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一湖星光入梦来
第一九四章：一湖星光入梦来
帖帖平湖印晚天，踏歌游女锦相牵。
凤城半掩人争路，犹有胡琴落后船。
次日傍晚，西子湖上画舫轻舟，往来如织，欢歌箫鼓，声传远近，间绿、十样锦、百花、明玉等著名“游轮”，皆装饰华丽、造型新奇，以第一花魁秋旖旎的“秋波舫”为首，罕见地齐聚于西泠桥边。
正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因而西湖上的歌女舞伎在每年八月十六，都要举行“月盈会”，游湖饮宴选花魁，为当时一大盛事。
待到夜色渐浓，月挂中天，秋旖旎怀抱琵琶，安坐于“秋波舫”船头，玉指轻拨丝弦，弹奏起了名曲《浔阳琵琶》，旋律宛转、音色清越，犹如天籁。
也受邀来秋波舫上赴会的郭蝈儿，倚着船栏杆，对身旁的八宝低声笑道：“怎和在赵泠生日趴上一样，又是《春江花月夜》，莫非她只会这一首曲子？”
八宝白了他一眼：“秋姑娘可是西湖群芳之冠，色艺双绝，据说能连弹三晚不重样。现在满湖花影月色，她奏此曲多应景呀！”
“哎，你俩在嘀咕什么？”果籽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一身水红色衣衫衬得她愈加娇俏，如花蕊初绽。
郭蝈儿笑嘻嘻道：“我跟师哥胡侃呢，不是小衙内约你来玩的吗，他人呢？”
果籽撅起小嘴，一指对面的百花画舫：“在百花仙子船上呢，一晚上唉声叹气，问他为啥发愁，又不肯说，真是没意思。”
郭蝈儿想了一下：“小衙内遇到难事儿了？这可不能不管！”
八宝点点头：“不错，他是建瓴的亲弟弟，又帮过咱们大忙，我去问问……”
“还是我去吧，”郭蝈儿见果籽充满“爱慕”的目光又瞟了来，连忙借机脱身，“你陪小果儿聊聊。”
看着郭蝈儿三步并作两步，踏上跳板往对面船上奔去，果籽气得一跺脚：“我哪点不好，咋一见我就跑？”她向八宝抱怨道，对方哪敢接这个话茬，只好装作没听见，抬头望向璀璨的夜空——观星赏月！
百花画舫上，也是达官名流会聚，高瞻独坐在舫阁内，愁眉苦脸地喝着闷酒。
“咦，小衙内，你何时也学会借酒浇愁啦？”郭蝈儿打听着寻了来，拿起黄花梨几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呦，蓝桥风月，好酒呀。”
“唉，本想着以酒寓情，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现今啥‘风月’也没了。”高瞻懊恼不已。
郭蝈儿一愣，坐到他身边，关切道：“小衙内，你有啥难处可以直说，我和师哥都当你是好朋友、好兄弟的。”
高瞻见舫阁内再无旁人，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沮丧道：“我的体己钱全被骗光了！”
今天恰好是果籽的十六岁生日，高瞻特地约了她来西湖参加月盈会，并一早就去准备礼物，在七宝社里相中了一颗雕琢成小果状的红玛瑙，要价二百两银子。
这时郭蝈儿插了一句：“难道你花二百两‘巨资’买回来的玛瑙果，是假的？”
高瞻却摇摇头，说自己没那么多钱买不起，就又到小市瞎逛，想着撞大运捡漏，正巧遇见一个“兑坊”的伙计兜揽生意，用白银兑换会子，可以多给三成的“好处”，他一算这样差不多就够了啊，于是将所有积蓄一百五十两银子，都在那家兑坊中换成了新界会子。
“我去！不会你换到手的近六百贯会子都是伪钞吧？”郭蝈儿脱口而出。
“不全是，大约七成吧。”高瞻郁闷不已。
郭蝈儿冷哼一声：“他们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坑骗府尹家的小公子！”
高瞻垂头丧气道：“我怕被认出来，一直带着斗笠面纱遮脸，人家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郭蝈儿一想，也对，小市其实就是黑市，高光若是知道儿子贪图小利去那里做交易，不大发雷霆才怪。
“那你打算怎办？”郭蝈儿问道。
高瞻情绪低落：“还没想到法子，我今晚都是空手来的，没有配得上小果儿的礼物，我宁愿不送。”
郭蝈儿微微一笑：“哎，你真的喜欢她？”
高瞻嘟囔道：“废话！”
“别担心，我帮你。”郭蝈儿又忍不住大包大揽了，“保准让你送上那枚小红果，博得意中人一笑。”
“哎，知道你现在阔绰了，但是礼物我要自己买，不用你出钱啊。”高瞻连忙叮嘱道。
“有志气！”郭蝈儿一竖大拇指，“就冲你这句话，这事儿我管定了！”
郭蝈儿刚一出舫阁，就差点和迎面而来的男子撞上，对方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满面愁容。
“呦，这不是董大人么？真巧啊，在这里遇上。”郭蝈儿笑道。
董泽微微一惊，抬眼看清跟他打招呼的是郭蝈儿，顿时目光一亮，伸手拉住他衣袖：“郭班主，请借一步说话。”
俩人来到船尾人少处，董泽先转头看了看四周，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缎子织锦荷包：“昨夜在宫中，你不是说演堂会必须收定金吗？我这就给你，看够不够？”
郭蝈儿挺意外，他打开荷包，见里面有一块五两重的金锭子，不禁有点为难：“太多了，我现在没带零钱，找不开……”
董泽忙道：“找零不急，你先收着，回头演完了一起算。”
郭蝈儿一愣，心说这董提辖受啥刺激，竟然转性了？又听到对方再三叮嘱，一定要将这荷包收好，光上面钉的珍珠也值不少钱呢，等到后天演堂会时必须带去还给他。
郭蝈儿嘴角微撇，心道：切，我还以为“瓷公鸡”真转性了呢！
这一场衣香鬓影、莺歌燕舞的月盈会，直至后半夜才渐渐散去，云起堂众人回到纪家桥时，天边已是曙色隐隐。
郭家小院，西屋里，郭蝈儿高枕罗衾在酣睡，梦境中，他泛舟西湖之上，漫天星光洒落，湖面水波潋滟，照映出一对璧人的倩影丰姿，正是他和……
“咣当”一声，屋门被推开了，郭蝈儿猛然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对匆匆进来的八宝不满道：“哎，我可睡着没多久，正做美梦呢。”
八宝皱眉道：“昨夜你在百花画舫上收了董提辖的定金，咱们明日要去他家演堂会贺寿，对吧？”
郭蝈儿点点头：“是呀，咋了？”
八宝面色凝重道：“建瓴一早去县衙办讼案，刚听到一个消息带了回来。”
郭蝈儿心中微感不安：“啥消息？”
八宝沉声道：“月盈会散后，董泽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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