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越发焦躁,正待发作,简渠忙说,“这边父王散了正宴,正好只剩咱们一家子,好多年也没聚在一块儿,我心里记挂雨师叔伯还有即墨家的哥哥,一时间闹了个笑话。”
家宴开席,太后娘娘笑容可掬,不断打发来人去给这些小辈送东西吃。
见时嵬跟着苏仪浓过来,即墨幻才让侍女拿过菜来要吃,又转一念,让苏仪浓坐在手边,另一边坐了正妃,遂抬眼去看时嵬,又看了看眼前的炙肉,苏仪浓晓得了他的意思,略微避开身,让时嵬夹菜给他。
众人坐定,都是一家人说话,即墨幻听得不自在,几次要离席,都被太后娘娘的目光逼了回去。
席间有宫人器物助兴,看了一会儿,陛下忽然道,“嘉虞王府的那个小丫头舞姿曼妙,可给远客助兴。”
时嵬抬起头向前望去,正好和季伏微对视,他身边坐着简渠公主。
简渠公主发现对视的两人,即刻轻轻靠近了些季伏微,一边把菜肴送入季伏微碗中。
做完这些,她得意地看着时嵬。
季伏微面色苍白,时嵬不知那日他是如何离开了那里,但总归没死,这就是极好了,这一举让他断了念,那更是好。
她收回目光,说了句,“回陛下,芷宁——”
“怎么可以让她献舞?!”席外有人道。
雨师温雪缓缓入内,对着陛下行了个虚礼。
“雨师夫人身子不适,为何不多在寝宫内歇息片刻?”皇后看似关照询问。
“多谢皇后娘娘费心,臣妇已无大碍,神志清醒。”故意把后面四个字加重。
她也入了席,郡王跟着她身后,才更像是她“夫人”,亦步亦趋,眼中尽是她。
“既然陛下让你去献舞,你就去吧。”即墨幻像是已经准备好了看戏,所有角儿都入场了,好戏也要开始了。
“是。”时嵬顺从。
席位上,季伏微的指节发白,他正要开口阻止,忽被人打断。
“陛下,苏姑娘好歹是雕题一族的嫡亲血脉,我说的对也不对?”
“那又如何?雕题如今已是我父王的领土,他们的贵族也只是我父王的臣子。”简渠道。
“这些宫女,她们不过是拣择剩下的女子被分入宫舞司,大多是小臣庶女或者身上有伤口不可侍寝的品官嫡女,苏姑娘是雕题马拉艾博都护臣的嫡妻所出,就算是作为陪嫁送入王府,她的尊贵也不可言说,公主为何咄咄逼人,让她和这些人为伍?”
“雨师婶娘,你第一回见到她,就为她解围,这也是个趣事。”简渠有意缓和雨师温雪的情绪。
雨师温雪还要说,被雨师括轻轻戳了戳手肘。
方才她那一番话,已经是将这些个小臣之女得罪了个干净,幸好他们不必在南魏皇宫过日子,不然照着自家夫人这张嘴,十条命也不够在这里活一天。
“你拉我做什么,滚!”雨师温雪来了脾气。
她这几年一直都病恹恹,气色也不好,时醒时昏,来了良渚脾气虽然大了,可精气神也确实更好了,雨师括默默喝了口茶。
席间众人都笑了,很少有人知道,东胡的郡王是个妻管严,这一回家宴是把底都透了个干净,难为雨师括也没有怒色。
王座之上,皇后变了脸色,陛下看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仪态得体,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
皇后挣开了他,面色很快如常。
太后娘娘叫人过来又添了一盏茶,“今天来对了,这里都是热闹。”
“夫人,你去何处?”雨师括拉住雨师温雪。
“别拦我,我想和苏丫头坐在一处,看着她给即墨幻布菜,真是糟心,我去替她给人夹菜。”
雨师括急忙把她搂着腰抱住,“我和你说了,她是——”
“知道了嘛,是苏芷宁,不是我的景思,你都说了好多次,我记住了。”
“那你还……”
“我就是想看看苏姑娘,难道不行?”
“行行行,你做什么都行。”雨师括无奈,把身边人叫来。
只好在即墨幻那边又立了个席位,带着雨师温雪果然坐到了他们那边。
“你来!”雨师温雪向着时嵬招手。
“啊?”时嵬诧异,方才都和她说得清楚了,她怎么还会缠着她不放。
其实说到底,时嵬觉得无法面对她,无论是皇后还是郡王,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们,可这个亲切的雨师夫人,时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于她而言是个委屈,她是郡王背叛夫人的证据,也是皇后和郡王苟且的产物。
时嵬甚至不知道,为何她会这样疼爱她。
也许正好瞎猫碰到死耗子,她长得真的很像她口中的景思。
“夫人叫你,你去吧。”即墨幻松了口。
“真的?”
“嗯,废话太多了你。”
“是。”时嵬小心挪到了雨师夫人手边。
“我为夫人布菜吧?”时嵬道。
“这倒是不用,你喜欢吃什么?”她反问。
“芷宁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她夹起一筷子田鸡肉,“这个嫩,你尝尝。”
时嵬一怔,还是老实张开了嘴,她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让别人喂饭,况且还不是下人喂饭,是郡王妃娘娘。
“怎么样,好吃吗?”她满脸期待看着时嵬。
“额……好吃,好吃。”时嵬点头,这样的情况,她也说不出不好吃的字眼,可她确实吓得什么味道都尝不出了。
“这个,鱼肉,是红脊鱼做的,最是……”她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时嵬的唇色发白。
“不喜欢?”雨师温雪问她。
“也不是,都可以。”时嵬淡然道。
雨师温雪让人把红脊鱼拿下去,“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都可以,你要是不喜欢,要告诉我,喜欢什么,也告诉我。”
时嵬嗓子一紧,鼻尖发酸,“好。”
“这个呢?喜欢吃吗?”
“喜欢。”
“熊掌补身子,你看你下巴都瘦尖了,补补,补成鹅蛋脸才好。”
“好。”她没有说,王爷喜欢她憔悴易损的模样。
“这个喜欢吗?”
“也喜欢。”
……
三家人在一起热闹非凡,一开始陛下在还有些放不开,但太后娘娘也在,压着陛下不许他太严厉,都是家里人,莫要伤和气,都随和些,任意些。
席间渐渐吵闹起来,有人敬酒,有人寒暄,都是多年不见的亲戚,宇文家和雨师家本就要好,就算各自去州郡守城,也都记挂着这些朋友,即墨幻带来的即墨家的人,都是太后一族,宇文诀的舅舅就是即墨幻的爷爷,这样说来,其实即墨幻得叫陛下一声皇叔,如此一看,三家都密不可分,从血缘看起就是一家。
席后要吃白肉,其实是半生的野狐肉,用开水一淋,洒些盐粉大口吃肉,这些东胡失韦草原上的待客规矩之一,雨师和宇文都发于东胡境内。
待一个宫人去舀热水,另一个收菜的宫人才将盘子挪开,不想她又看见一碗空了的菜架在桌上,意欲去够取,尽力猛向前一荐,那个舀热水浇肉的宫人一碰,两人撞上了,她手里的热水那里留折得住,早已扑通的一声,当当洒在桌子上,把滚水溅得这四处直飞。
雨师括急忙用身子隔开热水和雨师温雪,把时嵬往热水那儿推,他只能顾得住他的夫人。
季伏微被简渠的后背挡着,自然也不知他们这边的事,连同陛下也在和太后一家人说话。
雨师温雪的手背被烫着一块,不顾疼痛,忙去捞时嵬,“苏丫头,你怎么样?”
她一声呼,把众人都喝住了,纷纷看向他们这边。
即墨幻把时嵬搂在怀里,一只苍白的手护住她的头,挡着他们面前的是惹尘,那热水已经结了冰,连热气也不冒了,一切都发生太快,若是不细心,根本没有多少人看清过程。
雨师括吓得魂也不在身上,心疼地问道:“除了手背,哪里还烫伤了?”
雨师温雪则拉过时嵬,“幸好即墨王爷手脚快,年轻人,就是手脚快,要不,你这小脸可就烫伤了。”
时嵬战战兢兢低着头,只是说道:“谢王爷相救。”
即墨幻也不在心上,慢慢踱起步,远望陛下和太后:“既已参了宴,见了人,臣身子疲重,撑不住了,还请陛下应允臣早退一步。”喜欢六学要眇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六学要眇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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