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怪鱼?”
秦惜白不禁问道,只是话刚出口,便猛然捶胸道:“是了,是了是了。我怎么如此愚笨?这些南疆蛮子千里迢迢,断断不可能只是护送几条怪鱼。这异果,果真还在他们身上!”
“那也未必。”
姜青浅轻轻摇摇头,显然对这个说法也不认同。
“说不定,异果早已到了长安。这支马队,不过是佯装声势、引人耳目罢了。”
“可是这样,你如何能求得异果?”
“这是我的事情。”
姜青浅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想承秦惜白的人情。事实上,能不能求来异果,姜青浅也没有把握。圣上在大圣境时日已久,任何可能破入道境的东西,对圣上而言,都很珍贵。若非看在秦怀谷铁骨铮铮的面子上,姜青浅绝不会去开这个口。
事情有了着落,江宁拍手道:
“你看,这不就结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是吧?来来来,吃饭。”
姜青浅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我吃饱了。”说罢,转身便往二楼走去,临了转过头,对着江宁道:“江宁,你吃完了来我房间一趟。”
这话姜青浅说得大大方方,可是听的人,却遐思不已。
江宁一时间愣在那儿,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么暧昧的话,怎么会从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口中说出来?他看了看秦惜白,见秦惜白也正看着自己。
“小白,你也听到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秦惜白轻轻点了点头。
江宁有些不知如何解释,“姜姑娘,她是朝廷中人,身份显赫。她叫我,必定还是为了那桩案子。”
“嗯。”
秦惜白又点了一次头。
江宁没法子,只好继续强行解释道:
“你是不知道,江南王暴毙,这个案子太大了。前几天神捕司的陈大人也去了王府,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猜想,姜姑娘一定是因为这件案子,所以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秦惜白想了想,江南王遇刺、江南王重伤、江南王暴毙,这几件传闻在冬月里,临安城满城修行者,几乎都在谈论。但没一个消息有证据证实。而现在,江宁竟然笃定的说江南王暴毙了,莫非这个事情是真的?
在偌大的江南,有谁是江南王的敌手?
秦惜白没有过问太多,异果不得,她所有的希望,又重新回到生死秘药上。三年之后,蛇海秘境开启,自己势必要进去一趟,就算遇不到七星瑚,得一个五星瑚,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她放下碗筷,抿了抿嘴,便起身和江宁告辞。
“小白,我刚刚讲明白了吗?”
“嗯。”
秦惜白款款欠身,便转身离去。她腰间软剑,剑尖飘红,这一转身,仿佛突然间变得更坚定了。皑皑白雪,映照出秦惜白这颗赤子之心,有如悬月掉落人间。
江宁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这算是什么事儿?”
等到碗筷收拾完,江宁特意梳洗了一番,他虽然坚定的认为,姜青浅找自己必然是讨论案子的事情,但是,万一不是呢?有个好的形象,总归是好的。
江宁理了理思绪,让门外的风雪吹进一丝来,身上一冷,便往二楼上去。
“笃笃笃!”
“进来。”
“姜姑娘,你找我?”
江宁很自然的找了张凳子,不等姜青浅说完,便坐了下来。姜青浅没有抬头,她的面前,正摊开着那幅画卷,那首写给剑仙大人的诗作,此刻就这样摆在桌上。
这样的至宝,别人藏起来还来不及,但是姜青浅却殊不为然。
她觉得这不过就是一首诗而已,即便传世,也是文学价值高于修行价值。所以,丢给江宁看一看,实在是无伤大雅。
“江小二,事到如今,你仍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那人的传人么?”
“啊?”
江宁千料万料,也没料到,上来姜青浅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枯老头可是说过,自己在成就虚圣之前,不得以他老人家的弟子名义自居。江宁既然学了技艺,内心中早已把枯老头当作了师尊,师尊的话,岂有不遵之理?
“姜姑娘,这件事,我实在有难言之隐。”
“也罢,我还说,你若肯坦言相告,我这边有件至宝倒是可以借你一观。”
江宁闻言,心中不为所动。世有异宝,但是江宁有自知之明,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也不强求。
“唉,我这个人一向清贫乐道,宝贝啥的,多半和我无缘。”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这卷诗圣手稿看上去像是诗圣他老人家的真迹呢!”
“什么?!”
姜青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江宁汗毛炸起。他惊恐的看向姜青浅,这女人怎地如此厉害,连自己心中所想都能看出来?江宁要寻找诗圣手稿的事情,没有告诉第三人,即便是程宽、大嘴他们,也无一人得知。这个女人如何知道的?
看出功法传承,这个不稀奇。以姜青浅的修为和见多识广的阅历,道出青莲剑经,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但是,读人心思,就很可怕了。
“姜姑娘,你……我……”
“看来你果真不稀罕,罢了罢了,既如此,那便罢了。”
江宁大急,这可是自己离诗圣手稿最近的一次,万万不能错过。否则,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诗圣手稿的消息。江宁有些左右为难,只好勉强道:
“不是,姜姑娘,真的是诗圣手稿?”
“你说呢?”
姜青浅终于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宁。这让江宁有种十分局促的感觉,好像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站在姜青浅面前一般,江宁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道:
“好吧,我的确是从一个老头子那里学了几招剑法。不过,他没让我称他为师尊,所以,我自然不能以他的弟子自居。”
“老头子?”
姜青浅喃喃自语,心中却也暗道:时间终究是公平的,任是林沽那等风采卓然、绝世之姿的大圣,也会老去。三十年眨眼间,这世上就已经没了他的传奇,想想,又是何其可悲也?
江宁道:
“不错。他年纪是有些大了,不过精神头挺好。姜姑娘,现在我可以看看那幅诗圣手稿了么?”
“你在哪遇见他的?”
姜青浅不答反问。事实上,林沽的踪迹,一直以来,便是大唐心间的一块顽疾。这样的强人,蛰伏不出,反而令人心忧。谁也不知道,一旦林沽重临江湖,这大唐会变成一个什么样。那可是青莲剑经,天地之间,诸般大道中,最为玄奇的剑法。
所以姜青浅故意顺嘴一问,如果能知道林沽的行踪,对于朝廷来说,无疑是件大事。
江宁一时语塞,半晌才道:
“就在这临安城,老头子教我剑法之后,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江宁本就是临安城的一名店小二,活动的范围就在这城里,说是其他地方必漏破绽,所以只能说是临安城内。但是,枯老头的人在哪,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姜青浅点点头,“你当然找不到他。像他这样纵意人间的存在,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是你,便是一尊大圣想要找到他,又谈何容易?”
姜青浅说完,起身让开了一道视线,刚好将诗圣那幅手稿露了出来。
江宁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
闹得满城风雨,各大宗门修行者趋之若鹜,闻风而动的诗圣手稿,就这样躺在自己面前。这事怎么看都有些不真实。但是江宁知道,姜青浅这样的人,无论是修为还是身份地位,都绝不至于说谎来骗自己。
只是,为什么要给自己看?
“姜姑娘,这等宝物,你为何不藏起来,反而要告诉我,还要给我看?”
“于你们而言,这是件宝物。于我而言,这就是件证物而已,江南事端,因它而起,我既寻到,自然要把它带回长安。不过,这首二十韵,乃是诗圣写给剑仙大人的,你既承袭了剑仙大人的剑经,看看这首诗也未尝不可。”
姜青浅说罢,便不再理会江宁。
寄李十二白二十韵,这卷旷世奇作,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展现在江宁面前。
“笔落惊风雨……已用当时法,谁将此义陈。老吟秋月下,病起暮江滨……”江宁细细咀嚼着诗中况味,只觉得胸中积有块垒,原来剑仙大人当年也并非一帆风顺,人生之不如意,却并没有掩盖剑仙大人的无上风采。以诗入道,自号青莲,创下青莲剑经这等举世罕见的功法,一扫群雄,确立剑道之正宗,这位剑仙大人,果然是人间传奇。
江宁粗粗读了一遍,仿佛见证了剑仙大人完整的一生。
波澜壮阔,一往无前。被称为谪仙人、却遭当时大唐圣上的误会,以至于纵情山水,一人一马,一剑一笔,一酒一生,反而走出了一条飘逸不羁的大道!
难怪,难怪枯老头似乎对朝廷颇有微词!
原来这支传承和朝廷不对付的历史,渊源深厚。江宁心中倒是觉得,今日之大唐,文治武功,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圣上也称得上一代明君。
江宁放下思绪,再一次逐字逐句的细读诗圣大作。
待读到“才高心不展,道屈善无邻”的时候,江宁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瞬间便想通了青莲剑经的第二招,我欲乘风去。是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抬手问青天,我欲乘风去。
这是青莲剑经的头两招,起手非凡,不拘一格。不知为何,江宁修炼起青莲剑经,总觉得有如一气呵成,好像这门剑道,乃是为自己度身定制一般。此刻脑海中,诗圣的大作嗡嗡作响,江宁压抑不住,转身抽剑,推开姜青浅的房门,从二楼一跃而下。
刷刷,刷刷刷!
江宁每一招每一式,似乎与手中剑心意相通,剑随风而动,风随剑而停。
二楼上,姜青浅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江宁演练剑法。她本身就是百年罕见的修行天才,悟性之高,冠盖当世。此刻看见江宁随心所欲的剑法,心里也不禁震惊莫名。
自古修剑者众矣,但是,剑仙大人却凭一己之力,以青莲剑经之雄姿,超然于三大无上宗门之外,令天下英雄侧目。这等英姿,可不是天分、悟性、根骨就能达到,更需大气运、大魄力、大毅力。所以青莲剑经其实并不适合大多数人的修行,这也导致了这一脉,历来便是单传,极少出现同门。
江宁两招剑法演练完毕,酣畅淋漓,意犹未尽。
“剑法虽好,剑却实在差了点。”
二楼亭阁上,姜青浅正倚在栏杆上,懒洋洋的道。江宁右手翻转了一下短剑,自嘲道:“你要知道,即便是这柄剑,也差点花了我一百两银子。”
“你随我回长安,我替你寻一柄趁手的剑。”
“长安?”
江宁知道,长安城中,有一位名气极大的铸剑师,他所铸之剑,剑骨嶙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剑。一剑飞出,剑气纵横,无往不利。只是,这天下,到底没有听说,谁能铸造出剑心。
不过长安乃京都所在,天下中心,更是圣门山脚。如果有机会,江宁当然想上长安一趟,只是目前他仍心有挂念,秦惜白的事情一日高悬,他便一日放不下心来。
“姜姑娘,你我有一年之期,待一年之后,我必来长安寻你。”
“你心里记挂着秦姑娘?”
姜青浅一语道破,她自然看得出来,江宁很关心秦惜白,但是却又没有逾矩之为,所以也摸不清江宁究竟是何打算。
江宁点点头,大方承认道:
“不错。小白像是我的姐姐,这么些年,我尚不知她心里背负着如此苦楚,此刻既然知道了,当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不仅如此,李记的潘掌柜,于我而言,也是一位重要的长辈,我若远游,必争得他的同意。”
“你心中如此多的羁绊,谈何修行?”
江宁想了想,淡然道:
“我修行,不是为了斩断羁绊,而是为了有力量保护好这些羁绊。”
“是吗?”
姜青浅心底某处,不知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心弦竟然隐隐发颤。她很想问一句江宁,自己算不算他的羁绊,然而,这句话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那也随你,明日一早我便要返回长安。你记得,一年之期,到玄天司找我!”喜欢仙唐第一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仙唐第一剑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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