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何氏出手

    不得不说, 知识改变人生,被书蛊逼着每天读上一百二十遍的书,虽然贾赦仍然没办法把书给背下, 但念了一百二十遍, 想要不记住书中的内容也难, 读的书多了, 贾赦也懂得开始思考了。
    所谓司马昭之心, 人尽皆知, 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贾政和王夫人这些年来一直打着兄终弟及的主意, 只不过他想着自己膝下还有琏哥儿, 再不济还有琮哥儿,怎么都轮不到贾政承爵。
    再加上当时他碍于孝道, 也着实没法子对付被贾母偏心护着的贾政、王夫人,这才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忍了!
    但如今细细想来, 贾赦只想把当初单纯不做作的自己一巴掌给打死。
    他当时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呢!?
    明知道王夫人是个数一数二的毒妇, 贾政更是个内里奸的,还心大的把琏哥儿交给贾母抚养,简直是蠢到极点。
    好在琏哥儿自己乖巧,再加上赵嬷嬷暗底里教着, 这才没被贾政与王夫人给带坏,虽说还是被养废了,但总比真成了无恶不作的纨裤子弟好些。
    至于琮哥儿,那纯粹是因为这孩子太皮了, 不好捉, 这才没有落到跟周姨娘的儿子一样的下场, 被人拐卖,不知去向。
    在明知道贾政和王夫人都不是个好东西的情况之下,贾赦除非是傻了,这才会继续跟他们居住在一个屋檐底下。
    贾赦早在很早之前便打着分家的主意了,只不过一直苦无理由罢了,趁着这次贾母自己作死,非得要把王夫人给接回来,这不,就给他找到了理由,把贾政这一房给分出去。
    王夫人既有毒害碔哥儿的先例,难保那一日会发疯似的一口气把他们全家给毒死,他贾赦为了自保,不和毒弟妹共处一个屋檐之下,谁都挑不出他的错。
    再则,贾政身上还有足足十二万两的债务呢,他把贾政分出去,正好让贾政拿分到手的银钱还债,不然万一要是贾政那一日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子逼着他把贾政的债给背了怎么办?
    别说这种事情不可能啊,以太子死要钱的性子,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的。
    要知道,先前太子催债催的最狠的时候,还当真逼死了人,那人把几个子女尽数分了出去,再行自杀,他原以为一死百了,这债也就随着他的死亡而没了,那知道太子直接了当的来了个父债子还,收债收到他儿子头上了。
    虽说贾政自个也有儿子、孙子,不过一个小,一个不顶事,难保太子来一个弟债兄偿,把贾政的债算到他头上。
    为了这事,贾赦苦恼了不知有多久,一知道贾母有意把王夫人给接回来,贾赦便向林家、王家……等老亲家去信一封,直言分家之事。
    请他们过府一趟做个见证,另外还特特挑了王夫人回来的第二天便就分家,便是要打二房一个措手不及。
    贾赦的保密工作当真做的不错,除了被贾赦特特请过来做见证的几人之外,贾母等人当真猜不出贾赦竟然起了分家的心思,贾赦一说分家,对贾母等人而言无疑于震憾弹一般,直震的她们久久说不出话来。
    贾母当下大怒,“什么分家!我不许!”
    俗话说的好,长辈在,不分家,她还活着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家。
    她暗暗咬牙,原以为贾赦不过是放放狠话罢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认真的。
    要是贾家分了家,她岂不是不能再利用大房、二房之间的矛盾,好从中得利,做她独一无二的老封君。
    她风光了一辈子,怎么临老还得看养子的脸色过活,这种事情,她绝对不允许。
    贾赦冷声道:“老太太,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知会你。”
    无论贾母允不允,这个家,他分定了!
    贾赦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大晋朝以孝立国,贾赦这话要是落到有心人的耳里,可以说是极为不孝之言了。
    更让人惊讶的,这话竟然是出自于贾赦之口,要知道,为了讨好贾母,平时贾赦和贾政可以说是争相争着做孝子的,这还是大伙头一回见到贾赦对贾母这么不客气。
    贾母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尖声道:“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你娘,你这是不孝!”
    她心下得意,就凭着贾赦这话,她就算去登闻鼓告他,也是她有理。
    贾赦冷声道:“老太太做为候府嫡女,怎么也该知道三从四德吧?分家仍是家族中的正事,岂有妇人女子插嘴之理。”
    贾赦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贾母拿孝道来压他,他便拿着三从四德来压贾母。
    虽然自古以来有着长辈在,不分家之说,不过树大分枝,子孙心离了,硬要留在一起也没什么意义。
    长辈仍在,但还是分家的亦所在多有,况且贾赦这话也着实没说错,分家一事虽是家事,但也是族事,即使贾赦不让贾母插手,旁人也无处说嘴去。
    众人微微沉吟,听说贾赦这一阵子不再鬼混,闭门苦读,大伙原以为是在说笑,不过瞧着贾赦说话有理有据,而且一句话便反制了贾母,大伙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说不定这闭门苦读还真的是真的。
    不过贾赦虽是一句话堵住了贾母,但他下一句话又着实欠揍了。
    他向贾敏、王何氏、还有秦可卿等三女微一躬身,歉然道:“当然,妹妹和王夫人以及蓉儿家的素来聪慧,自然不算在那些败家的蠢妇之列。”
    贾赦虽是向三女道了个恼,不过绝口不提王夫人、邢夫人和贾母,显然是把她们三人放在败家蠢妇之列。
    邢夫人早就被贾赦给骂习惯了,也不觉得如何,王夫人虽是恼着贾赦把她归类到败家蠢妇之中,不过她颇有几分自知之明,要是跟贾赦争执,且不说她吵不过贾赦,吵到后来,贾赦这个嘴贱的说不定会把她毒害碔哥儿的事给揭了出来。
    旁人也就罢了,不过面对碔哥儿的亲爹──林如海,还有林如海时不时射来的阴冷目光,王夫人还是有那么一点气虚的,是以只好默默地把贾赦那句败家蠢妇给忍了。
    唯有贾母着实恼怒,破口大骂道:“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是败家蠢妇!”
    贾赦冷声道:“谁应,我就是在说谁。”
    先前不过是暗示,而如今更本就是明晃晃的明示了。
    贾母气的直打颤,不料贾赦还摇头晃脑道:“赦本来想给老太太留点面子的,那瞧得老太太自个招认了,实在……”
    贾赦一脸惋惜之色,好似当真为贾母惋惜一般,贾母气的险些吐血,贾赦何时这么伶牙利嘴了?
    她心下隐隐有些不安,怎么说她名义上都是贾赦亲娘,贾赦再怎么也不该怎么说着自己亲娘,除非……
    她心下一沉,望着贾赦的眼神着实不善。
    不只是她,大伙虽然知道荣国府内已经闹到分家的局面了,不过再怎么的也没想到竟然会闹到如此难看,看着贾赦的态度,竟然是连半分体面都不想给贾母了。
    不过贾珍、贾蓉父子俩对望一眼,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就连贾敏和林如海都默默喝茶,好似没听到一般,也就只有贾政跳了出来,当下怒道:“大哥,你怎么可以对老太太如此不敬!”
    贾赦冷冷的瞪了贾政一眼,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样跟我说话!?”
    贾政大怒,气道:“大哥,我可是你亲兄弟啊!”
    以往他跟贾赦之间虽然有所不和,不过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好似仇敌一般,贾赦这话,着实让人不爽!
    贾赦微微冷笑,“亲兄弟!?”
    他的声音里除了不屑之外,还有着几许的自嘲之意,旁人只道贾赦是被这多年来的兄弟相争而伤了心,但贾政和贾母心中有鬼,不由得下意识的一缩,说起来,还真不是亲兄弟啊。
    就连贾敏也心下一惊,险些打翻了手上的茶盏,旁人只注意着贾赦和贾政之间的兄弟相争,倒是没注意到贾敏那一瞬间的不安之色。
    唯有林如海瞧着贾敏那一瞬间无意识的动作,若有所思,又仔仔细细瞧着贾赦、贾政、和贾母三人的长相,露出几分恍然大悟之色,怪不得……
    怪不得贾母待贾赦着实无半点母子之情,一心偏着贾政,原来如此。
    不过……林如海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按说贾母贵为候门嫡女,断是没有把爵位让给其他女子所生之子的理,即使她肯,贾代善也不是那种昏了头之人,莫非贾赦的亲娘身份并不简单?
    林如海不知道自终究还是猜错了一点,误把贾政当成贾母亲子,不过错有错着,倒是无意间意外接近了真相。
    只听贾赦声音微沉,“要真是亲兄弟,那政弟是否能解释一下当年张氏怎么会突然难产而死?还有瑚哥儿又怎么会失足落水?”
    贾政一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这关我什么事!?”
    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陈年烂谷子了,关他什么事,况且都说了是难产而死,失足落水溺死的,贾赦不问问自己怎么当年没好好关心一下张氏跟瑚哥儿,不然说不定这两人也不会没了。
    虽是如此说着,不过贾政也忍不住悄悄地瞧了王夫人一眼。
    贾政这心虚的态度也落在大伙的眼里,众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冷气,看向贾政的眼神都不好了。
    这世上有不少事是看破不说破,原以为贾政是个端方的,这才连看破都没看破,没想到贾政其实早就看破,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头一会发现贾政有此阴暗心思,众人不由得遍体生寒,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端方君子成了伪君子,而是众人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蠢货其实是有智商的!
    众人之中,唯一不意外的大概就只有贾赦,毕竟是自己的枕边人,要说贾政全然没察觉出一二,谁信啊,只不过是打着闷声大发财的主意罢了。
    贾赦眼眸微冷,直言道:“为了避免张氏与瑚哥儿的事再次发生,这家,我是非分不可。”
    听到此处,王夫人再也忍耐不住,怒道:“大老爷,本来分家这种大事,没有我这个妇人说话的份,不过大老爷话里话外都暗示我害了大嫂和瑚哥儿,这事我不得不辩上一辩了。”
    她涨红着脸,怒道:“我自嫁进荣国府来,一直克守本份,怎么可能会做出害死长嫂与侄儿之事,大哥此言,辱及我王家女的名声,我不得不为我王氏一族的族中女子,说个明白。”
    她得意的瞧了一眼王何氏,那怕二嫂与她素然有些不睦,但王何氏膝下也有女儿,不信王何氏会不把自家女儿的名声放在心上。
    果然,此话一出,王何氏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贾赦晒道:“你能对才三岁的碔哥儿出手,便可观出一二,倘若真要查……”
    贾赦嘿嘿冷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不只如此,他还若有意似无意的瞧了贾母一眼,那眼神尽在贾母和王夫人身上打转,直看的二人着实不安。
    王夫人心下一沉,她心里明白,这事是不能查的,虽说张氏之死与她无关,但却是她帮着贾母动手,还有瑚哥儿……
    王夫人心下一紧,着实不知道贾赦究竟知道了多少。
    事实上,贾赦虽然知道了不少,但着实没有多少证据,要是有证据,他早就直接拉贾母与王夫人去挝登闻鼓了,那会容得这两人继续在他跟前放肆。
    贾赦一个‘查’字,压的王夫人和贾政不敢出声,就连贾母也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贾赦冷冷把贾母等人的反应全都收在眼中,高声道:“树大分枝,我跟贾政也都是做祖父的人,也是时候分家,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众人都连忙起身还以一礼,直道不敢。
    见贾赦当真有强逼他们分家之势,贾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我不分家!”
    他虽然迂,但人可不蠢,只要不分家,他便是堂堂正正的荣国府二老爷,去到那里人人都得敬他一步,但要是分了家,他还剩下什么,也不过就是工部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罢了,在京城这种地界,随便掉个牌匾下来说不定都会砸到一个六品官。
    那怕王家眼下再好,但他姓贾不姓王,再加上文武不同调,他能沾得到多少便宜?是以贾政说什么也不肯分家。
    “不错!”贾母也坚持道:“我也反对分家。”
    她眼眸微冷,“要是赦儿一意孤行,那就别怪为娘的去挝登闻鼓了。”
    分家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贾赦固然可以往大里说,不过她也可以往小里说,就看谁有本事。
    至于张氏和瑚哥儿的事,当年动手的是王夫人,可不是她,要真闹的很了,也不过王夫人倒楣,关她什么事儿,况且她做为婆母,教训一个不孝的儿媳与孙子又有何错!?
    她是贾赦的娘,光凭这一点,她就立于不败之地。
    见贾母支持,贾政当下大喜,傲然道:“不错,我就是不分家。”
    头一回,他也跟贾赦一样无赖了起来。
    林如海忍不住露出几分复杂之色,自猜出一些贾家母子三人的身世之后,他一直很好奇大舅兄那无赖的性子是从那来的,如今瞧来,只怕是传自岳父大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真没想到,岳父大人竟然是这样子的人!
    回想一下岳父大人在朝堂上独一无二的地位,还有即使过世多年,仍被平康帝如此怀念,果然,在朝堂上还是脸皮厚的人吃香啊。
    且不说林如海一时间的发散思考,贾母仗着辈份,坚持不让荣国府分家,贾政也胡搅蛮缠了起来,其余几个见证人均都袖手旁观,不参与这事。
    眼见贾赦不敌贾母母子两人联手,这事就要卡住之时……
    突然荣庆堂外传来一阵笑意,只见太子突然从外头走进,笑道:“何事闹到要上登闻鼓了?不妨让孤来评评?”
    众人不由得一楞,望向贾赦的眼神都有几分古怪。
    贾赦是什么时候攀上太子的?不过就区区一件分家的小事,竟然还能请动太子帮他主持公道。
    贾母与贾政的脸色更是难看,他们也是吃定了王家最近势大,谅官府不敢判案之时不敢不偏王家,但遇上了太子……
    王家最近虽然做了不少大事,不过太子是何等身份,那需要讨好王家,再则,贾赦又隐隐跟太子交好,要是太子一偏着贾赦……
    贾母与贾政心下一沉,知道今日分家之事,怕是免不了了。
    果然,听到太子的声音,贾赦眼睛一亮,连忙狗腿的上前迎了太子进来,笑道:“多谢太子了,家母正为了赦要分家一事而不悦呢。”
    太子早就先从贾赦嘴里听得一些,他微微沉吟,直言道:“树大分枝,你和贾政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要分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怕是京中的世家大族,也没有一直不分家的道理,早在贾琏成人之时,这荣国府就该分了,拖到现在,着实拖的有些久了。
    “况且……”太子顿了顿,脸上充满着明晃晃写着老子就是不怀好意的笑容,续道:“分了家,贾二老爷就有银子还国库的欠银了。”
    没错!要不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太子压根不会来管荣国府分家不分家的事儿!
    一切都是为了银子啊!
    一瞬间,在场众人忍不住翻了一个死鱼眼,果然太子还是这样的太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太子身上早就多了一个外号,叫做‘挖地三尺’!标准的石头里都能挖出土来填债,也算是京城里第一人了。
    贾母与贾政都瞬间气结,莫非太子来帮贾赦站台,强逼他们分家,就是为了拿贾政分到的财产而填国库欠银吗?
    贾政一瞬间都想要大不敬一下了,不过下一刻,太子直接了当无情的把他所有的希望给打破,只听太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晋不易,处处都要用银,难得贾大人深明大义,为国着想,让荣国府分家还银,孤在此先行谢过。”
    得!一瞬间分家这种小事瞬间上升到国家大事,贾母和贾政还能说些什么。
    得了太子撑腰,贾赦自然不客气的继续分起了家。
    他一挥手,只见莫管家立马带了荣国府这些年来的帐册上前,笑道:“大老爷,荣国府这些年来的帐册,还有库房里的清单都在这里了。”
    莫管家顿了顿道:“小人让人查过了,原本先大太太过世的时候,荣国府除功勋田之外,还有一千三百倾田产、四十余间商铺、并着库房里莫约十万两的现银与若干物件,但如今只剩下七百倾的田产、二十余间商铺,至于现银……只剩下二万两银子了。”
    就连这二万两的银子还大多是今年刚收上来的租子,可见得荣国府里当真是亏空的厉害了。
    不只如此,莫管家又续道:“那没了的田产大多落到了二太太的姻亲──薛夫人的名下,或着是二太太的陪房名下,少部份在宝二爷与兰少爷的名下;至于没了的商铺有八间在老太太名下,还有四间则是在老太太的陪房──赖家人的名下,至于现银和其他东西……”
    莫管家无奈叹道:“小的无能,只查到二老爷进了几次公库,次次不空手,或多或少都会拿了些东西,至于其他……当真难查了。”
    这对婆媳当真是各有所好,一个喜欢对商铺下手,一个喜欢对田产下手,至于贾政则是喜欢对白花花的银子下手,一家三口整整齐齐,配合的还当真是好。
    贾赦点了点头,“劳烦莫管家了。”
    不愧是祖父母留给他的人手,短短几日便可以把这银钱去向查的一清二楚,这份能力在京里也算是难得的。
    他直接把荣国府的帐册传下,让众人瞧上几眼,莫管家的确是做帐的一大能手,不但将张氏过身之后的前后帐册都标示的明明白白,还把王夫人好几个做假帐之处也捉了出来。
    虽然只有几处,不过见微知著,光凭这几处便可猜出王夫人这些年来没少从荣国府的公库里捞银子。
    到了这时,众人才瞧出几分贾赦的厉害。
    本来,贾赦静悄悄地通知各家老亲,安排王夫人回府之后立刻分家一事本就不是件容易事,不过这点虽是不易,细细分析之下,倒也不难。
    毕竟大伙也不过就是走上一回荣国府,算不得什么,只要把贾母和贾政处死死暪住就成了。
    不过要在贾母和贾政的眼皮子底下,把荣国府里的这一团乱帐给查的清楚明白,这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无论是这份查帐的本事,还是从头到尾半点都没有让贾母与贾政察觉的本事,着实不简单。
    短短几年之间,荣国府的家产缩水成这样,要说王夫人没从中下手,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一时间,大伙望向王夫人和贾母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两女着实狼狈,有心想辩却又辩无可辩。
    不只如此,太子还添了一把火,拍手笑道:“怪不得前些时候能够从荣庆堂与荣禧堂两处搜出这么多的银子啊。”
    得!太子这一句话可以说是把婆媳两人亏空公款一事给做实了。
    旁人也就罢了,贾敏的脸色忽青忽白,着实难看,望着贾母的眼神也隐隐带了几丝哀怨,贾母怎么说也是她亲娘,亲生母亲弄出这种事情,她还有什么脸面。
    贾母只瞧了几眼帐册,脸色灰败,恶声恶气道:“你想如何?”
    有太子在,想再以长辈之势强压贾赦不分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贾赦拿出来的这些亏空公款的证据更是把她的脸面全都踩在脚底下了。
    她不知道贾赦手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揭出来的,她也不想知道,现在贾母只想把这事尽快结束,别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只怕连她最后一点子脸面都要被贾赦给撕下了。
    贾赦爽快道:“分家!”
    贾赦一脸正色的说道:“按着规矩,除了不能分的爵位,府第,还有功勋田、御赐之物……外,嫡长子占七成,其余诸子占三子,咱们今日便按着这个规矩分家,还请各位做个见证。”
    贾赦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贾赦和贾政真的是闹的很了。
    虽说一般分家是按着嫡长子七成,诸子三成的规矩来分,不过这也是要看情况的,贾赦占了爵位,又得了府第与功勋田……等等,可说是占了荣国府财产的大头了。
    一般而言,占了大头,也不妨抬抬手,或多给贾政一成便就是了,也好让贾政的日子好过一点,毕竟人人都知道,荣国府经过太子收债之后,也着实有些穷了。
    府里的财产本就剩下不了多少,况且贾政还欠着国库银子呢,再被太子一收,还不知道能留下多少呢,多分给他一点,也不至于让贾政贫无之锥之地。
    贾赦越是按规矩,大伙越是瞧得出来贾赦和贾政之间的矛盾当真是到了无可捥回的地步了。
    贾敏微露同情之色,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怎么说贾赦和贾政两个都是她的亲哥哥,她虽然偏着贾赦,但也不愿意见到贾政当真过日子艰难。
    她心下不忍,想要开口劝劝,不过林如海直接拉了她一把,瞧了王夫人一眼。
    林如海这言下之意便是让她想一想王夫人,或许贾政是无辜的,但谁叫他娶了王夫人呢,况且……
    林如海轻声道:“你瞧王氏的娘家人都没说话呢。”
    说起来,王何氏才是王夫人的娘家人,面对分家不公的情况,最有资格说话的也是她,但她连半句话都不说,显然并不觉得这分家有什么不公平。
    贾敏微一迟疑,也就不说话了,林如海说的极是,王何氏都不说话了,她多个什么嘴,况且王夫人先前要毒害碔哥儿,这事她们林家还没过去呢。
    于是乎,贾敏也不说话了,低着头喝茶。
    贾政万万没有想到,偌大的荣庆堂里竟然没有半个人帮着他说话,就连贾母也明哲保身,不说话了。
    他一时恼恨,一时悲愤,怒道:“你们……你们都欺负我一个没爹没娘的!”
    贾政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恶寒了一把,这话要是出自贾宝玉之口,大伙或许还能说一声孩子气,而如今这话是从都做祖父的贾政嘴里说出,一看贾政那张满是折子的脸,大伙都忍不住恶寒了一把。
    贾珍的脑子里向来装满了黄色废料,平日想法也是往有颜色的方向走,想着贾母以往偏心的习惯,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心下琢磨着,莫非贾母就是喜欢这种调调的?
    倒是贾母脸色瞬间变得雪白,望着贾政的眼神颇有几分惊疑不定。
    一句没爹没娘的,落在旁人耳里还道贾政顺嘴说的,但贾母心里有鬼,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恶狠狠的瞪着王夫人,早知如此,她当初应该直接冒着得罪王家的风险,把王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
    贾赦裂嘴一笑,微微挑眉,他就是欺负贾政了,怎样!有本事咬他啊!
    事已至此,那怕贾政再哀怨十倍,也改变不了分家一事,眼见当真要按着嫡七庶三的规矩分家,王夫人急的直拉着王何氏的衣角道:“二嫂,你得帮帮我啊。”
    她的嫁妆没了,放在宝玉那儿的私房也没了,就那三成家产,那够她们生活的。
    王何氏眼眸微寒,轻咳一声,笑道:“贾大人,这样分家怕是不公。”
    “哦!”贾赦微微挑眉,“王夫人有何高见。”
    王何氏清了清喉咙,笑道:“舍妹这些年来经营不少,着实亏空了不少银钱,总不好让贾家吃这个亏,那些亏损……也该归到二房那三成之中。”
    王何氏这话一说,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王何氏这话分明就是要让二房赔偿荣国府在王氏管家这些年来所损失的田产与商铺啊!
    当然,王何氏这话也在理,要是不算一算王夫人这些年来在荣国府里的亏空,还分三成财产给二房,岂不是太便宜二房了。
    只不过大伙也心里明白,无论二房从荣国府里捞了多少,在经过太子收债一事之后,那些捞到的银钱也全都落到国库之中了,正经而言,二房的私库怕是全荣国府上下最干净的库房了,大伙这才没在这事上挑理。
    毕竟二房只得家产三成,本就不多,再把这‘损失’一计算进去,那二房还剩下些什么,别说让贾政还一还国库欠银,只怕以后连立身的银钱都没有了。
    贾赦深深的瞧了王何氏一眼,欣然道:“王夫人说的是,便按这道理来办。”
    王夫人尖叫一声,指着王何氏的鼻子怒道:“你……你怎么敢!我要我二哥休了你!”
    不过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要不是她二哥善良,王何氏那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没想到王何氏不知道敬着王家上下,竟然还作死的欺辱起大姑子来了。
    王夫人恼怒之下,嘴里骂咧咧的,各种难听的话都出口了,她在家庙的那段时间里,反省自然是不可能的,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翻来覆去的咒骂着贾敏与贾母,如今用在王何氏身上。
    倒也合适,其用词之恶毒,也着实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要不是亲眼所见,大伙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何氏眉眼微挑,叹道:“大妹妹的癔症越发严重了。”
    她低声和何嬷嬷吩咐了几句,何嬷嬷会意,直接带着几名粗壮的仆妇压制住了王夫人,还顺手在王夫人的嘴里塞了一团抹布,省得她再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出来。
    王何氏瞧着,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淡过,未了还假惺惺的跟贾赦道恼道:“大妹妹病的不轻,还请贾大人见谅。”
    王何氏这话说的温和,不过配上何嬷嬷快、狠、准的动作,还有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仆妇,再加上王家连麻绳什么的也不知在何时备齐了,大伙便知道,王夫人和王何氏这对姑嫂之间的问题怕是不小啊。
    贾赦轻咳一声,直接道:“王夫人请自便。”
    王何氏微微点头,“多谢贾大人体谅。”
    就酱,王何氏出手,顿时直接让王夫人歇了菜。
    王何氏直接让人把王夫人给押了回去,省得她在荣庆堂里丢人现眼,怎么说这王家还是要脸的,总不好让王夫人在荣庆堂里继续疯妇附体,从头到尾,没人去问一问贾政的意思。
    不过贾政对王夫人早就厌烦的很,王何氏主动揽下王夫人癔病一事,贾政自然不会拒绝,至于贾母……
    自她察觉出贾政怕是知道了些什,这心就淡了;再则,她瞧着王何氏与王夫人之间的神情,早就暗暗后悔着了,早知如此,她便不用废那心思把王夫人从家庙里出来了。
    太子轻咳一声,“贾大人,还是尽快分家吧。”
    就酱,在王何氏的建议之下,贾赦又再分了一次家,这次极公正的把失去的田产与商铺都放进去一并计算。
    当然啦,很明显是被贾母吞掉的那几家商铺,还有贾政从中伸手拿的银子就没算进去了,一则是因为无证无据,不好计算,再则,要再算进去,太子这一次可真是要空手而归了。
    本来按着嫡七庶三的规矩,贾政少说也能分到十万两左右的财产,外加荣国府后街的一处三进院子,不过按着王何氏所说的新算法,贾政最后只到手了少少的几千两银子,并着一些买不上价的古董字画罢了。
    不只如此,分家之后,贾赦立刻便让贾宝玉、李纨母子等人收舍行李,连着贾政夫妇两人一起让送到了后街的那一处三进院子里。
    要是以往,贾母绝对不可能让贾宝玉就这样离开她的屋子,不过眼下她还记着贾政那一句没爹没娘的,那顾得到宝玉这一处。
    于是乎二房上下,尽数被贾赦给送了过人,众人都露出了不安之色,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更惨的是,贾政手里的银钱还没有捂热呢,便直接被太子给收了去。
    太子不怎么满意的皱了皱眉头,本想还说些什么的,不过瞧着贾政脸色灰白,终究还是罢了,只是若有所思的瞧了贾兰与贾宝玉几眼,淡淡道:“贾大人明儿别忘了来户部一趟,咱们好好谈谈这剩下的银子该怎么还。”
    指望贾政还银是不可能了,还不如指望一下他的儿子、孙子。
    太子这话一出,除了蒙蒙懂懂的宝玉之外,众人的脸色顿时白了,特别是李纨母子,那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几乎都到了雪白的地步,母子俩对望一眼,很明显都有几分绝望。
    论身份,兰哥儿是长子嫡孙,责无旁贷;论情感,谁人不知王夫人素来偏心着贾宝玉,自然舍不得让宝玉背这么大的一笔债务。
    想到兰哥儿就这样被牺牲,李纨一时便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
    王夫人亦心下大急,连忙拉着贾政的衣角道:“老爷!这不成啊,不能让咱们的宝玉背上这债啊!”
    十二万两银子,那怕贾政强取豪夺的用尽各种手段,也不过才还了一小半,即使加上今天分得的银子,算起来还不足六万两之数呢,那么大笔银子,叫她的宝玉要怎么还。
    贾政气急败坏的狠狠的打了王夫人一巴掌,“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咱们又怎么会落到眼下这步田地!”
    要是王夫人厉害一些,别让贾赦捉到这么多的小辫子,贾赦那厮那有办法强逼着他们分家。
    还有,要是王夫人当年仔细一点,和王何氏打好关系,他们也不会分家的时候被王何氏反捅了一刀,这下可好,别说还债了,他们现下连安家银子也都没了!
    王夫人心下委曲,这事那能怪她,要是贾政不去借国库银子,这事说不定也不会发生了,而且贾政足足借了十二万两的银子,那么大笔银子,贾政究竟是花销到那里去了?
    想到那日在书房中见到的景像,王夫人不由得疑心了起来,又跟贾政大吵一架,甚至还直接动起了手来,最后仍是以两败俱伤作结。
    且不说贾政夫妇俩三不五时的吵架、打架,直吓的贾宝玉憟憟发抖,李纨与贾兰恨不得自己没带耳朵、眼睛,另外一方面,靠着李纨那一点微薄的嫁妆,二房一家子总算勉强在贾府后街安身。
    一安定下来,王夫人迫不及待的跟远在东北的王子腾诉苦,一方面跟王子腾借钱,另外一方面也不忘告一告王何氏的状。
    要说王夫人眼下最恨的,自然就是王何氏了,要不是她最后捅那一刀,她们一家子也不会落到眼下这种地步。
    不过王子腾也不过略略瞧了几眼,便直接让人把信给烧了。
    按他看,王何氏和贾赦还是太好心了些,应该再狠一点,连半分钱都不留给王氏一家子才是,况且都说王氏得了癔症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把王夫人往疯人塔一送,这才清净。
    再则,眼下二房家里一团乱,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应该顺手把贾宝玉和贾兰给拐卖了,这才是真干净呢。
    王子腾向来是个有仇报仇的人,谁断他子嗣,他不把那人害到绝子绝孙,那会甘心呢,那怕那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一般。
    想到王夫人所出的几个孩子,王子腾猛地坐直了身子,他总算想起来那北戎祭司是长的像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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