。”
“君子一言！”云破晓笑了笑，又道：“方才我那样子可有吓到你？”
苏引讪笑道：“当然没有，大将军是生病了嘛，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呐？”
云破晓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声，朝她招招手：“无双，你过来！”
“啊？”
苏引蹭过去，云破晓将她拉到面前，抬起她下颚看了看她脖子上漆黑的淤青。
他一脸自责：“是我掐的吧，当时我是不是差点把你掐死了？”
“没有没有，小人这不还没死嘛，大将军不用自责。”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自己躲远些，我过了那一阵就好了。”
云破晓没说的是，过那一阵几乎要用他半条命去熬。那种滋味他年少时尝过一次，生不如死。
苏引心头升起几分怜惜，问道：“大将军的隐疾就是这个病吗？每次发作是不是很难受？”
“无碍，都习惯了，再过些天就没事。”
这哪里像无碍的样子？
苏引迟疑道：“大将军，小人给您把把脉如何？”
虽然前世修的不是中医，但好多医书大概都翻过，多少是知道一些中医的手法。
云破晓点点头，把手递给了苏引，她探了探他脉搏，竟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脉搏跳动。
这是重病之人才有的脉象。
尤其是靠近他时，还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虽然用香囊压着，但这气息太浓压不住。
难道他针眼处还在流血？
苏引看到云破晓领口处还露着棉纱，不由得一愣：“大将军，您身上还有血腥味，可是血没有止住？”
“嗯，得等毒血放得差不多才行。秦素用针都刺得深，差不多三五几天就好了。”
苏引大惊：“一直要放血？那您身体怎么受得住？”
方才那血已经染了她一身，若是好几天就这样，云破晓还不得因为失血引起衰竭么？
看苏引一脸担忧，云破晓那如同裹着霜雪的心狠狠颤了下，他伸手捏了下她脸，柔声道：“没事，我撑得住的！”
说着他从袖兜里拿了封信递给苏引。
“听百里说，阿冬也要去从军，我寻思她年纪小，又会些医术，就让她去军医营吧。”
“这是？”
“调令，陈山河收弟子很严格，为人又顽固，有这调令他就不会为难阿冬。”
原来，他撑着这病恹恹的身体过来，竟是送调令的。
苏引鼻子一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将军，小人替阿冬谢谢您！”
云破晓面色意味深长：“不用谢，以后你乖乖的别在军中惹是生非就行。”
他说完也没再逗留，起身就走。可能是军人特质，明明那般虚弱，他背脊依旧挺拔得像一棵劲松。
苏引站在门口默默目送他远走，心头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直到他走没影儿了，阿冬才过来，已是泪眼婆娑：“公子，大将军人好好啊，人家好感动。”
苏引睨她一眼：“大将军说了，让你以后别在军中惹是生非就行。”
阿冬瘪瘪嘴：“才不是，人家刚刚听他说的是不准您在军中惹是生非，再说，我可没您那样捣腾。”
“好了，过来给我梳下头，带会儿去药店买些补血的药材，给大将军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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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