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不知何时回来的，却是等客人走了之后才进门的。
见秦桑捻着一朵珠花出神，便询问道。
“于家，派人调查过我。”
秦桑的好心情没了，视线扫过六件赔礼，手里头的头花没有规律的转动着。
“三匹绸缎的颜色分别适合咱们三个裁衣裳，文房四宝和头面显然是给我的，珠花给小妹的，那块玉和酒是给你的，果然用心了。”
“不喜欢，就退回去。”
“那不是上杆子得罪人嘛，我一个小农女要是不识抬举，以后还能在通县混？”
“所以？”
“留着呗，这东西咱们家现在还买不起，留着哪日充个门面也不错。要是能卖了变现，倒是更实用，就是有点打于家的脸。”
“……”老顾。
合着人家送礼让你不合心意，是因为没直接兑换成银子？
于宅。
于家虽然分支单过，可于家早些年便置办了一条街的宅院，除非是庶出在一开始分家便另行选址，嫡系住的都近。
族老从药店离开后，便去找了族长，两人在书房里说话，任何人不得靠近。
“给李氏传个话，让她带着孝文去庄子养伤，也好散散心。”族长思忖片刻后，才开口道。
“那丫头不是个好相与的，倒是爱财，可要先给她透个话？”族老对秦桑的印象不好，却也找不到更好的骨伤大夫。
“你看着办，银子是小事，孝文可是于家的希望，日后他若能有成就，咱们也可以在闭上眼睛之前回到京城去，对祖宗也有交代了。”
族长沉重的开口，眯着眼睛道：“这事咱们俩知道就好，大院那边的人你派人盯着些，谁敢再动手，就除了！”
族长话里尽是杀气，丝毫不在意他口中的人也是于氏血脉。
若不是于孝文之前被大夫断定了要残废，那些人早就被族里处置，除族都是轻的。
族老慎重的点头，对此丝毫没有意见。
于家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孝文，他能痊愈关乎着于氏一族的未来，也是他们身为族老的责任。
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忙，秦桑极少来县里，自然要采购一番。
老顾之前没有种地，粮食都是随吃随买。
开春之后，不少农家都开始缺粮，即便是陈粮也在涨价，直到快秋收才会降价，这是秦桑从宋寡妇那里了解的。
“买这么多粮食，放哪？”老顾虽没有阻止秦桑够粮，却不能不提醒她。
“大半放店里去，伙计也要开伙，剩下的以后分着拉回去。剩下的带回去，也没人问啥。咱家不种地，伺弄药田免不得经常供人吃饭，多备着点也正常。”
秦桑自是考量过了，才敢买这么多，还不是在一家粮铺买的。
“粮价一天一个变动，在秋收之前只会越来越贵，还不如现在多买点。等你有空再挖个地窖，再来买几口大缸回去，粮食存个一两年也不会有问题的。”
“还有豆子也得储备点，生豆芽能添个菜，而且也经放，就是陈豆子的味淡了点，可赶上灾年也能混着粮食填肚子。”
今日赚了一百两银子，秦桑临时有了采购的心思。
之前的存银花见底了，于家这笔钱给的简直就是及时雨。
“今年会是灾年？”老顾皱眉，严肃的问道。
“我不知道啊！”
秦桑舔着糖人，耸肩道：“我又不是先知，哪里知道是啥年景。可天灾人祸总是不会提前打招呼，咱们习惯有备无患，将来也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我是饿过肚子的，再也不想体验那个滋味，简直是要人命了。”
老顾沉默，他是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毕竟他之前的身份……
背对着老顾，秦桑未看到他的神色，继续道：“以后庄子那边种药材，也得种点粮食。交税的时候用银子顶，粮食咱们自己留着，大不了最后以便宜价卖出去，反正也亏得起这一点。”
侧首看了秦桑一眼，老顾差点就忘记自己有几个庄子了。
因为粮食都送去边关，交税的事也是下面的人去办的，他还真不曾想过这个能节省粮食的方法。
果然，不在民间生活，很多事情都理所当然，不懂得变通。
“如果是你，想要收购粮食，又不想要惊动官府和各势力，应该怎么办？”老顾忽然问道。
“量大的话，自然是要化整为零。不过也可以换个思路，比如开个酒坊，这样就可以大量的收购粮食，暗地里在四处的收购酒水，混在一起出售来掩人耳目。”
“如果要买粮食只是为了填饱很多人的肚子，而不是重质量的话，那就更简单了。煮饭可以混着土豆、地瓜或者豆子，面食的话就加入豆面、土豆粉一类的，管饱还能解决营养问题，粮商都不关注这些东西的走向……”
秦桑不觉中压低了音量，眼神隐隐有些迷茫。
老顾状似闲话，可他本身就不是多话的人，反而让人怀疑。
难道他和军方有关系？
突然想到什么，秦桑的身子有些僵硬，握着糖人的手紧了紧。
“你刚才说的那几样东西，很容易买吗？”老顾听的认真，却不懂得民生。
“……嗯。”秦桑应了一声，忙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态，笑道：“这些东西产量高，亩产是水稻和麦子的几倍。不过不太好卖，所以农家都不愿意种。”
“对了，你之前给我寻来的葛根，亩产和土豆差不多，能存放几个月。要是磨成粉，或者做成粉条，放几年都能用。”
看着人来人往，秦桑无声失笑。
老顾是什么身份又如何？
这世上对她秦桑好的人不多，老顾算是其中一个。
若老顾是为军方做事的，那她也算是无意间为将士们做贡献了。
可是……
“老顾，你不会是土匪吧？”秦桑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嘴快的问了出来，想要捂嘴却是来不及了。
后脖颈传来老顾的温热的呼吸，秦桑心脏砰砰的极速跳动，却不知道该做何等反应。
老顾要是想杀人灭口，她逃得了吗？
“想逃吗？”
“嗯……不不不……”秦桑苦着脸，吓得想昏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老顾的手搭在肩头上，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得秦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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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