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微格在休息站里坐立难安,无数次想要就这么跑进雪山去找算了。
她已经跟救援队的联系,可十分钟过去了,都不见一个人上来,这边效率低下,让他们找人,还不如她独自进雪山。
可她这一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等原辞回来。
徐微格焦急的在原地转来转去,她的目光突然瞥到后门,她拧眉走过去,猛地一把拉开。
贺京时和砚砚齐刷刷回头。
徐微格在看到砚砚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过了两秒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疯狂的冲向砚砚,拳头砸向贺京时。
“你抱走我女儿干什么!”
贺京时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拳打的一声咳嗽。
“他没有!”砚砚做出保护的姿态,不让妈妈伤害大哥哥。
“我自己跑出来的。”
“你自己跑出来的?”徐微格顿时就气的不打一处来,各种责问的话齐齐涌上心头,最后在看到砚砚水汪汪的眼睛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粗暴的拉开贺京时的衣服拉链,将砚砚抱出来,抱进了屋内,转身之前,冷冷的看了一眼对面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
“这位先生,麻烦你进来一下。”
说完,她自觉不对,又用英文说了一遍,这些年因为经常和原辞,阿澈,砚砚一起出国度假,她的英语进步了不少,普通的日常文化都能听懂,也能说了。
贺京时拉好拉链,无奈的站起来。
他走进屋里,关上后门。
砚砚问。
“妈妈,热狗和奶茶呢?”
“早冷了。”徐微格没好气道,但还是抱着她,重新买了热狗和奶茶,顺便让工作人员告诉救援队,不用来了。
徐微格抱着砚砚坐到贺京时对面,她敲了敲桌子。
“请您摘下头盔。”
她必须得确认这人到底是谁,究竟对砚砚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如果只是看砚砚可爱,逗砚砚玩,就算了,如果是因为别的,她不能放过。
贺京时一顿,沉默半晌,解开了自己的头盔。
徐微格在看到他的那条下颌线时,就已经睁大了双眼,待他取下头盔时,她震惊道。
“贺京时?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后门?”
不等贺京时说话,她顿时脑补了一出苦情戏,贺京时很难过,一个人坐在后门看雪山。
“收收你那怜悯的表情。”贺京时无语凝噎,“本来过来滑雪,今天人太多了,准备等人少了再滑,就坐在后门等着。”
“奥。”徐微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砚砚一边啃热狗,一边观察贺京时,她抿奶茶的空隙,笑着说道。
“真的是大哥哥。”
贺京时难得温笑,他看着徐微格如实道。
“你女儿一点也不像你。”
“你放屁。”徐微格顿时炸毛,“我女儿最像我,天下第一像我!”
“只是长得像而已。”贺京时看着她炸毛的模样,没忍住弯起唇角,只是神色依旧如重伤未愈,笑意不达眼底。
“长得像就够了。”徐微格眨了眨眼。
两人面对面看着,突然沉默下来,良久,又看着对方笑起来。
笑里不知含了多少前尘往事。
“这几年,你一直在这边?”徐微格眨了眨眼。
“也不都在,到处走走停停。”贺京时淡淡道。
“这真不像你会过的日子。”徐微格如实道。
“我应该过什么日子?”贺京时好笑,“打打杀杀?和我那个弟弟斗个你死我活?”
徐微格沉默。
“我累了。”贺京时说完,自己先笑了,“是不是觉得可笑,我才二十七岁都累了。”
“不用提醒我已经三十了。”徐微格比他大三岁,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嗯,看着不像。”贺京时笑。
砚砚一个劲的盯着他瞧,贺京时被她盯的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觉得很舒服,往上蹭了蹭。
贺京时一顿,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及时的收回手,不敢对这美好过多贪恋,怕从此又多了一样割舍不下的东西。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徐微格看着砚砚和他之间的互动问。
“做什么都行。”贺京时是真的累了,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天,他便觉得,名利算什么?钱财算什么?
他从始至终也不过是想和一个人白头到老而已。
没了那个人,做什么都没意思。
从小到大被捆绑的生活过的还不够憋屈么。
如果回去,他那个便宜弟弟自是捞不到半点好处。
但他不想回去了,再也不想回去,他想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活,怎么样都好。
“嗯。”徐微格点点头,她粲然一笑,“贺京时,还记得我给你的承诺吗,我说以后你要是遇到困难了,可以找我帮你,这个还算数哦。”
“算数?”贺京时挑眉,他看向砚砚。
“让我做她干爹?”
“干爹?”砚砚眨着眼睛傻愣愣的重复了一句,还笑盈盈的。
“不行!”徐微格一把捂住砚砚的嘴,拒绝的飞快,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她扶了扶额,“原辞不会同意的,我当初也说了嘛,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这超出范围太多了。”
贺京时看出她的窘迫,他低下头笑了笑,本来他也就是说着玩的而已,再说,他刚刚听到了那句软软的干爹,心满意足了。
“以后想到再说吧。”
“可以!”徐微格应下。
外面的人少了许多,贺京时整理头盔。
“我要去滑雪了。”
“那。”徐微格看向他,“下次见。”
贺京时点点头,站起来揉了揉砚砚柔软的发。
“下次见。”
“下次见,大哥哥。”砚砚把两只小手举过头顶,放在贺京时的手上。
绵软的触感传来,贺京时不舍得放手,良久,他终于收手,戴上头盔,往缆车那边走去,没出落地窗,又转身朝徐微格走来。
他脱下手套,拉开衣服拉链,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
徐微格一愣。
贺京时打开手掌。
一颗钻戒静静的躺在上头。
徐微格睁大双眼。
不等她反应过来,砚砚先伸手去摸。
贺京时收回手,砚砚连忙要把戒指还给人家,爸爸说,人家的东西不能拿,她只是好奇摸了一下,哪知道大哥哥收手那么快,呜呜,她以后再也不摸了!
砚砚拿着钻戒去追贺京时,贺京时早已转过身,利落的上了缆车。
不一会儿,人影就没入了白皑皑的天地。
“妈妈。”砚砚一脸苦恼,“这个怎么办呀,等大哥哥回来了,我们再还给他好了。”
徐微格把戒指拿到手上。
这是她找了许久的戒指,当铺大哥和小红毛都说被卖到了南非。
后来原辞也送了她新的戒指。
渐渐的,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曾经拥有过这枚戒指。
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
徐微格心头一阵涌动,她看着雪白天地间的那一抹身影,浅浅一笑。
“这是大哥哥送给砚砚的礼物,收下吧。”
“嗯?”砚砚惊奇,又感到惊喜,她宝贝的把那颗钻戒握进手里。
母女俩没再出去滑雪,砚砚太爱吃了,吃完热狗,还要吃小蛋糕。
徐微格对这方面,一向不节制孩子,她要什么,便吃什么。
等原辞和阿澈回来,砚砚一张小嘴周围全是奶油,她正伸着小舌头四处舔。
“砚砚怎么成了小花猫。”阿澈走到她旁边,笑着抹掉她唇边的一抹奶油。
原辞一顿,拿纸去擦。
砚砚乖乖的不动,让爸爸去擦,爸爸最爱干净了,她要是脏兮兮的,爸爸肯定会说她。
“你手里拿的什么。”原辞一进门就看见砚砚手里捏着个东西,宝贝的紧,不知道是什么。
砚砚献宝似的拿给爸爸看。
“刚刚一个大哥哥送给我的。”
原辞刚要蹙眉,什么大哥哥。
在看到砚砚小掌心里那个钻戒时,也楞了一下。
阿澈伸手拿来,他摸了一圈,摸到了里面的一圈字母,他一顿。
“这是爸爸妈妈的结婚戒指?不是不见了?”
阿澈五岁之前都对这枚钻戒十分熟悉,后来住在白川叔叔家里时,遭了一次小偷,这个戒指被偷走了,后来爸爸也送了妈妈新的,怎么现在这个旧戒指会出现在瑞士?
“我刚刚遇到贺京时了。”徐微格告诉原辞刚刚的事,她自然隐去了以为砚砚不见了这一段,只道在这里碰见了贺京时,两人短暂的聊了一下,走之前,他把这枚戒指还给她了。
原辞没多说,只是点点头,正准备给她戴在无名指上。
砚砚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问。
“这不是送给砚砚的吗?”
“对,送给你。”徐微格刚刚怕砚砚执着的要等贺京时,便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是大哥哥送给她的,哪怕是谎言,也得言而有信。
原辞浅浅一笑,半蹲下来,郑重的把戒指套在了砚砚的无名指上。
小人儿戴着,自是大了一圈,但砚砚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一家四口做缆车下山去。
在山下的休息站里脱了厚重的防护服,换上夏装,驱车一路往市区去,温度逐渐攀升。
车子的敞篷开着,音响里传来美式乡村民谣。
徐微格带着墨镜举起手左右摇摆,嘴里跟着哼唱,后排砚砚戴着大戒指用花朵当话筒,也跟着尽情摇摆,两个小辫子左右晃动。
原辞和阿澈唇角的笑容高高扬起。
车子在一路繁花中前行,懒风一吹,鼻尖就盈满了香气,太阳也温柔,洒在身上净是和煦的暖意。
二十六度的天气最是怡人,一百零一度的爱一直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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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