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颗夜明珠把暗室照的亮如白昼, 墙上贴着玉砖,光华流转,地上铺的是大理石。
中间是一个紫檀木桌子, 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匣子。
墙边堆着十几个一尺高的箱子, 徐燕舟打开了一个, 里面全是金条。
刘伟湛看的手痒,也开了一个,里面满满一箱,是指甲盖大的珍珠。
还不是那种白珍珠,而是透着一点粉色。
箱子一个个打开, 有的装着金条, 有的装着金元宝, 还有一箱没打磨过的宝石, 大块大块的, 倒是没有珍珠金子好看。
顾妙去看台上的东西,上面匣子小,她打开一个,里面是一对包浆核桃。
桃核雕的小船, 憨态可掬的小玉猪,鼻烟壶,夜明珠, 无一不美无一不精。
卢氏道:“这儿有将军府的东西。”
一面山水屏风,从前在厅里摆着的。
顾妙正好开另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块金牌,正面一个“令”字, 背面是繁复的, 和从前搜出来的两块金牌一样。
顾妙把令牌拿给徐燕舟看, “看这个。”
徐燕舟道:“城守要好好审。”
一城城守,每年俸禄一百两银子,哪来的这么多宝物,竟然还有将军府的东西。
三箱金条四箱金元宝,一箱子珍珠,一箱宝石,五箱银元宝,加上台子上的珍贵摆饰,这回是真的不缺钱了。
养兵建城,还能多买点鸡鸭猪和鱼苗。
是好事。
徐燕舟拍拍顾妙的肩膀,“你别担心。”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以前担心被找到,担心吃不上饭,担心周宁琛派人劫走徐幼薇,现在什么都不担心了。
顾妙笑了笑,“不担心,我们有钱。”
徐燕舟打仗,不占民财,顾妙每天都在愁钱的事,可算有钱了。
这个地方能当国库。
有钱大家都高兴,城守府大,屋子多,打扫干净,都能住人。
不仅是徐家人,刘伟湛朱雀卫也都搬了进来。
要知道,他们以前要么住军营,要么住猪圈旁边的小木屋,而且住的十分高兴。
现在包袱款款搬进城守府。
各处院子也好看到极致,里面养着八哥百灵等鸟雀。
刘伟湛还是觉得湖里的鹅好,又大又白又肥。
“你们说晚上吃烧鹅好不好?”
江一道:“刘将军,你这是在问我?”
十几只鹅在湖里,要说好看还真好看,羽毛洁白脖颈修长,吃肯定也好吃,那得问顾妙,问他有什么用。
刘伟湛就去问顾妙,“咱们晚上吃鹅吗?”
城守府厨房有不少珍惜食材,鱼,牛羊肉,瓜果蔬菜,顾妙想做那些就行。
既然想吃饿那就吃吧。
顾妙道:“那吃吧,你去抓。”抓鹅,想什么呢。
刘伟湛道:“那抓几只?”这么多人,得抓个六七只吧。
顾妙:“你能抓几只就抓几只,抓到了我就做,还有卤汤呢,卤鹅吃。”
刘伟湛一喜,叫上人去抓鹅,湖边大白鹅围了一群,脖颈相交,正亲亲密地互相梳毛。
刘伟湛招招手,“咱们围上去,抓七只吧,江二你回去烧热水,一会儿拔毛。”
鹅就在草地上,刘伟湛先扑了过去,他想着,直接逮住大白鹅的翅膀,就能美美地吃上一顿,结果,鹅群一乱,直接飞到了湖里。
刘伟湛正懵着,这群鹅又飞了回来,对着他就是一通乱啄。
刘伟湛疼得嗷嗷直叫,冲江一他们的方向掉头就跑,后面跟着一群大白鹅,一时之间,鹅飞人跳。
顾妙准备烧火做饭了。
羊肉萝卜汤,牛肉炖粉条,红烧排骨,还有一道酸菜鱼丸。
鱼丸是用刀拍的,鲜鱼打成细细的鱼蓉,里面加上料酒和玉米粉,又嫩又滑。
一勺一个一个鱼丸,放进酸菜骨头汤里,很快,鱼丸就浮上来。
厨房里都是肉香,排骨香,还有酸菜鱼丸的香气,菜都是大菜,一炖就是一大锅,足够吃,也不用炖鹅了。
江二已经把水烧开了,等着他们把鹅带回来,这么长时间,杀鸡该杀了几十只了。
顾妙道:“你去问问还烧鹅吗?”
江二点点头,他又往锅里填了瓢水,就出门了。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夫人,刘将军他们去医馆了。”
顾妙:“医馆?”
江二补了一句,“被鹅叨了。”
顾妙道:“那也许养的是斗鹅。”
不是有人玩斗鸡,斗狗,斗蝈蝈吗,兴许就有斗鹅的。
江二有点庆幸,还好他先回来了,他还想着把鹅抓了,在湖里养鸭子呢,鸭子哪儿干的过鹅。
等到吃晚饭,刘伟湛他们也回来。
几个人蔫蔫的,一个个揉着腿,表情痛苦。
顾妙没说什么,“回来了就快吃饭。”
一桌子好菜好饭,还得益于城守,他吃的精细,肉菜都是新鲜的,顾妙厨艺好,饭菜味道也好。
大楚不常吃牛肉,只有耕牛死了才能吃牛肉,吃顿牛肉不容易,还剩一大块,顾妙想过段时间吃次火锅,最好徐幼薇能赶回来。
他们也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吃过肉了,顾妙以为刘伟湛他们被鹅叨了就不想吃肉了,结果吃的一个比一个香。
肉汤泡饭,大口吃肉,最爽快不过。
徐燕舟给顾妙盛了一碗鱼丸汤,他觉得这个最好吃,所以就给顾妙这个。
鱼丸汤喝的最快,刘伟湛喝了一碗,又盛第二碗,他道:“那群破鹅,啄人疼死了。”
叨住就不放,恨不得把他们全抓住,炖一大锅。
“养在湖边真是屈才,就应该养在城门口啊,让它们守城去。”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又能飞又能跳,一点都不像鹅。”
徐燕舟道:“既然啄人就别抓了,省得再被啄伤。”
刘伟湛一想起被一群大白鹅追着跑就来气了里子面子都没了,幸好,后来被追的不止他一个,不然,多丢人。
刘伟湛其实想问问,倘若,如果,假如顾妙说她想吃鹅,最大最凶叨人最疼的那只,徐燕舟会不会去抓。
兴许,他隔老远射一箭,就射中了。
刘伟湛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行!都说知难而上,越是不好抓越要抓,它咬我,我非把它当下酒菜。”
顾妙随他,她道:“只要你抓了,拔毛收拾干净,我就给做。你吃过烤鹅吗?先腌好,然后刷上一层蜂蜜,能烤成金红色。”
刘伟湛更加心动,他大言不惭道:“那咱们明天吃烤鹅。”
今天吃炖肉排骨鱼丸,明天吃烤鹅,还有比这更没美的事吗?
那一片湖都是鹅的地盘,十几只鹅在湖里浮水,游完泳,它们身上的毛更白了,游上岸,它们抖干净身上的水,就卧在岸边互相梳毛。
这群鹅有人喂的,要吃最嫩的青草。
看着这群鹅刘伟湛心咯噔咯噔的呢。
他吞吞口水,“听我的,咱们拿麻袋慢慢围上去,给他们套上,然后快走。”
江一道:“算了吧,走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刘伟湛:“不行!你想不想吃烤鹅?”
江一:“……这不是抓不到吗。”
怎么不想,可这群鹅啄人太疼了,照他说,就直接拿箭,射中几只是几只。
“就怕一只都射不中,还把你记恨上,以后你从这儿过一次,它们就咬一次。”
刘伟湛就不明白了,看着这么温顺的鹅,怎么就……“快点,抓完就拔毛。”
刘伟湛拿着麻袋过去,刚走过去,鹅就抬起头,豆豆眼看着刘伟湛,然后站了起来。
刘伟湛掉头就跑,带着十几只鹅冲到人群里。
————
刘伟湛江一他们提着几只褪干净毛的鹅进厨房,“给抓来了,烤吧。”
顾妙看了一眼,竟然抓了六只。
顾妙道:“行,给我吧,先给腌上,晚上烤。”
刘伟湛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
顾妙拿香料出来,要想烤鹅好吃得往肚子里面塞香料,腌入味才好吃。
顾妙看着案板上的六只“鹅”,道:“刘将军,这是鹅吗?”
刘伟湛觉得牙疼,“……不是。从江二那儿抓的鸭子,再也不吃鹅了,惹不起。先不说了,我回去上个药。”
顾妙:“……”
鸭子烤着也好吃,以前特别出名的就有北京烤鸭,本来鸭子留着下蛋,舍不得吃,不过杀都杀了。
鸭肚子里塞上香料,再把外面抹上一层腌料,腌到下午,刷上层蜂蜜,就可以架上炉子烤了。
城守府厨房里连烤炉都有,一次能放两只鸭子,趁着烤鸭子的功夫,顾妙蒸了春饼。
春饼薄透,巴掌大,还有蔬菜丝,甜酱,到时候跟着鸭肉一起卷着吃。
顾妙还准备了一小碟白糖。
卢氏问:“这糖做什么用?”
顾妙以为卢氏他们吃过,毕竟烤鸭子不是稀罕物,盛京估计也有卖的。
这糖是留着蘸的。
烤好的鸭子从腹部片下一层,蘸白糖入口即化,又香又甜。
人多,六只鸭子,一人不过分两口。
顾妙解释清楚,卢氏也听明白了,烤炉里有油滴落在炭上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鸭子烤好了。
人也全寻着香味过来了。
最先端上去的就是鸭腹上的皮,烤的金黄,卢氏告诉他们蘸糖吃,他们就蘸了,吃到嘴里,一下就化了。
嘴里是香甜的汁水,直接顺着喉咙流下去。
啥都没了。
刘伟湛:“江二,鸭子全吃了吧,鸭蛋那儿有鸭子好吃!”
江二:“滚。”
烤鸭端上来,全都切好了,直接吃,卷饼吃,怎么吃都行,吃到最后,还有一盆鸭架汤。
江二也觉得好吃,哪儿都好吃。
襄阳宿州养的鸭子动不得,在城守府里还是可以养几只的。
城守府这么大,不养点东西太可惜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收拾出来,种点菜什么的。
花园里的西府海棠正长出花苞来,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树,砍了也太可惜了。
种菜只能在边边角角种,开出小块地,撒上点菜籽,浇上水,等着发芽就行了。
卢氏以前最爱花不过,看到海棠也只是多看几眼,就跟着顾妙一起种菜了。
李氏还挺喜欢这种生活的,她屋前也犁了小块地,留着种菜。
菜种了,刘伟湛又往城守府抱了五只半大的猪,江二如法炮制,往湖边放了小鸭子,差点被鹅啄死。
江一道:“为什么不养鹅?”
直接养鹅不就行了,鹅蛋又不是不能吃。
刘伟湛:“你疯了,还嫌被啄的不够疼。”
“干嘛老想自己被啄,就不能让鹅啄别人。”江一是想好了,养鹅防老,有这群鹅,连狗都不用。
一只鹅能顶五个大汉呢。
等打仗了,让鹅往前冲,他们殿后。
嘿。
江一冲顾妙要钱,买了十几只小鹅,这回,大白鹅没有伸脖子啄,反而带着小鹅去湖里游泳。
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总算安顿下来,徐燕舟则是去地牢审问岭南城守。
城守道:“徐将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徐燕舟把令牌拿出来,“那这个哪儿来的,还有你密室里的屏风,那曾是徐家的东西。”
城守这回说不出话来了,他万万没想到,徐燕舟把密室打开了。
那里面的东西呢,金银珠宝,价值千金的名贵赏玩,都到哪儿去了。
城守:“……徐将军,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密室,我我房里的东西是多了点,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把我绑了吧。”
徐燕舟真的不想听这些废话,“哪儿来的。我不问金银是怎么贪的,只问金牌,到底哪儿来的。”
城守苦笑着道:“徐将军,我真的不知道。”
徐燕舟:“用刑,别死了,等他想说了让人告诉我。”
狱卒应是。
城守脸色发白,双股颤栗,用了刑,他还是死咬着不说,徐燕舟不能把人真弄死了。
徐燕舟仔细想那人到底是谁,可想来想去都没有线索。
他记得徐幼薇说令牌上面的花纹眼熟,她是在哪里看见的。
宴会,首饰店,还是茶馆……
问不出来什么,徐燕舟就没有再去地牢,而城守也一直没有说。
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知道了不说。
徐燕舟深吸一口气,早晚会知道的。
顾妙他们从岭南清点粮库,军库,而豫州,镇远侯如坐针毡,这个时候,大楚兵败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盛京了吧。
岭南的消息皇上应该是最早看的,现在估计已经知道了。
周宁琛每日都会问岭南有无要事发生,他今天照常问,元宝道:“皇上,岭南传来的信跟奏折放在一起了,徐燕舟攻城,岭南失守。”
周宁琛手中的朱笔落到了地上,上面的玉柄应声碎成了两段。
周宁琛把信翻出来,打开看,上面写了战败的消息,现在大楚退兵豫州。
豫州南面是清晏,清晏往东两座城就是盛京,唇亡齿寒,兴许过不了多久,徐燕舟就打入盛京了。
周宁琛换了只笔,“把地上收拾好。”
周宁琛勉强安慰自己,岭南失守,但江南雨已经停了,丞相在江南赈灾,周宁琛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从宿州失守的震怒,到现在的一片平静,周宁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处理好京城的事,他就御驾亲征。
周宁琛想不通,怎么徐燕舟他们还有粮草,他们哪儿来的盐。
周宁琛道:“探子有没有探到云州的情况,他们还有盐吗。”
元宝道:“未曾有消息,兴许是有的。”
周宁琛想听的不是兴许,还是肯定的答案,“五万兵马只剩下三万多,徐燕舟现在有将近八万人,还能守多长时间。”
周宁琛心里压着怒火,却无处发火,他道:“回太和殿。”
苏柠雪不在里面,周宁琛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他问宫侍,“苏采女呢。”
侍女道:“苏采女似乎身体不适,就回去了。”
周宁琛本不想管,可苏柠雪有像徐幼薇的地方,再说,她也是他的女人,周宁琛就去了一趟冷宫。
冷宫荒凉寂静。
周宁琛从宫门进去,外面守着的人刚要行礼,周宁琛就摆摆手,他直接进去,只见苏柠雪穿着中衣,她的侍女正拿着白布给她缠腹。
苏柠雪脸色苍白,到了一半她眉头一皱,她想跑到外面去吐,结果周宁琛在这儿。
苏柠雪忍不住恶心,一阵干呕,她眸子里有慌乱,还有不可思议,甚至有一点喜意。
周宁琛道:“元宝,传太医。”
太医过来诊脉,苏柠雪已经三个月的身孕,“皇上,苏采女身体虚弱,胎像不稳,万不可缠腹,否则,于腹中龙胎有碍,臣先开两副药安胎,喝完药再看。”
周宁琛道:“开吧。”
苏柠雪看了周宁琛一眼,她眼角微红,鼻尖也红了,等太医走了,苏柠雪朝着周宁琛跪下,“臣妾有罪。”
周宁琛道:“你有身孕,起来说话。”
苏柠雪低着头,再抬头时已经满脸泪痕,“臣妾有罪,请皇上赐罪。请皇上,赏妾身一碗落胎药。”
周宁琛眼中已有不耐他把苏柠雪扶起来,道:“你孕育皇嗣,大功一件,何罪之有,起来。”
苏柠雪站了起来,她道:“臣妾这样的人,怎么配孕育皇嗣。”
周宁琛道:“所以你就缠腹,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你想自己落胎?”
苏柠雪道:“臣妾不这样做,这孩子难道就能平安生下来吗。丽妃有孕,她能容得下妾身的孩子吗?”
苏柠雪一脸难过惶恐,“若是个女儿还好,若是个男孩,臣妾怎么护得住他……”
“皇上,既然知道留不住他,又何必留。”苏柠雪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和苏家现在全靠腹中的孩子。
只要皇上怜惜她,未必不会恢复她的身份,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苏家就有救了。
苏柠雪在赌,赌周宁琛想要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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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吃我?你们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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