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如浪,掌声如潮。
樊禹与雨洛对视一眼,即将转身打马而去。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弟子王浩,恭送师尊!望师尊此行如龙,乘风破浪,直入云霄!”
樊禹大笑。
但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王浩身后,王静然也跟着走了出来,刻意施了粉黛的俏脸上,表情复杂,眼神也复杂。
王静然咬着嘴唇,幽幽道:“樊家主就准备这么走了,都不和妾身打一句招呼吗?”
樊禹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原本温馨动人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樊禹额头上,突然就渗出了几滴汗珠。
他有心开口,但被雨洛笑吟吟地注视着,他除了苦笑之外,还是只有苦笑。
就连远处的众人,也将目光一会儿汇聚在雨洛身上,一会儿又落在王静然身上,充满了促狭的笑意。
王静然目光灼灼,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就在这时,雨洛一牵马,靠在了樊禹身边。
雨洛娇笑着道:“人家好歹也是王家家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这样表态了,你若再不理不睬,岂不是太过无情无义了?”
樊禹小声道:“我倒是想有情有义,但是我敢吗?”
雨洛脸上笑容更明媚,眼波流转,柔声道:“我准你敢。”
听到这话,樊禹苦笑着点了点头。
他对着王静然,遥遥朗声道:“是樊某疏忽了!今后还请王家主代我好好督促小徒修行,今后归来之时,樊某必定登门拜访,把酒言欢!”
说完这话,樊禹连看都不敢看王静然一眼,当即在一片哄笑声中,转身打马,和雨洛疾驰而去。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如虹,渐渐消失在大道之上。
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王静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却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有满足,有感动,有欣慰,更多的是遗憾、酸楚与失落。
片刻后,她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眼睛又渐渐亮了起来。
王静然嘴角一掀,笑靥如花,悠悠道:“樊禹,既然有你这句话,下次回来,你就算是想赖都赖不掉。”
“我虽比不上雨洛,但到了那时候,我却有的是办法,把这生米煮成熟饭……”
幸亏樊禹走得快,没有听到王静然的这番话。
否则从今往后,樊禹非但不敢踏足王家一步,甚至连临渊城,恐怕也不太敢回了。
二人打马而行,一路疾驰,足足走出了几百里地之后,才速度一收,开始在路边缓行起来。
天已经黑了。
明月高悬,夜风如刀。
马蹄清冷,响彻在森寒的丛林当中。
此时此刻,四面八方都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放眼望去,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林,一模一样的寂静。
前方已经没有了路。
雨洛心念一动,一枚玉筒便从空间锦囊中飞出,光辉闪烁,悬停手心。
片刻后,她收回玉筒,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樊禹道:“怎么了,莫非我们走错了方向?”
雨洛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从临渊城到云水城的这段路,不是密林就是山坡,竟然连一条官道都没有。”
樊禹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沧海帝国本就是这世界边缘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帝国罢了,而临渊城,又恰巧是一座更加不起眼的小城市。”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莫说是官道,像这种小地方,有路给你走都算不错了。”
雨洛闻言,叹了口气,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了。”
樊禹道:“哦?”
雨洛道:“我们这种小地方出去的人,也不知道到了帝国大比上,面对那些真正的宗门天骄,究竟是不是对手。”
看雨洛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樊禹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他调笑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雨大小姐,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雨洛闻言,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而是低下了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叹气道:“我倒不是怕他们。”
樊禹已经牵马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雨洛顿了顿,继续道:“我只是怕自己辜负了爹爹的期望,怕辜负了临渊城武者们的期望,也怕……辜负了给我妖灵传承的那位前辈……”
樊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片刻后,雨洛抬起头,却发现樊禹也在望着他。
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中,似有光辉溢出。
樊禹淡淡地道:“怕就对了,但那又能如何呢?”
雨洛一怔,想要开口,却又一时语塞。
樊禹又接着道:“所谓武道修行,就是你明知道可能会失败,明知即使拼尽了一切,日复一日地坚持努力,也许还是仍旧不能成功,仍旧会辜负自己和他人的期望。”
“但关键就在于,你明白知道这一点,你还要不要去做,你还要不要走上这条路。”
雨洛心头一颤。
一直萦绕在她心间的那层迷雾,随着樊禹的这番话,不断回荡在耳边,竟是渐渐消散开来。
雨洛目光闪动,半晌后,若有所思道:“那……你的答案呢?”
樊禹展颜笑道:“我不需要答案,我今生今世所做的一切,就已经是我的答案。”
樊禹的目光,似乎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雨洛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身处魔兽山脉的那个夜晚。
那一晚,樊禹掌心温暖,语气坚定,也是像今天这样,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勇气和信心。
雨洛玉手紧握,突然有了一种拨开云雾见光明的感觉。
于是,她回眸笑了起来,笑声婉转如夜莺。
“臭小子,你说的这些话,有时候真的让我有点怀疑,你根本就不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而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头子!”
她的笑容温柔,目光也温柔,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凛冬,也让人忽然有了一种浓春时的感触。
但听到这话,樊禹却没有作声,而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几百年?
作为一个前一世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区区几百年,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几百年的光阴,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次较长的闭关。
但是,对这世上的很多人而言,几百年却已是生死之隔。
念及于此,樊禹不禁有些感慨——这便是生而为人的悲哀。
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规则轮转,泯灭生机,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
但生而为人,又有谁愿意让自己的生死与命运,受到他人的摆布与安排?
所以,这才有了武道。
——势要逆天而行,修行自身,与天争命,与天抢道,只求从此脱离世间苦海,再也不受种种藩篱束缚!
只不过,古往今来,能够真正达到这种境界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就连前世身为符祖的樊禹,也未曾达到那种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
他不禁扪心自问,那么今生今世,他又能不能,走到那个梦寐以求的终点呢?
樊禹不知道。
此刻他只是牵着马,缓缓而行。
不知走了过久后,樊禹脚步一顿,将马拴在路旁的矮树上,靠着树干停了下来。
樊禹道:“就在这里歇一歇吧。”
雨洛道:“在这里?在这种荒郊野外?”
樊禹点了点头:“不错,再往前走二十里地,就是另一片魔兽山脉的外围了,我们已经走了一天的路,在这里养足精神再走也不迟。”
说完这话,樊禹便点燃了一枚挑灯符。
符篆燃烧升空,绽放出一团深黄色的火焰,如同帷幕一般将二人圈了起来,散发出淡淡的光辉与温暖。
符如其名,这挑灯符,虽然只是一品符篆,也并没有什么防御和攻击之效,但却十分实用。
——如明灯一般照耀四方,又如篝火般驱散严寒,不仅可以略作警戒,还可以对野兽形成威慑。
除此之外。
樊禹又取出两枚一品木牢符,掌心源力轻轻一吐,四周的木属性天地源气,立即千百倍地浓郁起来。
在樊禹的操纵下,一根根手指粗细的藤蔓,从地底纷纷钻出,彼此交错连接,相互缠绕。
眨眼之间,两张柔软属实的藤床,便已横亘在路旁。
雨洛翻身下马,目瞪口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惊奇地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符篆还可以这么用的。”
樊禹笑道:“符之一道,千变万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雨洛伸手摸了摸这藤床,舒舒服服地躺上去后,笑眯眯地道:“臭小子,不得不说,不管是居家旅行,还是杀人放火,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她美眸滴溜溜一转后,又道:“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
樊禹哈哈大笑,“当然是看书,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通过看书学习。”
雨洛娇媚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信你才有鬼!
虽是冬夜,但在挑灯符的火光笼罩下,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之意。
就连林间呼啸的风声,也小了许多。
渐渐地,一股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雨洛打了个哈欠,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骤变横生!
两匹白马突然惊嘶而起,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四蹄疯狂地践踏起土地!
二人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感到一股狂风袭来,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突然响起了痛苦的低吟声。
“救……救命!”
雨洛喉咙一紧,睡意一扫而空,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夜黑风高,荒郊野外,连鬼影子都见不到半个,怎么会突然出现人的求救声?
她下意识地朝林中望去。
那影影绰绰的黑暗中,突然刮起了阵阵狂风,树樊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千万只妖魔在舞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雨洛颤声道:“什……什么人!”
无人回应。
除了风声之外,远处,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
以及一种刀锋撕裂树木,树木拦腰折断后,轰然倒塌的巨响!
雨洛玉手一扬,已取出一条手臂粗细的木杖,源力涌动,光辉徐徐绽放。
突然之间,她感觉身边藤床一颤。
竟是樊禹白袍轻振,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整个人已如箭一般飞出!喜欢九天至尊符师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九天至尊符师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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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