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众所周知,发芽的土豆不能吃,吃了会中毒。
    那男子信誓旦旦,妇人趁热打铁,大声冲围观人道:“大家伙听见了吧,发了芽的土豆,傻子都知道不能吃。我相公吃了那么多,可不得害病!”
    人群中一片哗然。
    “这仙客楼竟然真的让人吃坏了肚子?”
    “吓人,没想到这么大的酒楼,还做这缺德事!”
    尹灵鸢却不慌乱,转而问掌柜:“昨日与他一同吃丁套食的还有别人吗?”
    掌柜的赶紧在册上查找,一目十行:“这里!”,掌柜眼前一亮,指给尹安禄和尹灵鸢看,都是同一时间也点了丁套食的人。
    “可否将这些人找来,看看他们吃了土豆,是否也中毒。”尹灵鸢又道。
    不用她说,掌柜的也明白,当即吩咐伙计去寻人。
    也是凑巧,其中正有一个在围观人群里,听到此言便上前主动道:“我昨日也吃的丁套食,那盘土豆并未有异常,我也未觉不妥。”
    不久,伙计又寻来另两个,也都说并无异常。
    尹灵鸢笑了,冲着妇人道:“难道仙客楼只针对你,只给你一人上发芽的土豆?”
    此言一出,人群议论声小了点,那妇人却不依不饶:“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你们故意找来的。”
    尹灵鸢冷笑:“我还怀疑你是收了别家的银钱,无中生有,故意找仙客楼的麻烦呢。”
    她一句话切中要害,那妇人顿时心虚的撇了一眼地上的男子,男子忽地又哎哎大叫起来:“肚子疼、肚子好疼啊!”
    “没准就是我相公那盘土豆是坏的,其他人吃的都是好的。”妇人马上道,“总之就是你们仙客楼的坏菜害人,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们便赖在这里不走了。”
    这明显的无赖行径,围观人也都看出来了,但还是想看看仙客楼如何应对。尹灵鸢一笑,附在尹安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后者会意,当即带人去准备。
    尹灵鸢却又转向妇人:“你方才说,你相公是昨日中午吃的坏土豆,而后今日一早发病,是不是?”
    “对,没错!”妇人斩钉截铁,“容不得你们抵赖。”
    “好”,尹灵鸢转向人群,大声问,“各位,谁家有发芽的土豆,我愿花十两白银买下。”
    “我家有!”立刻有人高声应,“我这就回家给你取来。”
    尹灵鸢笑着点点头,不多时,那人取来了坏土豆,尹安禄也回来了,牵着一只土狗,身后还跟着个老者。
    不少人认出了这老者,是城西有名的林大夫。
    众目睽睽之下,伙计按照尹灵鸢的吩咐,将发芽的土豆喂给土狗,才吃下去不久,这土狗便开始呕吐起来。
    妇人连忙道:“对,我相公便是这症状,呕吐不止。”
    “大言不惭”,尹灵鸢扬声道,“大家伙都看见了,这狗吃了坏土豆,几乎立刻便呕吐不止,你却说你相公昨日中午吃下,今早才起症,不是污蔑又是什么?”
    “那狗,狗跟人怎么能一样呢?”妇人狡辩道。
    尹灵鸢看向林大夫,后者抚须解释道:“土豆生芽之毒,误食者一般在食后数刻钟至一两个时辰发病,却无半日又一夜后才发作的案例,且轻者在一两日后便可自愈。”
    妇人知道今日这事儿是办不成了,还想垂死狡辩:“也,也许是我家相公体质异于常人,天生比别人发作的慢。”
    尹灵鸢哈哈一笑,从容道:“我听闻有一种毒药,叫做一日断肠散,人服下之后,不出一日便会肠穿肚烂而亡,可若及时服碳灰,再用碱水催吐,再用绿豆、金银花煎后服用便可解毒。你既说你相公体制异于常人,不若就服下此药,待一两日后再行解毒,这样既不伤他性命,你的说法也能得到证实,那么仙客楼必定会为你相公负责到底。”
    “你又是什么人?”妇人见尹灵鸢面生,不客气的问道,“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她说的便是我说的”,尹安禄立刻道,“若他服下一日断肠散仍能活过一日,我陪你百两黄金,若活不过,即便他死了,你也要给我仙客楼洗刷冤屈,磕头赔罪,你可敢?”
    尹安禄神色凛冽,男子被他吓得睁大眼,这等必输且要搭上性命的赌局他怎么可能应下,可若不应,便坐实了自己在说谎,男子嘴巴张了张,终是紧紧闭上。
    那泼辣妇人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但她硬着头皮道:“谁、谁要和你赌!许是我相公记错了呢。对,我们吃的不是土豆,是肉片,那肉片是坏的。”
    “又说土豆,又说肉片。”尹安禄冷哼,扬声道,“大家伙也都看到了,这夫妇俩颠倒是非,故意来找仙客楼的麻烦,意图污蔑。今日,我便要与你二人去京兆府衙论说一番,还烦请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
    众人纷纷附和:“尹老板放心,是非曲直咱们都看得明白。”
    “就是啊,这两人明显是污蔑,到了公堂之上,咱们都给您作证。”
    “若我没有记错”,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尹兄是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上的,而这两人一介白丁,上了公堂需先得挨上十大板子。”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人群中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不少人认出此人,正是帝京颇有名气的才子——康秀才,亦是帝京豪富陶员外的乘龙快婿。
    尹安禄明显认识这人,遥遥冲他一拱手:“康兄。”
    康秀才微微点头,端的是彬彬有礼、儒雅风流。
    妇人和地上的男子明显都慌了,尹灵鸢趁机叫人:“来啊,把地上这个架起来,咱们去公堂。”
    “走,找官府告状去。”
    “大家一起走,咱们要看大老爷主持公道。”
    妇人见状不对,撒腿就跑。
    男子却是真的身体虚弱,被抓了回来,眼见着真要对被扭送官府,再顾不得什么,大声喊道:“是顺来楼的艾掌柜雇我的!是顺来楼的艾掌柜雇我的!尹老板,您便饶了我吧,十个大板能打掉我的半条命啊!”
    真相大白,围观人等恍然大悟,顺来楼是隔壁街上的酒楼,原先也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只是近两年口碑愈发不好,生意一落千丈,本来凭借着老牌子苟延残喘,谁知凭空出来个仙客楼,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艾掌柜本也躲在人群里看热闹,当听说要把男子扭送到官府时,他转身就想偷偷溜走。忽然听到这话,当即脸色大变:“你这泼皮,怎的诬赖我!”
    “艾掌柜您可不能过河拆桥。”男子大吼道,“是您说要我想办法污蔑仙客楼,整垮他们的啊。”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艾掌柜不住后退,却被仙客楼的伙计截住,同那男子一同扭送县衙。
    尹安禄得跟着去,看看尹灵鸢,只见后者冲他摆手:“尹兄去罢,我也该回去了。”
    一场闹剧收场,围观众人有的想要跟着去官府看热闹,有的欲进入仙客楼用餐,尹灵鸢转身,忽觉眼前一闪,明晃晃的亮光刺得她眼睛微眯——那是匕首在阳光下的反光!
    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衣衫破烂的老妪,举着匕首冲来,尹灵鸢心中一凛,以为自己身份暴露,引来刺杀,刚要闪身避让,却见那老妪直直越过自己,刺向她身后的人。
    “啊!”一声惊叫,接着是匕首落地的声音。
    尹灵鸢转身,就见康秀才捂着手臂,面上露出痛苦神色,殷殷红色正从他的指缝流出,显然是被老妪刺中了手臂。
    人群一下子乱了,有去扶康秀才的,有大叫着送医馆的,只有尹灵鸢注意到那老妪见刺杀不成功,趁乱逃往远处。
    尹灵鸢拍拍二哥,示意他看凶手,尹安禄会意,将艾掌柜等人交给伙计,自己带着两个人去追老妪。
    尹灵鸢紧随其后,只见那老妪一路穿街走巷,尹安禄几次想上前抓人,都被尹灵鸢拦住,想看看这人是受谁人指使。
    谁知那老妪最后竟到了城郊一处废弃的茅草屋,里面并无旁人,她进了院子,便瘫坐在地,呜呜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她仿佛是累了,起身准备去打水,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尹灵鸢忍不住惊叫出声,那老妪脸上满是伤痕,混杂着血污,形如鬼蜮,着实吓人。
    老妪骤然回头,终于发现了他们。
    尹安禄带着几个伙计破门而入,很容易制住老妪,就要去见官。
    老妪死命挣扎,却怎能敌得过好几个男子的钳制,不甘心的瞪着领头的尹安禄和尹灵鸢:“你们是康义仁派来的!”
    “谁是康义仁?”尹灵鸢问。
    “便是康秀才的大名”,尹安禄解释了一句,又转向老妪,“你为何要刺杀他,可知当街杀人,是触犯律法的,这便随我一同去见官罢。”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老妇凄厉嘶吼,“你们既不是康义仁的人,为何又要多管闲事?”
    尹灵鸢刚才只是被她的脸冷不丁吓一跳,此刻却也不再害怕,反而有些好奇:“你是说康义仁杀了你的孩子?”
    “他不止杀了我的孩子,我变成如今这鬼样子,也都是拜他所赐。”老妪恨恨道。
    “胡言乱语”,尹安禄明显不信,“康兄乃是秀才出身,又颇负才名,他好好的,害你和你的孩子做什么?”
    “哼哼”,老妪冷笑,“他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大才子了,孰不知,从前在宣平乡是何等的落魄。”
    “康兄的老家确在宣平”,尹安禄小声对尹灵鸢道,怀疑其中或有隐情。
    “你是他的同乡?”尹灵鸢问老妇。
    “何止呢”,老妪冷冷道,“我是他的结发妻子!”
    此言一出,尹安禄震惊无比。康义仁因为进京赶考的途中偶遇陶员外的独女遇难,他不仅施以援手,还因此耽误了考试。陶员外感念他的恩情,又见女儿芳心暗许,询问他是否婚娶,在得到否定答案后,便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康义仁也从一介穷书生,变声了帝京豪富的乘龙快婿,满帝京的人都知道陶员外只此一个独女,甚是宠爱,谁若娶了他,便是白得了这万贯家财。
    婚后他们夫妻恩爱,康义仁更是潜心读书,准备下一次的春闱,这段姻缘也是被满帝京人津津乐道的。
    可今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老妪却说自己是康义仁的发妻,实在匪夷所思。
    “到底是怎们回事,你且从头道来”,尹安禄道,“若真有冤情,我必不会为难于你。”
    那老妪一听,没有别的法子,况且她独自承受了这么久,也的确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便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老妪本姓姚,因是家中长女,是以被称呼作元娘,姚元娘与康义仁两家比邻而居,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
    后来有一年宣平发大水,姚元娘的弟弟和康义仁的父母一起没了,康义仁成了孤儿,姚家亦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因着两家从前的情份,姚父姚母便将康义仁当成儿子养,还送他读书识字。
    两个人渐渐长大,康义仁水到渠成的娶了姚元娘,姚家并非什么大富之家,康义仁一个人念书,家里三个人拼命种田做活,才能勉强供他。
    好在康义仁上进,终是考上秀才,家里人十分高兴,拼尽家财,为他筹足了进京赶考的盘缠。
    康义仁走后不久,姚元娘便被诊出有了身孕,他怀着喜悦的心情,等待夫君高中归来,到时便是双喜临门。
    谁知,她等来的却是一匹中山之狼!
    康义仁失意而归,只说自己今年高中无望,姚元娘虽心下失望,却也小意安慰,还陪着他一起去郊游散心,没想到爬到半山腰,康义仁竟是一把将姚元娘推了下去。
    “我命不该绝,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捡回一条命,那孩子却没了”,姚元娘说到这,骤然大笑,“哈哈哈,那畜生竟不知,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
    笑着笑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只恨,恨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尹灵鸢听完全程,只觉这康义仁便是当代陈世美,况且人家陈世美还没杀妻害子呢,康有人却更狠。
    “你父母呢,他们也不管吗?”尹灵鸢问。
    “我拖着残躯的身子回家,却没有一人相信我的话!”姚元娘突然大吼起来,“在他们心中,康义仁温文有礼,尊师重道,他先我一步回家,在他的说辞里,我是失足跌落山崖,他帮着我父母料理了丧事,又以伤心过度为由,离开了宣平。等我回到家里阐明事实,所有人却都说我是摔坏了脑子,失心疯了。”
    尹灵鸢:……
    “后来呢?”
    “我不甘心,多方询问打听,终于知道他来了帝京,不惜自毁容貌,也要找到他报仇!”姚元娘心底生出无限悲凉,“直到了帝京我才知晓,他早已另娶,摇身一边成了别人的乘龙快婿。”
    听完了整个故事,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若姚元娘讲的都是真的,那这康义仁也太可怕了,表面装得仁善高洁,内里却一团污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尹安禄一时间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倒是尹灵鸢沉思片刻开口:“二哥,此事重大,若真叫康义仁日后考中举人为官,只怕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尹安禄一震,先前还在管与不管间摇摆,听了尹灵鸢此言,忽然顿悟,自己的父兄皆在朝为官,妹妹又是皇上的嫔妃,自己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如何看?”尹安禄问。
    “今日天色不早,我需得赶紧回去”,尹灵鸢道,“这位姚元娘就托二哥暂时照应,再暗中调查她所说之事,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切忌不可声张。”
    尹安禄点点头:“放心罢,我会仔细调查的。”
    姚元娘听到两人的对话,难以置信的抬头:“你们……要帮我?”
    “你可愿你相信我们?”尹灵鸢反问。
    姚元娘落寞一笑,出现在她那张毁容的脸上,当真比哭更难看:“我沦落至此,除了相信你们,也没有别的出路。”
    “放心罢,那康义仁若真是人面兽心,必定自食恶果。”尹灵鸢最后道,又跟尹安禄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赶紧告辞往回赶。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出来吃顿火锅,竟然遇到了这么多事儿,前前后后耽搁到此时,已近黄昏,她必须在晚膳之前赶回宫里。
    好在回程一路顺利,到了神武门外,聿泽故技重施,尹灵鸢轻松混进宫门,又一路小跑,回到了樱华宫。
    宫里看起来风平浪静,暖棚外并无人把守,尹灵鸢便叫聿泽收了障眼法,大摇大摆的往正殿而去。
    一边走还在跟聿泽讨论姚元娘的事儿。
    谁知一推开门,就见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满室寂静,尹灵鸢推门的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响彻整个大殿。
    正厅主位之上,齐烨面容沉肃,淡淡抬眸,吐出三个字:“回来了?”喜欢我在冷宫种田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我在冷宫种田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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