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之后没多久,小小的北苑县就热闹起来了。
从京城来的官,一个比一个大,虽然都大不过太子,可一个比一个有来头,一个比一个岁数大。
云震一连好几日看不到人儿,柳琋也天天忙活。
轩辕晔说的接卢师傅过来,没几天就真的来了。
好不容易来人了,自然就得问一下家里学堂的情况。
当得知全都盖好以后,母女俩都很高兴。
耿氏给他添了茶水,道:
“麻烦卢师傅了。我们这都不在家,全都由你照看,辛苦了。”
“老夫人这话说的可太客气了。您家的大少奶奶也出了不少力,很多事情,都是她安排的呢。”卢春利忙不迭替縢婉柔表功。
耿氏高兴的点头,心满意足地说:
“我这大儿媳自是没的说。卢师傅,盖学堂顺利吧。”
“回老夫人,很顺利。没什么太大的花费,人工都是各村的村民,青砖是丁县令送的,瓦片是路东家给的……”
林林总总说了一堆人名,还真难为这卢春利,记性是真的好。
“……滕姑娘记得只字不差,去县里找工匠刻碑呢。地方都留出来了,就在学堂门口。”
云巧点点头,把笔墨拿出来,道:
“既如此,那就麻烦卢师傅把别庄的图也出了。您回去即刻张罗,我们还得过些日子。”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卢春利颔首,亲自磨墨。
接下来的几天,耿氏白天在书房,晚上回房歇着。
反正儿子、儿媳妇都忙,她权当给他们看家了。
云巧倒是轻松,每天不是看孩子,就是开解杨蜜。
虽然还没走出来,但精气神是有了。
特意让医魂给看了看,她说只要慢慢调养,月子里再注意一些,还是能回到最初。
女人嘛,身子最为重要。
更何况她这种又当爹又当妈的。
卢春利走了的第二天,云巧带着耿氏、杨蜜,还有铁蛋、宝儿,出去散心。
北苑县附近的临镇,全都走一遍,暴/乱中去世的人,他也到了该烧三七的时候。
照例还是县衙那边派车,一趟一趟的拉着百姓过去祭奠。
这一次,祭奠的人里,还有一群特殊的,那就是京城过来的人。
当他们看到眼前一排排的坟包,哭声遍野的人群,面色复杂,千姿百态。
云巧陪杨蜜来的。
看着她扶着墓碑哭泣的样子,尤其还挺着大肚子,场面多触目惊心。
轩辕晨见状,瞅着身旁的老爷子,道:
“严师傅,本宫除了照实回报,我没法去掩盖事实。您看看这一切,您瞅瞅。死的几乎都是家中顶梁柱,您说着些孤儿寡妇,日后该怎么活?”
被称作严师傅的,是继縢彦靖后,在宫里教皇子、公主们的夫子。
官居一品,被奉为太师,但没有实缺,所以不让众人叫他“严太师”。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也是心里难过。
可是……
双手背后,喃喃的道:
“太子殿下,您可想过,一旦把事情全都说出来,那可不是开玩笑了。”
“难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说说而已?”轩辕晔挑眉蔑笑。
严师傅最怕对上的就是他,可没想到……
扭头不理会,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轩辕晨瞅着其他人,一个一个全都不吱声。
还算可以了。
至少还有些良知,没有无脑站边。
比划了“请”的手势,二人一前一后去到一旁。
远离人群的空旷地,严师傅抱拳拱手,道:
“太子殿下,有话请讲。不过还请殿下……莫要难为老臣。老臣……也是为我大周考虑。”
轩辕晨瞅着远处祭拜的人群,问:
“严师傅,咱们心里都明白,当北芪的那都过来澄清,附赠的那些密函,事实就是真的!本宫敬重父皇,但也不能愚孝。错了就是错了,严师傅难道忘记当年的韩家?皇叔?滕家?顾家……”
一连说了好几个,直把严师傅说的哑口无言。
“老人家,本宫知你职责所在,可你扪心自问,这些百姓无辜吗?北芪那都做的是不对,可他为何会这么做?这些年,八贤王一家常年驻守,老王爷死了刚继位的接着,不曾回家,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为所动?”
严师傅听到这儿,双膝跪地,急忙摇头。
“殿下,老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
到底一把年纪,当看到他能来,轩辕晨都懵了。
这一把老骨头万一路上有点儿啥,咋算?
可那么多人等着、看着,她怎么可能包庇。
看着远处的轩辕晔,想起自己准备的另一个想法,走上前,把人扶起来,道:
“严师傅,您老人家德高望重,除了滕老,大周就剩您这么一个坐镇泰山。”
“老臣从来不敢跟滕大人相提并论。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严师傅,您该知道,从时疫到现在的暴/乱,所有的种种就是不想开互市。本宫记得第一堂课严师傅就说,身为皇子,爱民如子。这就是爱民如子吗?”
严师傅纠结,想要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轩辕晨见他这般,嗤笑着摇摇头,道:
“要论难过、难做,本宫应该比你更难!本宫都能做到一视同仁,严师傅德高望重,活的通透,不明白吗?”
“老臣……老臣……”
“罢了,既然严师傅执意如此,那本宫不好说什么,就按先前讨论的,顶缸!”
轩辕晨的话说完,严师傅急忙跪在地上,感激的道:
“殿下仁孝,实乃我大周之福气啊!”
边说边磕头,却没有看到轩辕晨讥笑的样子。
就算看见了也无妨,他能当做没看见。
只要完成任务,回去就能交差。
他的这番心理活动,轩辕晨自然不会知道。
回到轩辕晔身边,压低声音道:
“猛药下了,不过他不同意,看起来……还是得继续那个了。”
轩辕晔冷笑,一副“本就如此”的样子,道:
“怎么样,我说他不干净了,你还不相信。如此,信了?”
“…………”
轩辕晨不好辩解,点点头,长叹口气。
立场不同,他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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