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2章 醉酒
杨晨求完情，为了把戏做足，还非要跟着宣旨的太监一起去杜环家里。
听说陛下派人来了，杜环慌忙出来迎接，结果看到一旁的杨晨。
杨公爷为了自己，竟然去求了陛下恩典？
这让杜环又惊又喜，等到宣旨太监离开后，杜环连忙请了杨晨进去。
“昨天晚上杨公爷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到杨晨来之前，杜环都是将信将疑的。
毕竟自己的脾气可不好，满朝上下都没人喜欢跟他一块，就连交心的好友也没有，杨晨跟他根本没有交集，这样来找自己，自己起疑心也是正常的。
杨晨坐定，眼神因为他这句话显得有点忧桑：“杜大人，合着我昨天晚上真心诚意跟你说了那么多，你竟然没往心里去。”
真心诚意……说的是大半夜特意翻墙来找他吗？
跟一般人比，这还真有点……诚意。
杜环受了恩惠，心里还是感激的。
加上杨晨来找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大唐朝廷，不算私心，算是忠心为国的好臣民，杜环对他的感官好的不得了。
当下急忙跪在地上：“下官愚钝！杨公爷如此苦心，往后若有什么需要下官帮忙的，下官竭尽全力，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这番言辞说的杨晨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嗝屁一样：“你其实也不用这么说，咱们说话稍微随和一点，弄得气氛这么紧张干什么？杜大人，你坐啊，别客气。”
杜环站起来，刚想说谢，忽然想起来这是他家……
“杜大人，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显得我跟你勾搭在一起，往后不好办事。”
杜环正在喝茶压压惊，心里正想着杨公爷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在别人家里都能如此和善，冷不丁被他嘴里的‘勾搭’惊得够呛，眼底飙泪，差点哭出来，喉咙里那口茶也险些从鼻腔里飞溅。
杨晨已经起身走出去了，杜环连忙站起来送他。
等人走了，杜环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盏，还热乎着。
“你过来一下。”
被招呼到的管家疾步上前，“老爷？”
杜环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疼吗？”
管家嘴角一抽，不知道老爷抽的哪门子风，讪讪道：“有一点……”
“那这样呢？”杜环加大力道，一脸认真加严肃。
“疼……”管家已经带着哭腔了。
“那就好，看来不是做梦啊！”杜环深呼一口气，心情格外愉悦，明天就要继续上朝了，今天赶紧去搜罗一下有什么需要他捕风捉影……不是，需要他主持正义，肃正纲纪的事情！
管家一脸悲催的搓着胳膊，撸起来一看，轻了好大一片！
老爷分明是个文官，为毛力气这么大啊！
解决杜环只是第一步，一个性格坚毅，不懂得圆润退让的人，在官场上想要走的远，势必是十分艰难的。
但目前为止，杨晨也只能先用着杜环。
可也是有好处的，起码杜环为人正直，不用担心会被收买什么的。
狄仁杰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今晚柳之允打算给他办个践行会。
之前说好的杨晨来办，所以一行人就到杨家去了。
杜环毕竟不是个起眼的人物，谁也没放在心里，唯独狄仁杰：“杨公爷今早为杜大人求情去了？”
杨晨看着他，觉得这两个人其实性格还是有点像的，只不过狄仁杰没杜环那么虎罢了。
“嗯，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吧。”
“杨公爷为御史台的杜环求情，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从前也没听说有什么交集，怎么能不叫人觉得新奇呢？”柳之允想起来自己听到的那个理由，还是很佩服杨晨的，这么丢人的理由都好意思想出来，果真不是一般人。
不过陛下更加不是一般人。
因为他把这个理由昭告天下了。
狄仁杰插嘴道：“杜环是个死心眼的人，跟他打交道其实很累的。”
余下几个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他。
狄仁杰脸色开始涨红起来：“你们什么意思啊！”
杨晨第一个动，慢条斯理的拿着筷子吃东西：“我跟杜大人接触不多，不过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很厚道的人，我撒酒疯他也没把我轰出去。”
狄仁杰嗫喏着：“他倒是想……”
杨晨筷子撂下了：“你吃饱了吧？明天还要上路，要不你先走？”
柳之允喝着酒，上好的佳酿，外面一百两银子才一壶：“恩，你明日还要赶路，是该回去好好歇息了，养养精神才能走的更快一点。我们就不送了。”
章蒙站起来：“我们之间恐怕要有好几年见不到了，我亲自送你到门口去，千万别哭，我们是大男人。”
哭……哭你个头。
狄仁杰压根都没打算走！
但是章蒙起身，把人架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他不用太想念。
杨晨面上含着笑意：“他去复州也好，长安波诡云谲的，他的脾气容易惹事。”
柳之允其实还是想为狄仁杰说两句的，虽然有些虎里虎气的，但是脑子却很聪明，惹事也是有分寸的。
“校长，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他可不认为杨晨真的会喝醉酒去别人家闹事，第二天扭头就帮杜环把禁足给解了。
这显然只是个借口而已。
但是杨晨刚回来，加上最近几年根本没有插手朝堂上的事情，所以就算做的有点突兀，别人也不一定会想太多。
但他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
“先从御史台下手。”杨晨镇定的喝着茶，但他不希望柳之允他们插手进来，这会让水更加浑浊。
心知肚明的柳之允并未多言，见章蒙果真一人回来，失笑道：“你还真把他撵回去了？”
章蒙很老实的样子，睁着无辜的眼神看他：“不是你叫我这么做的吗？”
这是把锅全甩给他了？
柳之允嘴角隐隐一抽搐，继续喝酒。
三个男人在杨家喝了许久，到了子时，刘谦过来一看，好家伙三个人都喝醉了。
杨晨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柳之允斯文，但他上头还压着一个章蒙，章蒙醉的还不沉，晃着脑袋，一只手在桌上摸索酒杯，发现是空的，发脾气似得哼了两声。
说实话，听起来像是驴在叫唤。
刘谦咽了咽唾沫：“亲娘嘞！”
然后赶忙叫人过来帮忙，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去抬人。
章蒙还是睁着眼睛的，但是也只留下一条缝隙，感觉到自己被人架着，很不舒服，冷不丁握着一个拳头挥过去。
小厮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屁股摔成七八瓣，还不敢叫唤，疼的龇牙咧嘴。
但这样，别人看在眼里就觉得更疼了。
杨晨眼底有一抹酸涩，下意识抬手一擦，有点清醒了，发现是刘谦扛着自己。
“刘谦，你干什么呢？占本公爷便宜吗？”
“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占你便宜？！”刘谦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杨晨张嘴想说话，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酸腾，翻滚着从喉咙里窜上来，再然后鼻子也眼睛都被酸涩冲的难受。
呕——杨晨吐了，吐了刘谦一声。
难闻的气味和恶心的手感让刘谦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这一刻，他恨不得把浑身上下的皮都给剥了。
“呕……”杨晨呕完之后觉得舒爽许多，努力睁开眼睛，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刺鼻气味，“刘谦，你好臭啊，离我远点！”
“！！！”
还有没有天理了！
杨晨踉跄着站稳，离得刘谦远些了。
柳之允和章蒙都迷迷糊糊的，隐约间闻到臭味，他们自己还没做出反应，扶着他们的小厮已经下意识的带他们走远一点。
刘谦浑身僵硬着，他好臭，他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最后杨晨捂着鼻子，嫌弃的自己回了房间，一头栽倒在穿上，呼呼大睡。
翌日一早，杨晨感觉自己的脖子要断了，不仅是脖子，身体也浑身僵硬的难受。
好不容易在床上翻了个身，努力伸张身体，咔嚓咔嚓响，还十分酸涩。
“刘谦！刘谦！”
刘谦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昨天晚上的幽怨。
“公爷，醒酒汤，喝一点会舒服的。”
杨晨一边喝一边看着他：“你这什么表情，跟死了爹一样的。”
刘谦呵呵一声：“没什么没什么……”
解酒汤下肚，杨晨舒服许多：“去帮我弄点热水来，我要沐浴！”
刘谦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在足足洗了一个时辰的早，就有点怨念。
杨晨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泡完澡之后经脉畅通，十分舒服，穿好衣裳，便听说狄仁杰已经在城门口了。
不过他现在过去也来不及，索性打算在半路送送他。
杨晨去了才发现，跟他打一样主意的居然有好几个人。
那些面孔都是生脸，杨晨倒是不认识。
不过对方都认识杨晨，见他过来，个个都有些惊喜。
狄仁杰回头遥望长安，这一路已经有不少同僚来相送了，不过不仅是同僚好友，也有些站在对立面的官员。
他们是政敌，并非死敌，所以这个时候也是愿意来做做面子的，以防什么时候他东山再起了。
狄仁杰心里跟明镜一样，但不想跟他们做过多的纠缠。
“杨公爷，我去了。”
“一路小心，我让刘谦给你送了一个包袱，里面或许有用得上的。”
其实没什么，就是一些防身的玩意，这一路上山高路远，说不定遇到治安不好的地方，就容易出事。
长安格外繁华，这就衬托得外头的地方没那么热闹了。
小梦露已经长大，和狄仁杰成亲之后更是有了狄夫人端庄优雅的样子，但是骨子里的勇气一直都在，这是狄仁杰很欣赏的一点，至少她不会因为处境的变化而变得惴惴不安。
“大人，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复州？”
“还有三天时间吧，如果脚程快一点，两天半的样子，不过不着急，陛下给我上任的时间有一旬呢，慢慢去吧，路上看看风景，就当做是散心。”
跟在夫人身边的小丫头一脸雀跃：“夫人，我还没出过长安呢！”
狄夫人有些得意：“我可去过很远的地方。”说着叫停了马车下来，找了一个山清水秀又僻静的草地，命人将布料铺开，又拿了瓜果点心出来坐下吃，一派悠然的样子。
狄仁杰哭笑不得：“你还真当做是来散心游玩的了？”
“那不然呢？”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长安固然好，但是现在的长安没有以前好，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狄仁杰心说，现在还算好的，以后……恐怕还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实际上这次离开长安，就相当于离开了权利漩涡的中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古人常说福祸相依，或许这也是我们的福气。”
“大人，你对千百年后的人来说，其实也是古人啊，你只消随口胡诌一句，往后也会有人说，从前有个古人说过……”
狄仁杰眼皮子一抽：“这么说，你觉得我们往后是要过苦日子的？”
狄夫人莞尔一笑：“我就开个玩笑嘛，古人经历的多了，说出来的话总归有几分道理。”说着沉默了片刻，她虽然是一个女眷，但是在家里的时候，狄仁杰从来不会过于吝啬，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也喜欢和她分享，因而对朝廷现在的局面，她并非一无所知。
“武皇后毕竟和你是旧相识，再说了，她是一个女人，背后没有娘家可以依靠，有些事情并不会成真吧？”
狄仁杰环顾四周，无人，开口道：“开天辟地头一遭，谁也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身上，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只怕等到要发生了，却来不及阻止了。”
他说的隐晦，但她却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武皇后干政，加上膝下有好几个皇子，陛下又宠爱她，野心昭昭，现在陛下还在还好说，但是如果不在了……曹贼之鉴，于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而言，足以痛彻心扉！
尤其是，当这个对象变成了一个女人。
历史的舞台上，女人掌权者有，但贤能无野心者却并不多，所以大臣们一般都是无法接受的。
除非是逼不得已。
狄仁杰仰头喝了一口酒，忽然瞥见前面的湖水里有水纹逐渐荡漾开来。
或许是水蜘蛛？
狄仁杰没在意，从食盒里拿出来吃食，又叫小丫鬟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农舍，如果有的话就买些热乎的吃食来。
“吃凉的是不太好，没什么胃口。”
正说着话，狄仁杰发现湖水里的纹路逐渐变大了，不仅如此，纹路扩散似乎有些急。
顺着他的视线，狄夫人刚刚看过去，脸色就一变，皱着眉头：“水里有什么东西吗？”
“快走！”
虽说不清楚，但离得远些总是没错。
但来不及了。
狄仁杰刚准备走，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浑身湿透，水将他身上的玄衣浸润的光亮，阳光下，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洞口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就瞄准岸上的两人。
枪声响起，惊飞林中鸟兽。
“快！上马车！”来不及多想，两个人就往马车上跑去，跟随着的随从们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驾马想逃。
但子弹总是比他们要快，一枪就将马打中，双蹄扬起后重重跪在地上，马儿痛苦的嘶鸣带着整辆马车往一侧翻滚。
“大人！”
狄仁杰看准时机，趁着车厢还没全部侧翻在地的时候，紧紧搂住狄夫人，奋力朝窗外一滚。
刚落地，车厢紧随而来，狄仁杰咬牙往边上一滚，堪堪躲过被车厢砸死的命运。
但来不及心有余悸，他们现在还处在危险当中。
马车被毁，马儿也不行，只能靠两条腿。
跟着来的仆从都是忠心耿耿的，甚至还有些拳脚，见那要杀人的贼人还追上来，胆子大的冲上去跟他对峙，剩下的则护着主人家逃跑。
子弹是不长眼的，狄仁杰大喊：“回来！不许去！”
但已经有一两个仆人被子弹打中。
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对方没打中要害，他们受了伤，倒在地上根本帮不了忙。
“大人，夫人，我们护着你们，快走！”
狄仁杰自然不会矫情，拉着夫人就往大路上跑。
这里靠近长安，官道上肯定是有很多人的。
说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就被人盯上。
什么政敌死敌的，都他妈是扯淡！
狄仁杰跑的飞快，两个人跑到大路上之后才发现，这一段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仅如此，前面还立了一块告示牌。
前方修路，绕道前行！
“他娘的！”
狄夫人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或者说，是震惊自己听到的。
“大人，那人只有一个人，或许追不上来了。”
“追不上来又如何，敢在青天白日杀人，我倒要看看是谁安排的杀手！”
“但是现在不行，想要查也不容易查，当务之急是先脱离危险。”
他们的马车没有了，车上还有他们所有的盘缠和行李。
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不说要查凶手，连落脚住宿都不好说。
“先去找当地的县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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