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舜轶脸色酡红,忽的抬头看着天,夜空繁星,满天都是闪亮,可却照亮不了他的心。
他喃喃道:“你知道吗?其实我知道我和哥哥不同,从小就有人告诉我,我是有爹有娘的孩子,那时候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挑拨我和哥哥的关系,可我就是喜欢和哥哥在一起,看哥哥打拳,哪怕每次和哥哥在一起玩过了回去会被娘训,我都开心,因为在我心里,我和哥哥没什么不同。”
“……”
“爹偏爱哥哥我一向知道,娘虽事事为我考虑,可她从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反倒是哥哥,虽他有时不爱搭理我,可在他身边,是我最放的开的时候。”
“……”
“后来,娘要把我送进宫中,我不肯,因为我想和哥哥待在一起,可娘越是看我黏哥哥,就越要送我走,那时我很小,没有反抗的勇气,我去找过爹,可你知道吗?我的事向来都是娘做主,就算找了爹他也不会管,可他果然是不管……”
“……”
“呵……最后却是我哥哥送我进了皇宫,他对我说,只要我乖乖的在宫里跟着大表哥学本事,过两天他就来接我,可他没有来,我才知道,我进了皇宫的第二天,他就去了边关,可他那个时候才多大?他就去了边关,一去就是十年,我怨过哥哥不守信用,可再哥哥走后,我反而不愿回王府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来,嗓子发干,便以酒代茶,饮下一杯,默了良久。
容仪怜悯的看着他,以前的他是主子,可他在自己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干净的大男孩,虽在他面前拘礼客气,可自从跟了爷以后,与他相处的更多了,也多少了解他,尤其是自己做了娘,偶尔见他来招懿院赖着不走要吃饭的时候,容仪是心疼的。
大概只有极少的人会不贪恋家的温暖,可他好似更愿意漂泊在外,浪荡一生。
容仪问:“皇宫回比王府更好吗?”
姜舜轶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道:“在皇祖母面前,在皇舅母面前,在大表哥面前,都好。可在王府,除了招懿院,那哪儿都不好,哥哥走了,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了。”
说完,他忽的崩溃,趴在桌上哭了起来,道:“外人皆说我不如哥哥,我确实不如,也从未想过和哥哥比较,他是我的亲哥哥,我为何要随了旁人的愿如和亲哥哥生怨?我只是喜欢和哥哥在一起,想我们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罢了。”
哥哥没有了娘,哥哥的家不完整,他有爹有娘,可却从未觉得这个家是完整的,父母经年的争吵,让他感受不到家的温度,在他的心里,一家人合该和和睦睦,父母慈爱,兄友弟恭……
哭过后,或许是酒劲发作了,他趴在桌上,嘴里嗫嚅了几句,容仪没有听清,就渐渐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醉晕了过去。
容仪叹了声,唤了声“束庸”,连带着抬头,却看到了那一条树荫处的小路上,站着一人,他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眼神深沉的看着趴在桌上醉倒的弟弟,眼底的光不知因何而起,也不知因何而灭。
不知道他在那边站了多久,听了多久,心里又作何感想,听了姜舜轶的一番告白,她心里确然难受,容仪忙的站了起来,道:“爷何时回来的?”
姜舜骁走到容仪面前,神色如常,道:“他开始说醉话时,我就回来了。”
容仪叹了一声,道:“阿轶当真敬重爷,也不知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吃醉成这样。”
姜舜骁点了点头,看了容仪一眼,道:“今夜我陪他,夜深了,你每日要顾孩子,先回去歇息吧。”
容仪却有些犹豫:“阿轶喝的太醉,爷一个人照顾的了吗?”
姜舜骁笑了一下,道:“他是我带大的,你还怕我照顾不了他?”
容仪抿了抿唇,看了眼候在旁边的束庸和小乘,才稍稍放心,福了福身,带着一众丫鬟回了屋中。
院里一下子就空旷了,姜舜骁弯腰扶起烂醉的弟弟,姜舜轶有那么一刻的清醒,眯着眼看着他,道:“哥,你回来了,阿轶等你好久了……”
阿轶等你好久了……
不是今晚,是那十年。
他从边关回来时他从不说,也未质问过当初为何骗他入宫,让姜舜骁一直以为他没有放在心上,可到如今才知,他不是长大了,只是学会将心事都放在心里了。
半扶着他回了屋,此刻的姜舜轶便是把他扔在哪儿便睡在哪儿,他拱进被子里,看了眼姜舜骁。
“哥哥,我先睡了。”
他幼时,总在夜里跑到招懿院来,天色够晚,他就有理由赖在这里不走,时间久了,他便由着他。
而属于他的夜总是繁忙,写不完得功课看不完的书卷,每次他都等到眼皮打架,白对他说:“哥哥,我先睡了。”
那时候,应该是最单纯的时候,可他们一兄一弟,皆过得小心翼翼。
……
清晨,姜舜轶醒来时还摸不清自己在何处,闭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脚踹在姜舜骁的大腿上。
踢到了人,姜舜轶瞌睡都吓醒了,扭头看过去,便见兄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把你的头从我胳膊上拿开。”
痴愣的姜舜轶瞬间弹了起来,眼见他慢慢的收回了放在自己枕头上的手,震惊的问了句:“哥,你为何要抱着我睡?”
姜舜骁坐了起来,那只已经麻木的手臂垂在身侧,闻言,他眼神淡漠的看了姜舜轶一眼,冷哼了一声,讽刺道:“不知道是谁昨晚扒着我的手要凑过来,一早起来忘的真干净。”
姜舜轶酒量不太好,醉酒过后也容易断片,你若这个时候问他还记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不好意思,他大概只会一笑而过。
可看兄长这个反应,冷淡至极,一向不爱问自己酒后德行的姜舜轶突然有点心慌,忙问:“哥,我昨晚都做了什么?”
姜舜骁试着动了动那只手臂,麻痒的感觉刺的难受,他没看姜舜轶,只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躺在我床上了,我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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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