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加布在楼梯口道了别,弥斯走过挂满了烛台的内廊,拖着步伐经过一扇扇挂着门牌的松木房门,一边数着——不识字的弥斯还没办法认出自己的门牌,只能靠数顺序这种办法来认门。他的知觉倒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照艾思的话,应该也要不了多久了。
疲惫的他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下,侧靠在雕满了金焰花图案的石墙上,伸手向腰间摸去,那里挂着自己房门的钥匙。
就是这个时候,他再度注意到了那扇没有门牌的房门——正对着自己房间的那扇门,上面用铁链悬着一截断开的匕首。
那就是奇拉·祖尔萨宁的房门。
弥斯心里立刻涌上一股冲动,想要去敲她的房门。倒也不是为了寻事,只是想和她说清楚,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不过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毕竟自己现在状态也不好,晚饭也还没吃,和她再起了什么冲突也不好。
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生活真难。”他叹着气,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
回到房间,弥斯把破烂不堪且沾满沙土的上衣随手甩在地毯上,立刻便瘫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松软舒适的被子里,再也不想动弹。今天真是受够了,所幸明天是安息日。
为了给他的断臂做紧急处理,他们把他的袖口撕开了。尽管自己的手臂已然痊愈,但是还是得向老麦登申请一件新的扈从服了——毕竟没有人听说过补衣服的圣迹,那听起来简直逊毙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自己在艾思面前信誓旦旦地打了保票,关于劝说哪位骑士大人这件事,他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自己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些说辞呢?或者准备一点计划?
他这么想着,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年历。
“说到底,艾思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让圣骑士大人看上的才能呢?”
那家伙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个文弱的书呆子,没有自己这么有活力,更没有这么厚脸皮,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很难办啊。
况且艾思想要留在风暴崖的原因并不的确想要成为一名骑士,更不要说圣骑士了......
那小子只是喜欢迪里埃阁下那里的藏书罢了吧。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弥斯抱起了头,果然动脑子并不是自己的强项啊!
“怎么办......怎么办......万一成功不了的话,岂不是会被艾思当成吹牛大王了?!”
正在弥斯苦恼得辗转反侧的当儿,有人用颇为有力的手劲叩响了他的房门。
在这种时候会来造访的,大概只有老麦登手下的侍从了吧?也许是为自己送来新的扈从服了也说不定呢?
“不愧是风暴崖,真是快啊!”弥斯蹦下床,一路小跑过去开门,裤子上的沙砾一路从床上抖落到了门前。
但出现在他门外的人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一身黑色的长外衣,灰白色内衬,深褐色毛皮短披肩;深赤色的长裤下是从膝盖到腿部的铁护胫,鲜亮地标志出他的骑士身份;丝毫不加遮掩的高发际线显示出他的年龄,略加修理的长下颚仍然带着些士兵的粗犷。弥斯必须扬起头仰视才得以与这位身材修长高大的骑士大人对视,然而看见他的到来,弥斯的心里却毫无准备地“咯噔”了一声。
“......副座大人!?”
*
怒勒·祖尔萨宁,莱格尼斯大人的二把手,风暴骑士团的副座,同时也是那个不久之前才折断了他左臂关节的奇拉·祖尔萨宁大小姐的父亲。
据安东尼斯所说,祖尔萨宁家族虽然不如泽文老师出身的“花语”兰吉尔家族那般显赫风光,支系众多,却也是一个颇有渊源的骑士家族。这个家族的数代都是风暴骑士团著名的圣骑士,从怒勒大人的曾祖父,到现今的副座怒勒大人,无一不是功勋卓著,战功彪炳。
祖尔萨宁家族世代传承的纹章图案是一只凶猛的黑豹,弥斯在梅耶撒教堂初见风暴骑士团的时候在他的肩甲上看过。
不过,此刻这位大人的表情上却没有表现出那种世袭贵族所持有的傲慢和威严。怒勒大人似乎在如何组织起恰当的语言上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呃......小子,你想出去喝一杯吗?”
“什......什么?”这个要求出自一位身份高贵而且并不熟稔的圣骑士大人之口的确过于唐突了,弥斯只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抱歉,大人!我没太听清!”
怒勒·祖尔萨宁大人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他显然不太愿意降下面子再说那话第二遍。
不过他还是换了一种说法,“呃......我听说你喜欢酒。正好,我也喜欢。”
他瞟了一眼放在弥斯门前的银色餐盖——回来时弥斯累得甚至懒得把晚饭端进房里就倒头趴了下去,“你小子不也刚好没吃晚饭吗?你想......呃......去穆尼安德特走一遭不?我请。”
“但,老麦登......我是说,总管说风暴崖城堡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出入的......”
副座大人显然对邀请被拒绝这件事情不太开心。他决定换一副更有说服力的表情跟这小子说话,“把这当成命令好了。小子,还有其他衣服穿吗?马上换一套衣服,在主楼大厅集合!”
“......是,长官!”
*
一段时间之后,弥斯穿着当初从家里带来的旧衣服出现在了主楼的大厅,这里是圣骑士们举办宴会和重要会议的地方。然而这个时刻这里却远谈不上热闹,除了在那里等待的怒勒·祖尔萨宁大人之外只有两三位负责扫除的侍从——老麦登每天都会吩咐侍从把城堡的每一处都保持得干干净净。
“跟我来,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祖尔萨宁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大厅的侧廊,“我们从侧门出去。”
“但是大人,要去穆尼安德特的话......还得出外城门吧?”
“别担心,我自有安排。”怒勒·祖尔萨宁大人耸了耸肩,完全不以为意。
“不过,”祖尔萨宁大人随后又补充道,“这件事情你得守口如瓶,尤其是不能让泽文那崽子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吧?”
“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
“嘘!!!给我小声点!”
*
牵着祖尔萨宁的爱骑,深枣色的“怒潮”,趁着夜色,循着大道,弥斯跟随着副座大人走过风暴崖城堡的前院园林,来到了外城墙的城楼跟前。不出所料,外城的城门被坚固的闸锁严丝合缝地封闭上,完全无法通过——那是想要离开城堡的唯一一条出路。
他们就在城楼的石阶前停下了脚步。
“小子,去跟负责守城的潘迪亚·丹希大人知会一声,让那混蛋头子下来给咱开门。”怒勒·祖尔萨宁大人指了指城塔的上端,在稀少的光线之下,城墙上大型弩机和投石机的轮廓看上去就像《圣约》中漆黑魔龙的狰狞牙口,“我赌他在城墙中段的内室里下棋。”
“是,长官!”
一向是行动派的弥斯话音刚落便已经一路小跑上了大段台阶;城墙很高,台阶也很长,但一直以来弥斯都自认体力不错。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风暴崖的城墙后是有多层内室结构的,荫庇其中的守军通过狭长的观察孔来侦查城墙前面的情况;而热衷于下棋的丹希大人也的确不出祖尔萨宁大人之所料,正在和一位守军士兵对局,尽管战况看起来并不算激烈——事实上,当弥斯冒失地冲进内室的时候,丹希大人正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与同泽文老师竞赛时风度翩然的形象相去甚远,此刻这位守城官大人的装束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丁点贵族骑士的风采——下半身马马虎虎地套着点缀着赤色鹿斑的腿甲、护胫和铁靴,上半身却不加掩饰地打着赤膊,露出白花花的腱子肉和深色的体毛;受了伤的左臂有气无力地悬挂在胸前的绷带上,一头鲜亮的赤色长发完全不加打理地散在那已经步入中年但却仍然不失当年英气的脸颊两侧,看起来颇像一头雄狮——呃,确切地说是一头懒洋洋的雄狮。
“还没想好怎么下?!”
“抱......抱歉,大人......那......这样下好了......不对不对......”这位理应正在执勤的侍从急得满头大汗,对着棋盘上的局势不知所措。他好容易下决心拿起了自己的“骑士”,想要把它移到什么位置去;但犹豫了一会儿,侍从又放下了棋子,甚是为难地挠着自己的脑袋。
“报告,丹希大人!”一口气跑上了阶梯的弥斯微微地喘着气,站在丹希大人的面前,端正地行了一个骑士礼,成功地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的丹希大人注意到了自己。
潘迪亚·丹希狐疑地打量着他,“呦,泽文的小学徒?有何贵干?”
“可以请大人帮忙打开城门吗?”弥斯直截了当地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任何问题。
丹希大人听了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顺手伸出那条完好的右臂,粗暴地将弥斯的脑袋一把夹到腋窝里。
“你小子是脑子被摔傻了怎么的?这道城门的防备可是老子负责的!你想偷摸出城去就算了,竟然还跑来向我报告?!风暴崖的城门是能给你随便开的?!”丹希大人的手臂活像钳子一般,死死地夹着弥斯的脑袋,一边拖着他往外面走,疼得弥斯嗷嗷直叫,“你想出去干嘛?!走!跟我去见泽文!!”
“完蛋了!”弥斯心里大呼不妙,“这......这是怎么回事......祖尔萨宁大人不是和丹希大人说好了吗?!”
难不成......
难不成自己被算计了?!
弥斯突然明白了。
祖尔萨宁大人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和他女儿的恩怨要整自己?!
真是祸不单行啊!!
这......这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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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