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弢看清了盛浅予眼底的怒火,声音依旧平平缓缓,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沉冷。
“你现在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了吗?”
闻言,盛浅予瞳孔紧缩,直直看着祖弢,好像透过这张没有表情的脸看到了没人能察觉的暴戾与疯狂!
是的,就是暴戾与疯狂!
失去爱人,现在也等于失去孩子的祖弢在漫长又煎熬的十七年中,很有可能已经不像表面那样看上去的能够坦然面对这些事情。
也许他看上去正常,内心却早就住着一个疯子。
不过,盛浅予才不在意他怎么样。
孩子不见了,什么外祖父?就算是天王老子在她眼前她也不会顾忌!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的儿子呢?他在哪里?”
盛浅予的语气极其平缓,却让人感觉冷彻心骨!
门口,祖亦舒和古若四人站在外面,听着盛浅予这话,心不由猛的一跳!
祖弢摇头,“你若是答应我从此后再也不见容逸,我就把廷煊带回来。”
盛浅予冷冷一笑,“我想做什么,想和什么人在一起,你没资格管!叫你一声外祖父是看在你女儿是我的生身母亲。”
“你真以为短短两个月我就真的和你有了什么不可磨灭的祖孙情?”
“哼!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祖弢,我盛浅予是答应过你不和容逸来往了。但是,我改变主意了!而且,任何人都阻挡不了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不要把你的不幸强加给所有人!”
“这一次,我盛浅予与你的祖孙情消失殆尽!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做任何对我的廷煊不好的事情!”
盛浅予说完,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迷迭烟往地上一摔,连带着瓶子,整整一瓶的迷迭烟瞬间散开。
祖弢脸色本就随着盛浅予的话隐晦的变换,看此,想抬手阻止,已经来不及。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味道冲进鼻子,接着是五脏六腑。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浑身的内力好像被冻住了一般的无法运行分毫。
紧接着,他也失去了所有意识。
砰~
“表......”
砰......
盛浅予根本没看同样倒在门口的四人一眼,走到祖弢身边,拿出银针,在祖弢身上扎了好几针。
也就几个呼吸,祖弢醒来,幽幽看着盛浅予,“你的医术还真是不简单,这等东西,我都未必能做出来。”
他其实想不通,这天下医术最厉害的就是他们缘笙谷。
盛浅予这么厉害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尤其是这个令所有人疯抢的迷迭烟,这方子到底是谁给她的?
盛浅予不想说太多废话,眼底神色透着冷绝,“你是直接告诉我廷煊在哪?还是我喂你吃明心丹?”
祖弢眼底一片冰寒,“就算我说了你也不能把他抱上来,告诉你也无妨。”
“在密林的半崖处有一个山洞,我把他放在那里了。”
闻言,盛浅予眼底瞬间充血,带着极大的愤恨,“若是廷煊不小心摔下去有个三长两短......”
“我让你,偿命!”
直白而决绝的警告,字字如针,字字见血!
话落,盛浅予站起身,转身,冷绝的背影带着一去不回的冷绝!
走到门口,看着倒下的人和马,盛浅予深呼吸,用银针在马身上扎了几针。
很快,躺在地上的马有了动静,盛浅予看着,摸摸马头,“好样的,我现在很需要你。”
说着,找出几颗药丸放到马嘴边。
幸好,马儿吃了之后很快站起来。
盛浅予牵着马往外走,打算等会儿再骑。
她脚步很快,甚至已经小跑起来。
经过一处桥,一个人倒在地上,就躺在路边。
盛浅予看了一眼,是祖征璇。
大概是回来看情况,走到这边的时候迷迭烟传了过来,所以就倒下了。
迷迭烟至少能传出十里地远,现在刮着北风,谁遇到谁倒霉吧,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想到此,盛浅予直接走过。
在感觉体力不支的时候,翻身上马,还好,马儿好像已经正常。
骑着马出了庄子,盛浅予直接去找了金子。
在这缘笙谷,除了金子,她不想依靠任何人。
快马加鞭找到在药田边练习招式的金子,盛浅予实在笑不出来。
“金子,上马,你去收拾东西,咱们一会儿去带上廷煊离开。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啊?”金子有些懵,“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盛浅予眨眨眼,鼻子一酸,想哭,但,心中的担忧和焦灼更甚。
“金子,你什么都别问,现在赶紧去收拾东西,等回头再细说,廷煊现在说不定有危险。”
闻言,金子一句话不说,立刻往院子跑,那速度好像比之前快上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他最近在练轻功和内力,虽然没摸到门,但每日的锻炼让速度变快了不少。
金子的东西很简单,几件衣服,一个包袱就好了。
盛浅予给了金子一颗药丸以防万一,两人找了很多的绳子,然后朝着密林上的山走。
密林半山的一处洞穴,会在什么位置呢?
若是洞穴的话,就算祖弢内力高深,肯定也会有落脚的地方才能下去。
所以,盛浅予带着金子沿着山壁上的一条路慢慢往上走,两人走在最边上,视线一直看着下面,见到凸出来的地方就很有可能是。
只是,天色快要黑了,盛浅予着急的是等夜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她根本就看不到下面。
还有一点很奇怪的就是,廷煊被放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哭,在这样的地方哭的话,声音肯定能传出很远很远。
现在没有任何声音,说明廷煊并没有哭闹。
这么说的话,廷煊身边有人照顾?或者,廷煊没有醒着?
“姑娘,那边,那边有一点突出,是不是那边?”
盛浅予往前走了几步,趴在地上仔细的盯着下面一块地方看。
不过,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下面那块地方到底有没有洞穴。
“金子,你把绳子绑在树上,在这边尽量拉住,我下去看看。”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下去查看。
“姑娘,你别去,我去看。”
“不行!我在上面的话根本拉不住你,只能你在这里拉着绳子。”
金子脸上也是染满焦急,点头,“好。姑娘一定要小心,若没有山洞,你就大喊,我拉你上来。”
“好。”
金子抱着绳子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边走,把绳子系在树上,确认好几遍才拉着绳子回来。
盛浅予找到这边的绳头,然后系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崖底。
“金子,给我拿一件你的衣服,若是廷煊在,我用你的衣服包着他。”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万一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姑娘,我会做背带,你等一下,把衣服撕开,多用几层,到时候你把廷煊固定在你身上,保证没事。”
“好。”盛浅予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紧紧抿着唇,心里想到容逸。
这个时候,若是容逸在这边就好了。
不,若是鞭卓或者弓持在这里也可以。
也许,当初祖弢阻止鞭卓等人在这里就是希望她身边没有人,只能听他的。
那边金子速度很快,背带绝对结实。
盛浅予把背带绑在自己身上,和金子对视一眼,点头,“好了,我现在下去。”
“嗯。”
金子站起身,双手使劲拉着绳子。
盛浅予慢慢的往下走,一点点顺着下去。
一开始还好,有些费力,但还算平稳。
后面随着力气一点点的消耗,盛浅予感觉自己的手都要麻木了。
好不容易下到那处凹凸的地方,看到的就只有一片杂草。
盛浅予缓缓呼口气,仰头看天,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晚注定不能再继续找下去了。
“金子,拉我上去!”
“好~”
又一翻艰难的攀爬,盛浅予终于上去,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手脚有了些力气。
“金子,今日先回去,我收拾东西,把马车收拾好,明日找到廷煊咱们就直接出谷。”
“好。”
盛浅予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密林,现在看下去已经是一片黑暗。
两人收拾了绳子,然后快速的回了庄子。
此时的庄子就算有人也全都被迷迭烟迷晕了。
盛浅予直接带着金子去了自己住的院子。
现在再看这个装饰极好的院子,盛浅予心中各种滋味。
若不是出了今日这件事,她还是觉得祖家人对她挺好的。
可是,祖弢把他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也施加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太可笑了。
且不说她是一个刚找回来的外孙女,祖弢若是想要阻断一切他自己和皇室的人产生任何关系,那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们母子进缘笙谷。
因为她盛浅予的亲生父亲是将军,东容国的将军!
她这个将军之女在祖弢眼前晃悠,他看着恐怕会日日想着他的女儿祖忻曾经因为一个男人而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不管当年的事实到底如何,相信祖弢肯定这般想过。
所以,祖弢心里对她也是带着一定恨意的吧?
这么十几年锲而不舍的找她,盛浅予觉得更多的应该是为了他女儿当初的一句话。
是的,父母为了孩子,仅此而已。
而她盛浅予,以及她的儿子,东容国容世子的儿子,在祖弢眼中更应该是敌人吧?
盛浅予心里是怨怼的,但是也明白,一个被各种恩怨折磨的理智全无的祖弢能够做出这般事情,祖亮琨他们却跟这件事无关。
大概,他们也没想到祖弢会这么做。
而且,从头到尾,她出缘笙谷之后,祖弢就派人私下里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吧?
这样的行为,归根究底,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
这个缘笙谷,说来说去,不属于他们母子。
盛浅予很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祖家原来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她一个也没拿,马车也是当初她进谷坐的那辆,马儿更不用说,两匹马都是曾经容逸给她准备的。
套了马车,金子驾着马车再次朝密林山的方向而去。
两人这一夜几乎没有睡,静静的等着天亮。
一夜煎熬,天色终于蒙蒙亮,盛浅予和金子两人继续找。
见到一个凸出的石壁便下去查看,一次比一次高,也一次比一次更费劲。
再一次失望的往上爬,盛浅予拉着绳子,看着眼前的平地,伸手,扒住。
金子往后退两步,“姑娘,再往上一步,我的手已经没感觉了。”
“好~”盛浅予咬牙,两只手扒着地面,尽量撑着身子,给金子减轻负担。
“啊!”
手被一块尖利的石头刺破,盛浅予下意识的收回胳膊。
她一收回,金子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带着往边上倒。
“姑娘~”
“金子,松开!”
“不......”
眼看着金子就要载下山崖,两只大掌出现,一边扶稳金子,一边拉住绳子将盛浅予拉上来。
“仇起?”
仇起看两人都站稳才松手,点点头,“嗯。廷煊在这里是吗?”
盛浅予点头,“祖弢说在这边的一处山洞。”
听盛浅予直呼师祖的名号,仇起眼帘动了一下,“你应该问清楚具体位置。”
“他说了,半山腰。我们找了四处,都不是。”
仇起看着盛浅予身上的衣服被划破,划脏,连手上也是黑红色的脏污混杂在一起。
“我下去,你们只需要轻轻拉着绳子,不用费力。”
“可......”
“来吧。”仇起伸手,问盛浅予要绳子。
盛浅予点头,她觉得靠自己找的话真的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于是把绳子交给仇起。
有了仇起的加入,事情好像轻松了许多。
又找了四处,仇起终于发现一个山洞,“这里!”
仇起的声音很大,传进盛浅予的耳朵,盛浅予眼里的泪瞬间流出。
“浅予。”
“浅予......”
盛浅予听到声音,转头,看到几道影子极快的靠近。
“你们......”
是祖亮琨,程氏,祖亮恒和丁氏四人。
盛浅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叫舅舅和舅母了。
“浅予,对不起,舅母答应过你好好照顾廷煊的,对不起。”
丁氏走过来,也不在意盛浅予身上的脏污,直接把盛浅予抱住,跟着落泪,声音满是自责。
盛浅予垂了下眸子,“二舅母,仇起师兄好像找到了廷煊,我们等下把他拉上来。”
“好好。”
程氏也走过来,脸上也是泪珠,抱了一下盛浅予,“我们都有责任,这次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们也没想到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盛浅予低着头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昨日已经打算好了,与祖弢再无关系,决绝的话也说完了,她自然不会收回。
而且,祖弢让她受苦受罪都没关系,把廷煊这个还不满三岁的孩子放在这样的地方,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祖弢遇到的那些事情她可以表示同情,但绝对不是他可以伤害廷煊的理由。
祖亮琨和祖亮恒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走上前,“浅予,你外祖父虽然把廷煊关在这里,但每日三餐给他拿饭菜和点心过来,还带着他玩半日。”
“然后就是给廷煊下一点让他睡着的药粉,廷煊估计这会儿还在睡着,他不会感觉到害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你外祖父,就是你可以放心,廷煊其实是不知道的,心里也不会害怕。”
闻言,盛浅予只是点了点头,“嗯。”
祖亮琨叹口气,“你祖父让你舅母和表嫂她们一日三餐做廷煊喜欢吃的,他亲自送,每次出去都很久才回来。只是,我们都跟不上你祖父的速度,好几次还被发现,把我们引去别的地方,这才找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盛浅予不说话,祖亮琨也不好再多说,众人静静的站在山崖边等着。
大约半刻钟,崖底传来声音,“找到了,拉我上去!”
闻言,盛浅予立刻拉紧手里的绳子。
“我们来。”丁氏看盛浅予手上缠着几圈透着血印的布条,上前拉住绳子。
祖亮琨几人也上前,帮着把绳子往上拉。
也就几个呼吸,仇起飞身上来,怀里抱着一团裹了好几层被褥的廷煊。
廷煊果然在睡觉,完全没有任何察觉,小脸看上去还胖了一些。
盛浅予立刻上前,把廷煊抱住,腿发软,一颗心缓缓落下。
盛浅予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廷煊,脸埋在被褥里,肩膀一颤一颤的。
程氏和丁氏跟着抹眼泪,那边金子也哭的稀里哗啦。
过了许久,盛浅予抬起头,眼睛红肿,包着廷煊的被褥上一片湿润。
“金子,扶我起来。”盛浅予声音透着嘶哑,浑身除了抱着廷煊的胳膊,再没有别的力气。
“嗯。”
金子应声,刚抬脚,那边程氏和丁氏已经一人一边把盛浅予扶起来。
“谢谢两位舅母。”盛浅予低垂着眸子,客套的道。
程氏和丁氏对视一眼,叹口气,“走吧,先下山。”
盛浅予没有动,看向祖亮琨,“大舅,经过今日这件事,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不会在谷中呆着了。我们现在便直接出谷,还要麻烦您派人帮忙开一下谷中的大门。”
盛浅予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祖亮琨张口,想劝,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我和你二舅舅送你出去,让我们回去准备一下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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