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族开刀

    徒明煜在跟幕僚们商议定了之后, 还真的开始讨起了债来了。
    第一个讨的不是旁的人家,正是四皇子妃的娘家──李家。
    四皇子妃李氏在太子府上也是个透明人,她娘家不显, 父亲是个寒门子弟, 母亲虽是商户女, 不过也只是普通的商户,在李家老家或许还能称上一句有钱人家,但到了京里, 当真算不得什么了。
    以李家的情况,无论是李氏还是李氏的爹娘从来没想过把女儿嫁到什么皇子府,当年也不过就是大选时走个过场罢了, 想说有了大选的名头, 婚事上也好讲户好一点的人家, 但在大选上, 不知怎么的会被平康帝指给四皇子。
    这对旁人而言是荣耀,但对李家而言可是惊了,但圣旨已下,李家也不可能抗旨,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因为是嫁入皇室, 李家原先给李氏准备的那一点子嫁妆便不够看了,那怕李家倾尽所有给李氏备嫁, 甚至李母还不惜写信给娘家求援, 也只不过给女儿溱到六十四抬的嫁妆,离皇子妃的规格一百二十八抬着实差的太远。
    最后李家还是不得不向国库借了银子, 这才勉强溱到了足够称得上皇子妃规格的嫁妆, 虽是如此, 但李氏的嫁妆在众皇子妃中也是出了名的浅薄, 还远不如后来进府的陈侧妃的嫁妆呢。
    陈侧妃好歹是齐国公府的嫡女,又自幼受宠,那一百一十八抬的嫁妆都是实打实的,可没半点水份,比起李氏那号称一百二十八抬,但内里大半都是溱数之物的嫁妆要丰厚的多。
    也因着自己的嫁妆、娘家均不如人,李氏这些年来在四皇子府中也着实有些艰辛,不过旁的也就罢了,更让李氏受打击的,莫过于李氏挣命所生的独子在一场意外中过了身。
    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陈侧妃,但徒明煜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不曾为她的孩子讨个公道,照样宠着陈侧妃的儿子,只不过略略冷着陈氏罢了。
    或许对徒明煜而言,冷着陈氏便就算是交待了,毕竟陈侧妃膝下有着徒明煜仅剩的儿子,看在徒磎的份上,徒明煜略略偏着陈氏,不好狠罚她也是应当。
    但对李氏而言可不同啊,她就只有砡哥儿一个儿子,而且生砡哥儿之时受了陈氏的暗算,伤了身子骨,太医说她再有孕的机会不大,砡哥儿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子嗣了,独子惨死,叫她怎么能不恨呢。
    而且徒明煜还自以为是的想要把徒磎过到李氏名下,说是补偿李氏的丧子之痛,气的李氏直接避到京郊别院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有意出家的模样,连消带打的,总算让徒明煜收回此意。
    李氏虽然回府,不过她对太子有怨,怨怼之下,面上也难免带出一点半点。
    别看太子在外头无能,但面对自家妻妾时,这气性可大的很,见李氏对他冷漠,原本觉得有些亏欠李氏的徒明煜顿时反而恼了起来,一怒之下便干脆冷了李氏,改宠起其他的妃妾了。
    这些年来李氏与徒明煜之间也不过只剩下一些面子情罢了,除了初一、十五,徒明煜几乎从不进李氏房里,即使进了李氏房里也大多是纯睡觉,甚少叫水。
    这阵子徒明煜也不知怎么了,一口气连进了正院好几天,而且次次都有叫水,再见李氏眼角眉稍都带了些春意,可见得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大有改善,喜的李氏的奶嬷嬷当下便忍不住跟李氏道起喜来了。
    不枉娘娘这些年来仍不死心的调养着身子,好再给太子再生一子,如今太子终于回心转意,知道娘娘的好了,只要再来个嫡子,便就十全十美了。
    “娘娘!这可是好事啊!”李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喜道:“娘娘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再生一个小主子,省得便宜了若溪院里的!”
    若溪院里住的便就是陈侧妃母子,虽是侧院,但占地极广,只比正院略小一些了,可见得徒明煜对陈氏的重视。
    那怕出了砡哥儿的事,但府上陈氏母子的供给却丝毫不减,甚至隐隐还在四皇子妃之上,每当想起这事,李嬷嬷便恨的牙痒痒的,恨不得把陈氏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捉花。
    李氏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心里也起了几分冀望。
    她终究是个女人,不到真绝望的地步,那会愿意和夫君形同陌路呢,更别提她那夫君可不是普通的夫君,而是堂堂的太子,说不得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
    皇家是世上最不讲规矩的人家,什么以妾为妻,宠妾灭妻的事儿可从来不曾少过,在这皇室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骨肉更可靠的。
    李氏微叹,“要是能生个嫡子,咱们李家才是真稳了。”
    她冷眼瞧着,磎哥儿已经被陈氏和太子给宠坏了,那能做下一代的储君呢,这大晋的将来,还是得指着她的肚皮才是。
    李嬷嬷连连点头,这嫡子承爵才是正理,她眼热的瞧着李氏的肚子,好似里头当真已经有了小主子一般。
    正当主仆两人说说笑笑之际,突然小丫环白着一张脸匆匆来报,“娘娘,大太太和二太太来了,说是有事来求一求娘娘。”
    大太太和二太太就是李家的大太太和二太太,李父虽是寒门出身,但为人谨慎,给儿子娶的两个儿媳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都是和善又懂事的性子,为人素来最是规矩不过,和四皇子妃这个小姑子也算交好。
    只是因为太子隐隐有些看不起李家,再加上在砡哥儿之事上偏着陈侧妃,没还砡哥儿一个公道,李家人气恼之下,与太子之间的往来就更少了,两位太太平时也不怎么登太子府的门。
    小丫环们也是头一回见到两位太太上门来,更让她们有些讶异的是两位太太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小丫环不敢隐暪,便连忙跟了四皇子妃说道。
    “哦!”听到娘家嫂子突然上门,李氏也吓了一跳,连忙道:“快!快请两个嫂子进来。”
    她心下疑惑,这不年不节的,二个嫂子怎么来了呢?
    “是!”小丫环匆匆将李家大太太与二太太请进正院之中。
    一见两位嫂子进来,李氏连忙笑盈盈的起身相迎,她与徒明煜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些融冰之势,心情正好,眼角眉稍也带了几分喜色,不料一见到娘家的嫂子,李氏的笑容顿时一僵,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因无它,因为李家两个嫂子看起来真的太狼狈了。
    她两位娘家嫂子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也耕读人家出身的,更难得的是娘家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两个嫂子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人,平时的举止不知道多文雅透气,只要出门子,那从头到尾绝对是一丝不乱,整整齐齐的,但今日却像是疯妇一般。
    两女不但眼睛红肿,就连衣裳都好似被人拉扯过了一般,松松垮垮的,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而且两人头发散乱,头上的钗环首饰全都不见了,就连耳朵上的耳珰也好似被人抢过一般。
    大嫂子两只耳朵的耳洞上还渗着血,而二嫂子只剩下一只珍珠耳珰,另外一只耳朵还残留着半只耳珰,耳珰上的珍珠也不知是被抢走还是啥了,总之是空空的,只剩下耳珍了。
    李氏大吃一惊,厉声道:“发生何事了?是谁敢欺我李家人!”
    李氏脸如寒霜,当真是真气恼了。
    两位嫂子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给欺负了,李氏气的直打颤,她就算再不受宠,也是堂堂的皇子妃,欺负她娘家嫂子就跟欺负她一样,全然不给她和太子面子,李氏恨不得把欺负两个嫂子的人捉出来大卸八块。
    李家长嫂的性子还沉稳一点,只是抿着嘴不说话,不过李家二嫂子可没有这么好的性子了,她快嘴快舌回道:“咱们这样还不是拜姑爷所赐吗?”
    李氏一惊,吓的险些打翻手里的茶,她怒道:“二嫂,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贵为太子,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可能会……可能会……”
    李氏双颊驼红,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嫂子和二嫂子的年纪都不小了,太子怎么可能会欺负她们呢。
    李家两个嫂子到这时才知道李氏想歪成这样,两人顿时羞红着脸,二嫂子更是不客气的呸了一口骂道:“小姑在胡想些什么,怎么跟着太子久了,平时所见所思尽是些淫/邪之事。”
    李二嫂子也是气极了,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只差没指着太子的鼻子骂贱人了。
    李家长嫂毕竟稳重些,连忙瞪了李二嫂一眼,制住李二嫂接下来的不敬之言。
    要是放在其他人家里,李二嫂被没脸没皮的姑爷给气的很了,嘴上说上几句也就罢了,但那人可是太子啊,一个不好,怕是要掉脑袋的,而且说不得还会连累全家上下呢。
    李二嫂子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只是她当真是气的很了,也说不出什么道歉之语,只能冷哼一声,头别到一旁,权当把这事给揭过了。
    李家长嫂向李氏郑重的福了一福,直言道:“娘娘,咱们是来求你劝一劝太子,别对李家赶尽杀绝啊。”
    说到最后,李家长嫂也忍不住失声落泪,她头一回对小姑子起了些怨恨之意,要是小姑护住儿子,把太子紧紧握在手里,李家又怎么会被太子给秋后算帐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氏的小脸都被吓白了,她当真不知发生何事,连忙问道:“太子做了何事?”
    怎么会说什么秋后算帐呢?
    见李氏当真不知,李家的两个嫂子也总算心平气和了一点,委委道来。
    说起来,还是平康帝催还债惹出来的祸事。
    李家本就没多少家底,更别提当年为了送李氏出嫁,李家的家底都被掏空了,还不得不去国库借了一笔银子,从此之后,李家便当真穷了起来,李父又是个讲气性的,不肯动用儿媳的嫁妆,只能苦哈哈的拿着那一点俸给养着全家。
    李家这些年来,日子着实不好过,这一次因为冬季来的早了些,李家去年的旧棉衣早就结块不能穿了,新衣裳一时准备不及,李家大哥就这样受了涷了。
    在这年代,最花钱的事儿莫过于看病,李家大哥病的不轻,光药钱便是一大开销,李父连李家最后的一点子田地也抵押出去了,仍治不好李家大哥的病,李父也是没办法了,这才去国库借了银子,不料……
    想起太子如凶神恶煞一般的逼着他们还银子的模样,李家两位嫂子就忍不住抱着痛哭,不只是李家的家产,还有她们的嫁妆以及私房银子都被搜了去,别说给李大哥吃药的银子了,说句不好听的,她们这下子连明后天的饭钱都不知道有没有呢。
    既使这样,李家上下所有的家产仍无法抵李家的欠银,最后就连她们两个女人身上仅剩能拿来充充脸面的首饰也被太子让人抢了去,她们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求妹妹帮忙。
    李家长嫂细声道:“妾身也不是不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可你大哥病的厉害,当真断不得药,我们来求求妹妹,劝一劝太子暂且宽限几日吧。”
    只要能救丈夫,那怕让她舔着老脸回娘家借钱也成,只不过公公当年当真借了不少银子,那怕把她娘家给挖空了,也还不了那么大笔银子,只能求太子宽限几日,先让她丈夫治病,以后再慢慢还银便是。
    李二嫂子性子暴燥,也忍不住埋怨道:“当年也是为了帮妹妹备嫁,公公才会借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大姑娘可好,出嫁了便不管娘家人了。”
    大嫂认命想要帮着公公还那笔银子,但她可不认命,说句不好听的,那笔银子也是因为小姑才欠下的,要还也是该由小姑还才是,关她们二房什么事呢,她才不愿意帮着公公还这笔银子呢。
    要不是她的嫁妆也被太子搜了去,她们身上一点子银钱都没有,她今日过来便不是求救,而是直接要求分家了,怎么说这债也不该由她们家帮着担才是。
    李氏羞红了脸,当真无地自容,只能低声道:“嫂子放心,我理会得,那怕变卖嫁妆,我也不会让父亲代为还着这笔银钱。”
    李二嫂子松了一口气,“小姑能明白事理,那自然是再好也不过了。”
    就连李家长嫂也抿紧了唇不说话,那怕是她,也不觉得那银子是她们该还的。
    李氏再三道歉,心里真是怨透了太子,她虽知道圣上急着收欠银,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头一个挑来开刀的便是她们李家啊!
    是!她们李家是欠了银子,但说句不好听的,她们李家欠的银子跟其他人家相比,全然算不得什么,陈侧妃所出身的齐国公府欠的银子可是她们家的好几十倍呢,怎么太子不先催讨陈家,反而先讨起了李家了!
    再想一想太子这几日在她房里那不自觉带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李氏那有不明白的,原来太子是打定主意要拿李家开刀,这才这几日都留在她房里,原来是想稳着她,好让她给他心爱的陈侧妃做替死鬼呢。
    李氏满心绝望,气的直打颤。
    先前她有多喜悦,而如今就有多绝望,她万没想到,和徒明煜夫妻多年,徒明煜全然不给她半点面子,说舍就舍,幸亏她还想尽办法调养身子,好在给他生一子,结果……这就是她一心期盼的良人?
    瞧出李氏摇摇欲坠,好似当真大受打击的模样,李家长嫂心下不忍,她也知道自家小姑子一直不怎么受宠,就连儿子死的不明不白,也不被太子当回事,可见得李氏在太子府中也着实不好过,怪不得全然不知道太子会对李家开刀一事。
    李家长嫂安慰道:“我也知道这事不关妹妹的事,毕竟男人做的事,咱们做女人的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就是拜托妹妹求一求太子,宽限几日,好歹,让你哥哥尽心养病才是。”
    说到最后,李家长嫂泪如雨下,当真是难受到了极点,要不是夫君的情况当真不好,以公公的气性,断是不会让她们来求一求妹妹的。
    李氏忙不迭的答应,立了无数保证,又让管家包了好些药材、点心,不只如此,她还让李嬷嬷私下也包了一包银子,亲自送了两个嫂子出门。
    这药材、点心什么的还能说是亲戚往来,但包银子却着实有些太过了,毕竟他们是亲戚,那有直接拿着银钱赏人的理,不过想一想夫君的情况,李家长嫂还是收了起来。
    眼下她们李家最缺的……也的确是银子啊。
    两个嫂子一走,李氏一方面连忙让人去请太子过来,一方面又直拉着李嬷嬷的手道:“怎么办?这事该怎么办?”
    旁人不知,但她是知道的啊,她爹之所以会去跟国库借银子,全是为了她的嫁妆的啊,当年要不是为了帮她备嫁,也不会把整个李家给掏空了,一想到太子竟然跟李家催起了债,她就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死了算了。
    李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会想得到,太子竟然会拿自己的妻族开刀呢?
    她安慰道:“想来太子只是做做样子,不会对李家赶尽杀绝的,待太子回来,咱们再求求太子便是。”
    李氏泣道:“也只好如此了。”
    希望太子能看在她面子上,能抬抬手饶了李家上下,别逼着李家还银子了。
    李家……是真没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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