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三岔口
第一七九章：三岔口
北瓦，云起堂勾栏的看台上，稀稀拉拉坐着三四成的看客，而且兴致还都不高，属于闲着无聊消磨时间的那种状态。
也难怪，自从郭蝈儿、八宝、高屋这仨“好角儿”于七夕乞巧会演出时，因适逢命案而滞留在小瀛洲，几天来全靠秦时月一人登台撑场子，节目也只限于说书或者单春（单口相声），皆非他的强项，能招徕到这些座儿，已然很难得了。
此刻，秦时月在台上正说着《隋唐演义》，面对场内冷落的回响，他自然也没啥热情，忽地目光瞟见郭蝈儿和八宝、高屋走到了台子边，不由得精神一振，忙三言两语拴了“扣子”，匆匆下台回到戏房，果然他们随后就跟进来了。
八宝的脸色不太好看：“时月，方才这部‘黄脸儿’，你可都‘滚纲’啦！”
他这是在调（diào）侃儿，意思秦时月把《隋唐》里的人物名字给说错了。
秦时月尴尬地一咧嘴：“大师兄，你们被困孤岛，具体情况我也打探不到，哪还有心思说书啊？”
八宝更加不满意了：“我可教过你‘戏比天大’……”
“哎，算了，时月也是担心咱们，”郭蝈儿赶忙和稀泥，转移了话题，“咦，怎么不见张山？他还在施药局照顾陶夭夭？”
“唉，”秦时月神色黯淡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陶姑娘伤重不治，七夕当夜便去世了。小张悲痛的不得了，每天一早就去茔地悼念，直到深夜才回来！”
啊！听到这个不幸消息，郭蝈儿、八宝和高屋惊呆了，想起陶夭夭这一生的凄惨遭遇，与张山之间得来不易的情缘，俱都唏嘘不已。
临安西郊，张山呆坐在陶夭夭的坟边，石碑上镌刻着“张门陶氏之墓，夫君张山泣立”志文。
郭蝈儿和八宝、高屋缓步走了过来，肃立墓前，神色庄重地鞠躬默哀。
张山一脸落寞看着他们：“你们都平安无事回来，我就放心了。”
八宝轻声道：“小张，节哀，陶姑娘泉下有知，应该也不愿你这般伤心。”
张山双目中泛起了泪光：“我之前一直在纠结自己立下的誓言，可后来真想通了，打算跟夭夭过一辈子，谁知老天爷不肯成全……”
郭蝈儿气愤道：“那无常鬼着实可恶，临死还要害人，一箭毙命太便宜他了！”
张山哽咽道：“我能成功潜伏无忧洞，在无常君身边刺探情报，也多亏了夭夭，她怕我为交投名状真去杀人，才故意提议杀右边心的光哥，否则我连这第一关都过不去。”
八宝宽慰道：“小张，未来路还长，你活得幸福安乐，便是对陶姑娘最好的回报。”
张山长叹一声：“我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没法子再登场演出了，想先兑现承诺，送小瓜回湖州老家寻找亲人，然后像我父亲一样浪迹江湖，感受他的漂泊生涯。”
郭蝈儿一愣：“你……就这样放弃说相声了？”
张山眉梢一扬：“等我心里真正放下了，会回来的。北瓦云起堂，永远是我的家！”
三日之后，钱湖门外的长亭前，停着两辆马车。
除了即将赶往湖州的张山和小瓜，孙大头也要带着花美娘离开临安这个是非地，去过平淡却安稳的日子，便相约一同出城。
郭蝈儿、八宝特地来为他们送行，想到这一分别，不知何日再见，几人心中都挺不是滋味。
“班主，我昨儿又去了清湖桥，小钱还是没回家。你今后若看到他，替我说一声，他的宝贝我借用后又放回原处了。不过我留了字条和一块五两重金锭子，他自己也能知晓。”张山很细心，又再托付一下。
郭蝈儿也低声叮嘱了他一句：“那件珍珠衫你可得收藏好了，毕竟越值钱的东西越容易惹祸。”
张山嘴角微挑：“其实我原本打算把它悄悄还回童家的……”
郭蝈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童统顶多算损失了二百两银子，可我和八宝、建瓴在小瀛洲帮他破了大案子，价值远胜于此，你就安心吧。”
张山点点头，又转身问另一辆马车驾座上的孙大头：“大头哥，你和花姐准备去哪里？”
孙大头一咧嘴：“她的腰伤还没痊愈，我俩一路慢行，游山玩水，遇到喜欢的地方，就留下落户。”
他对大家一拱手：“诸位，今日一别，后会有期，江湖重逢，咱们再叙旧情。保重了！”说罢一抖缰绳，驾车朝黄山的方向驶去。
张山让小瓜进了车厢，又看了郭蝈儿和八宝一眼，没再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挥鞭策马，奔往湖州。
郭蝈儿望着他们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两条长路中，去追求各自向往的生活，不由得长吁一声。
八宝开解道：“人生有无数个岔路口，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应勇往直前。别感慨了，回城里吧。临安，北瓦，云起堂，那是咱们的征途，很远很艰难，但也很有希望！”
元宝街，至尊赌坊门外，竖立着一块“歇业半日”的牌子。
大厅中，打手、荷官等“职员”齐聚在最里侧的巨型赌桌旁，熊三泰然高坐，朗声道：“阿光的伤势已大有好转，但他历经此劫，明白了亲人最重要，决定回成都府老家侍奉娘亲。本帮主和尚堂主商议之后，外聘了一位赌界大行家来此掌舵，你们见礼吧。”
他话音一落，站在旁侧的粗犷汉子便拱手道：“在下左七，今后还请各位兄弟多照应。”
“七指奇赌”的名号在本行内如雷贯耳，堪称“业界顶流”，由他来接替光哥执掌赌坊，大家自然服气，纷纷躬身还礼。
熊三起身离座，对侍立在另一侧的尚九霄道：“希望在你和老七协力主理下，赌坊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左七恭送熊三出了大门，感叹道：“唉，从此我肩上的担子就重了，可惜大头不肯留下来帮我。”
熊三也很遗憾：“大头能在无忧洞潜隐三年，为铲除这地底魔窟立下大功，足见智勇双全，我本想给予重用，无奈他坚决推辞，说想与心爱之人远离江湖纷争，平静共度余生。”
左七一咧嘴：“大头这是看开了，不过‘江湖’入难，出更难啊。”
熊三抬头仰望，只见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他淡然道：“人各有志，何须同归，只求不愧天地、不负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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