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暗礁
宫长章到了郭蝈儿、八宝身前，压低了声音道：“已经谈好了，你们跟我来。”
在小市北头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宫长章向他约来的卖家介绍道：“这二位便是买主，张老板、李老板。”
郭蝈儿和八宝同时拱手见礼，自报姓名：张三、李四。
那全身都被暗影笼罩的卖家听到这俩名字并不惊讶疑惑，谁来黑市买违禁品，会透露自己的真名呢？
但他还是顺口客气道：“尊名如雷贯耳，久仰了。”
郭蝈儿差点笑出声，不过转念一想，这“张三李四”之名确实“如雷”，天下谁人不知啊！
八宝一眼瞥见郭蝈儿笑着要开口，怕他会贫嘴误事，连忙抢言道：“东西带来了么？”
“嗯，”对方点了点头，又反问道，“钱呢？我只要金叶子。”
郭蝈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晃了几下，袋子里传出来金属撞击的声响。
那神秘卖家就弯腰从地上提起一个麻布袋，递了过来。
郭蝈儿接过袋子，感觉沉甸甸的，他解开紧扎的袋口，八宝探手进去，拿出来一个身粗口小，外壳以生铁包裹的圆球，上面安有引信，正是两宋时颇负“盛名”的爆炸性火器——震天雷！
“呦，看样子挺唬人的，也不知能不能引爆，我试试！”郭蝈儿手持刚燃亮的火折子，竟作势要去点燃那铁球上的引信。
这一“作死”举动吓坏了对面的卖家，他惊得一下子就从暗影里飞扑出来，死死拽住了郭蝈儿的手，怒喝道：“你疯了？！”
月光照在他脸上，是个圆脸黑肤的微胖男子。
郭蝈儿笑嘻嘻地甩开了对方的双手：“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也太紧张了。”
卖家愠怒道：“赶快把金叶子给我，然后各走各路。”
郭蝈儿慢条斯理地打开锦囊往外掏东西：“真是对不住，金叶子暂时没有，金镯子行么？”
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郭蝈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从锦囊中掏出的一副铁铐“咔嚓”一下子就套在了其双腕上锁住！
铁铐的内里边缘锋利无比，那卖家疼得嘶声嚎叫，他又惊又怒，对着宫长章狂喊：“姓宫的，你出卖我！”
“侯申，你自己监守自盗，倒卖军火，还怪怨别人？”这时暗伏在附近的云朗走了过来，冷冷道，“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云、云朗？”卖家侯申睁大了眼睛，“原来是你在幕后主谋，你恨我当初赶你出军器监，现在公报私仇！”
云朗还未说话，郭蝈儿忍不住开口道：“你要是不犯法，人家想报仇也没法子报啊......”
八宝眉头一皱，呵斥道：“你闭嘴，别乱说话！”
侯申冷笑道：“云朗，我是不会给你机会刑讯我的，你永远也翻不了案，回不去军器监！”说罢猛地飞身朝街角墙上狠狠一撞，顿时头破血流，倒地身亡！
这一变故委实来的太快太突然，谁也没来得及去阻止，看着神情可怖气息已绝的侯申，众人一时间都惊呆了。
北瓦庆喜班、临安府学两起爆炸案的终极嫌犯侯申已死，死无对证。
刑部侍郎赵汝述本想给定为悬案，但是丁凌却带来了史弥远的“指示”：要办成铁案，对各方面都有一个交代。
赵汝述冷眼打量着丁凌，自己的这个前护卫被借调到相府后，每次见面都愈发的骄矜倨傲了。
虽然他对此很是不满，可表面上却恍如未觉。毕竟位列“四木三凶”之中，这份隐忍和深沉还是具备的。
而且赵汝述也没闲心跟丁凌计较，他亲自动笔“编写”了军火外流一案的卷宗，大概意思是身为军器监少监的侯申为了敛财监守自盗，通过牙人——丐帮团头宫长章，将火器“震天雷”私卖到民间，引发了两起爆炸案。东窗事发后，侯申当众畏罪自尽。
然后连同临安府尹高光和钱塘知县童统呈交的北瓦、府学两案卷宗，一同专呈给了史弥远。
史弥远看罢三份卷宗，很是满意，大笔一挥批复了两个字：结案！
临安府学中，郭蝈儿回来宿舍收拾行囊，再跟学生们做告别，他这“艺学科”教授的生涯，到此也暂告一段落了。
大家俱都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气氛那个悲沉，郭蝈儿这相当乐观开朗的人，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高瞻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把我捐钱助人的秘密透露给他们了？如今个个都拿我当亲兄弟！”
郭蝈儿微微一笑：“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方法却有点不妥，同窗之间本来就应该亲如兄弟，坦荡交往，也不必为了行善而委屈自己，清誉和虚名是两回事。”
高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呀，我也喜欢这样坦诚相处的感觉。就说蹴鞠大赛吧，大家一起苦练，并肩作战，太过瘾了！”
郭蝈儿点点头：“蹴鞠的真正意义，就是要培育大家拼搏奋斗和团结协作的精神。时辰不早了，国子监派来的新学正也应该快到了，你们去做迎接的准备吧。”
他又对着众生员挥挥手，朗声道：“各位同学，我和师哥筹建的相声班子‘云起堂’成立在即，想看我们表演节目的，咱们北瓦再见！”
郭蝈儿背着行囊，挺胸昂首地走出了临安府学的大门，他又回头看了看这宏伟高阔的高等学府，感喟不已。
“郭教授这是舍不得离开学生啊？”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却是云朗走到了郭蝈儿身旁。
“是云参军啊？真巧。”郭蝈儿含笑招呼，忽然又想起来，“不对，听说你已经被调回军器监，官复原职了，应该称你云少监了。哼，那个侯申临死前，还说你永远回不了军器监呢！”
云朗听了这话，眉宇间竟隐隐透出一丝忧虑沉郁。他勉强一笑，转开了话题：“我是来给府学的新学正送金扣子的，你之前推断得没错，果然是一个府衙官差在搜检现场时发现却私昧了，他已经受到了严惩。”
“唉，”郭蝈儿感叹道,“莫任之、宫长章、侯申，还有这个官差，都毁在了金钱上面。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云朗默然，忽地又说道：“对了，方才史相爷听闻我要来府学，吩咐我若是能遇见你，就让你今晚亥时正点去相府一趟。”说罢便告辞朝府学而去。
郭蝈儿心头一悸，疑问不断涌现：云朗方才在哪里见到的史弥远？他也是史氏**？史弥远干嘛叫我大夜里十点钟去他家？此去将会是福是祸？
郭蝈儿远望云朗迈步跨进府学大门的身影，回想起他眉间的忧沉，仿佛看到了一片平静的水面下，激流暗涌，礁石潜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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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