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4章 胎动
刘谦来接杨晨回去，不解：“为什么不让杜环将这件事在朝上揭穿啊？”
连夜将这件事闹大，为的不就是打压许敬宗几个的气焰吗？
杨晨忧心忡忡的：“你看起来怎么这么不开窍呢？我问你，如果杜环将这件事捅到陛下面前，会有什么后果。”
刘谦道：“自然是陛下震怒，彻查此事！”
“你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御史弹劾，陛下知道后是会彻查，可是能查出来什么吗？”
“怎么就查不出来呢？陛下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啊！”
“派出去的人只可能是京兆尹的人，大理寺的是不会动的，京兆尹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办好了只会得罪人，就算他真心去办，又能有几分把握办成？毕竟事发已经过了几天，等到他的人再去查，现场早就被毁尸灭迹，什么都不剩了。”
刘谦哑然：“那……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最后不管怎么样都是无功而返，何必让杜环出去冒头得罪人？”
刘谦神色淡了下来：“公爷，你这一说，我才真的觉得朝堂上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
杨晨倒是不曾觉得凄凉：“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久，形势瞬息万变，没什么好奇怪的。”
两人回了杨家，杨玟正准备出门去买东西。
“你去买什么？”
“公输月要来，你忘了吗？我得买些东西给她准备好。”
杨晨还真的差点忘记了，说起来好些年没见。
“那你多买点吧，顺便替我也买一点。”
杨玟撇撇嘴：“不买，你自己买去！人家要来，我看多半也是来看你的……”
杨晨正色道：“三姐你不要胡说，你这样会毁我清白！不对，还会毁了公输小姐的清白！”
“人家是谷主了好嘛。”
“谷主？”杨晨怔愣了片刻，忽然悲从中来，“公输老先生已经去了？”
“嗯，师父是在前年走的。”杨玟眼底有些悲伤之意，“不过也不算遗憾，我亲自扶灵的。”
“这事怎么不跟我说？”
“你在那么远的地方，说了也是徒添哀伤，还不如现在知道，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想起来也不会那么悲痛了。”
杨晨觉得是个歪理，但不得不说，这种哀痛的确会因为时间逝去而不及当时身临其境来的悲伤。
下午的时候，杨晨在家里看书练字，文盛匆匆回来，身后还跟着许昂。
杨晨望着许昂，面上不悦：“是叫你出去的？”
许昂脸都白了几分：“我……我想回去看看我爹。”
“看你爹？你爹好的很，你就好好呆着，刘谦不是找了师父教你读书学礼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许昂就觉得更加憋屈和愤怒。
但一腔怒火却不敢对杨晨发，只能诚惶诚恐的：“我没逃课。”
杨晨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教他成才，只不过将他关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说起来还是有点心虚的。
想到这儿，脸色也就缓和许多：“你以后要出去跟我说一声，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总归不想以后落个凄惨下场吧？”
文盛眉毛一扬，回头看他。
许昂觉得杨晨在危言耸听，分明现在才是他最凄惨的时候……
“你最好信的话！”杨晨放下笔，这才看向文盛，“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
“今天休息，火器营里有人不小心受了伤，索性我就放个假，不过涂老师带着师兄们去长安逛了，我待会也要去接他们。”
涂青几个才来长安不久就进了火器营，的确没有时间在这里好好逛过。
文盛怕他们会迷路。
小厮正好过来：“见过公爷，少爷，您的回信。”
文盛面上闪过喜色：“爹，那我先走了。”
杨晨道：“是楼小姐给你的信吧？”
许昂八卦的眼神顿时锁定他。
文盛笑着道：“是。我前不久给她写了信的。”
“嗯，你们感情和睦就好，爹也就放心了。”说着去看许昂，见他一脸不服欠揍的样子，“你看什么呢？人家可是有媳妇的人，你呢？年纪比他还要大几岁，你爹给你说亲了吗？”
许昂脑海里立刻闪过这些年相亲的事情。
不是他看不上，就是别人看不上他。
一直拖拖拉拉到现在，他其实都还没有定亲。
许昂眼里的鄙夷就渐渐变成了萧索。
杨晨乐了，叫他滚回去继续上课去。
这些天长安都很安静，没出什么大事情，杜环身体好了之后去上朝，有人问他狄仁杰差点被杀的事情，他才惊觉竟然还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发生，顿时悔恨自己病的不是时候。
看许敬宗他们的眼神，都多了一丝后悔。
这天，杨家门口停下来两匹马，一男一女走了下来，拿着两个简单的包袱，站在门口。
“姐，这就是杨公爷的宅邸？”
“嗯。”
门口的小厮见他们脸生，又站在自家门口，上前询问。
“我们来找杨公爷，或者，杨三小姐在吗？”
“你找我们家公爷和小姐做什么？”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公输月前来拜访。”
小厮见他们的打扮不像是来找事的：“等着，我这就去！”
不一会，杨家大门内便出来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
“公输小姐！”杨晨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但是仔细看去，又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杨公爷，许久不见了。”
“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三姐听说你要来，这些天净忙着给你买东西，她今天还出去买了，我已经让人去叫她了。”
公输月点点头，给他介绍自己身旁的人：“这是公输翔，从前在墨谷的时候，你们见过一面。”
杨晨这才恍然大悟。
公输翔上前见礼：“见过杨公爷！”
“二位里面请！”
三人一道进去，公输月依旧是一身劲装，但是身上的气质沉稳内敛，不似从前那边，倒更像是一家之主。
“你怎么从乾州道回来了？”进门之后，两人说话的气氛就轻松许多。
杨晨道：“我扶灵回来的。”
太上皇驾崩，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公输月自然不例外。
“我回来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过来见见老朋友，不过能见到你，也还是很开心的。”
杨晨点点头，见到老朋友，心里自然舒坦，过去的那些岁月就像是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过。
看着公输月的面容，她成熟了很多，比从前带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杨公爷，听说您这边在造潜水艇？”
公输月低声喝斥：“不得无礼。”
“没关系，你们本就是公输家的传人，对这些感兴趣才是真的，等明日，我让文盛带你去看看吧。”
公输翔面露欢喜：“多谢杨公爷！”
安排公输姐弟住下后，杨玟也回来了，听说公输月已经到了，连忙去找她。
晚上，文盛回来后听说公输家的人到了，高兴的喜不自胜。
涂青亦是如此，他虽然没有见过公输家的人，但是关于公输家的机关术，却是耳熟能详。
“文盛，明日你带公输公子去火器营吧，他对你们研究的潜水艇很感兴趣。”
涂青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亮起来的。
“不知公输公子对此是否了解过？”
公输翔得意的道：“略有研究，不过终归有所缺憾，所以听闻姐姐要来长安，便想跟着一道过来看看。”
“那你还真是来对了，我们正好打算明天第二次下水实验。”
“下……下水了？”公输翔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努力的克制住，才没在众人面前失态。
吃完饭之后杨玟和公输月叙旧，到了将近子时，两人才算聊完。
天刚亮公输翔就跟文盛和涂青他们往火器营去了。
小剑的人来见杨晨，带来宫中掖廷的消息。
“上官夫人病的很重，没有大夫看病，自然也没有药吃，就这么硬撑着，属下等人并不懂医，无能为力。”
“上官姑娘在做重活，闲暇的时候也不得休息，掖廷里人都是凶狠的，起早贪黑的都要做活。”
杨晨听着，心里很难过。
毕竟是宫中，他鞭长莫及，所能做到的照顾也是有限的。
不仅是他，别人也是如此。
只有在后宫里的人，才能施以援手。
杨晨想着，去找小武应该可以。
她是个惜才之人，再着，历史中原本她就是救了上官婉儿的。
“公爷，您真的要去啊？这不太可能吧，毕竟上官仪就是得罪了武皇后才会被斩首的。”
“你懂什么呀，女人这个生物其实有时候没那么小心眼的，走吧，去宫里一趟。”
杨晨身份特殊，要不然也进不了后宫。
不过他去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皇后宫中出了一点事情。
据说是早上的时候吃完东西就开始难受的，太医院的太医全部都在皇后宫里，李治也匆匆赶过来。
皇后殿里，太医满头是汗的开着药方。
皇后动了胎气是大事，一不留神太医院全部都要人头落地。
“杨公爷，陛下还在里面陪着娘娘，恐怕要待会才能见您了。”巧翠百忙之中出来回禀，还是武皇后的意思。
“我知道，皇后现在状态怎么样？”
“娘娘现在难受的厉害。”
“那你赶紧进去！”
杨晨坐在外面，眼见太医院的人来来回回，一脸焦虑的样子，就知道情况是真的不怎么好。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殿内才算安静下来。
不多时，太医们缓缓退出，看见杨晨在，有太医过来跟他说话：“杨公爷放心，已经无事了。”
杨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有劳诸位太医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好几个太医都擦着脑袋上的汗水，转身走的时候，杨晨才发现他们背后已经湿透了一片。
看来刚才很凶险啊……
又过了一会，李治也出来了。
“陛下，娘娘没事了吧？”
“没事了，已经稳住了。”李治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闹起了胎气，幸好太医们医术精湛，已经没事了。”
说起来，太医院的治病方式也是与时俱进的，宫里之前一位才人生子，难产的时候就是剖腹产的。
李治不担心生孩子的时候，只担心怀着的时候会出现什么偏差。
“娘娘这胎不稳吗？”
“有一点，之前的气血没有补足，所以……”李治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来问杨晨，“师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一点事情。”杨晨也不瞒着他，直言不讳，“我原本是想来找娘娘，跟她说一下上官家的事情，上官家那位小姐，跟我是有点交情的，我听说上官一族被问罪，她被充入了掖廷，过的十分不好，我想着毕竟不是她犯事……”
李治听到上官仪，脸色并不太好，但还是顾着杨晨的颜面：“这件事朕会跟皇后提一提的。”
左不过是个女子，倒也不必太过苛刻。
杨晨点点头，李治开口，比他开口还要管用，这件事算是办完。
“对了，原本过几日是要去泰山的，不过现在皇后身体不好，恐怕是要推迟了。”
这事杨晨听过一点，道：“是为了封禅泰山的事情吗？”
封禅是夏商周时代就已经有的，祭拜天地，一般都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
这是一场盛大的祭祀，而且必得有丰功伟绩的皇帝，才会上泰山封禅。
如今大唐的盛世，李治上泰山封禅无可厚非，也不算是强行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错。原本是皇后提出的，朕也应允了，但是出了这件事，只能退后了。”
李治不由得就会将这件事跟皇后无缘无故动胎气联系在一起，觉得可能是上天示警。
所以，他有些犹豫了。
杨晨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但没有多言，当下便离宫了。
刘谦还在老地方等他，见他出来，道：“公爷，我看见许敬宗往杜环府上去了。”
“当真？”杨晨道。
“当真，我看的真真的，他连轿子都没坐，自己走路过去的，不过他脚程不快，估计也就刚到吧！”
刘谦猜测着：“他不会是想拉拢杜环吧？”
“杜环那个脾气能拉拢早就拉拢了，他才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刘谦哦了一声，觉得想这种死脑细胞的事情划不来：“公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宫里出事了吗？”
“你还真说对了，皇后动了胎气，太医们提着脑袋才把这件事稳定下来。”
“啊？”刘谦叹了一口气，“太医院真的是一个高危地方。”
“你还知道高危？”杨晨笑道，“走吧，咱们去杜环家外面等着，看看许敬宗都去干什么了。”
杜环住的地方自然是偏僻些的，附近并非都是官邸，而是有一些商铺的。
他家隔壁就是一家卖杂货的，老板收了杨晨一锭金子，就把二楼自己住的地方给他们趴窗户，正好能看到杜环家里。
“公爷，许敬宗出来了！”
刘谦顿时觉得那锭金子给的有点亏，他但凡早点出来，也不用浪费一锭金子了。
“嗯，杜环也送出来了，你看他们两个表情？”
“杜环有点黑，许敬宗……倒是还好的样子。”
杨晨嗯了一声，见许敬宗悠哉哉的走了。
“公爷，要去见杜环吗？”
“不用了。”
杜环为人他信得过，许敬宗这次来，八成只是做警告而已。
如果进去，倒是显得自己在监视杜环。
虽然事实上……的确派人盯着了。
朝廷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之前已经定下封禅的事情，第一次因为国丧推迟，这次因为皇后身体不适又推迟。
“那里说封禅不需要皇后亲自前往，陛下带领百官公卿即可。”章蒙凝重的道，“但皇后要取代百官亚献，要我看，这是天意不让皇后去。”
杨晨对封禅的事情并不太清楚，毕竟李世民在世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个。
他老人家只想着，这是额滴，那也是额滴，这些全部都是额滴……
这种给自己脸上贴金，让后世传颂的事情，压根就没想起来。
那些大臣们也没提过。
“你们说这次是皇后先提出来的？”
“虽不是皇后说的，但是是她的人先提，皇后提出封禅，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柳之允直言不讳，宫里对皇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私下议论的也不少，倒也不怕传出去会惹麻烦。
杨晨道：“封禅一而再的推迟，或许有可能会取消。”
“最好是取消！”章蒙轻笑一声，“要是取消了，许敬宗他们会气死。”
“没那么同意，早就定好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都会去办的。”
“可是现在西南正乱着呢……”章蒙道。
“处亮跟我说过这件事，陛下不打算出兵，准备采用震慑之策，先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若是能压下去最好，压不下去，再想其他办法。”
章蒙也是知道的，毕竟这件事朝堂上已经公布过了。
用东瀛的战报去威慑西南之乱，告诉他们如果不安分，下场比东瀛更惨！
“校长，那封禅的事情不管了吗？”章蒙还是不死心，在他心里，皇帝封禅虽说可以在史书工笔上留下好看的，但是如果这是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做出的选择，他宁愿皇帝陛下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君王，别去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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