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夏悠纯收拾了东西,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楼下,电话适时响起。季婉思正好走过身边,问:“小纯,今天一起吃晚饭吧?”夏悠纯摆摆手,示意待会儿说,伸手在包里,将手机拿出来。
竟然是林飞打来的!
夏悠纯寂寥多日的心,猛地被欢欣充满。
和季婉思说了声“抱歉”,她就像一只轻盈的小鹿奔向学校门口。
刚到门口,一束鲜红的玫瑰带着晶莹的露珠送到她面前。林飞久违的微笑,犹如雪山顶上初现的金色阳光。
夏悠纯毫无戒心将花接过来,轻轻嗅了嗅,玫瑰那独有的甜香沁入心脾。
捧着姣美的花束坐上汽车,林飞将车子开到海星广场。在瑞基的一楼,林飞送给夏悠纯一只满镶钻的贵妃手镯以及一根24K金花枝工艺纯美项链。在二楼女装部,夏悠纯接连试了好几套衣服,觉得都很满意,他眼也不眨,都刷卡买了。
夏悠纯诧异地问:“今天是怎么啦?怎么突然要送我这么多东西?”
林飞依然微笑,说:“就当提前给你过生日吧。”
夏悠纯更加诧异了,想了想,说:“我的生日还有两个月呢,这样子,也提前得太多了吧?”说着,唯恐林飞多心,急忙双手抱着他一条手臂,笑着说:“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很开心就对了。”
晚饭回世纪家园吃。家里面,金婶准备好林飞和夏悠纯都爱吃的几样小菜,先行离开。林飞将餐厅布置过,白色的餐布放在桌子两边,温度正好的几样菜被放在中间。两盏银色镶金边的烛台是正宗意大利名品,上面插着两支白玉烛。天色已经黑透,电灯熄灭,烛火亮起。两星灯火摇曳着,浪漫的气息氤氲而出。
鲜艳的红玫瑰放在桌子上,本就美艳的花朵,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动人。林飞本就穿着正装,夏悠纯为了配合他,刻意上楼换了件深蓝色短款的裙子才走下来。刚买的项链这会儿就戴上了,灯下看美人,真是人比花娇。
林飞很用心帮妻子布菜。
夏悠纯一边享受丈夫和以前一样细致入微贴心的照顾,一边惊疑不定说:“这到底是怎么啦,今天——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林飞没有立刻回答,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和筷子,然后才说:“我不应该对你这么好吗?还是,除了我,还应该有别人对你这么好?”
夏悠纯因为兴奋正红扑扑的脸蓦然白了一下。
两个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夏悠纯才很悲伤地说:“你始终不能放下我的过去,是吗?”情绪上来,眼眶蓦地湿了。从上次和贺天讲清楚之后,她真的每天只想着林飞。这辈子要和林飞过下去的念头,好像磐石一样坚定,就算诱惑还在时,这一点也从来没有动摇——只不过,到了今天,这样的念头更加纯粹了而已。
夏悠纯吸了吸鼻子,对林飞说:“不管怎么说,我认识你之后,就再没有和别人有关任何不该有的联系。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林飞把玩着手里装着不到三分之一红酒的高脚酒杯,没有接话。
夏悠纯叹了口气,将酒杯端起来,带着殷切,讨好着对林飞说:“我们一起喝一杯吧。”林飞举起杯来,夏悠纯和他共饮。
放下酒杯,夏悠纯剖心沥胆对他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我爱你,你爱我,就足够了。别人怎样,我们都不要去管,好吗?”
林飞抬头看了看她,兀自一笑,目光便向旁边移开。
一顿烛光晚餐吃得叫人颇不爽利,结束之后,林飞和夏悠纯一起擦完嘴后,夏悠纯站起来,伸手便要收拾餐盘。
林飞伸手按住妻子的手。他站起来,轻声说:“我来吧。”说完,又补充一句:“就当是对已经过去的那些天内,我对给你委屈而感到抱歉。”
夏悠纯急忙表示欣慰,然后道:“说这些干嘛,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低下头说:“只要你高兴就好,我怎样都无所谓啦。”抽出手来,先去拿林飞用过餐的盘碟。
林飞也不强行阻止,和夏悠纯一起,两人合作,将桌子收拾干净,又将餐盘碟子洗好放进消毒柜。按了消毒柜的电源按钮,选择功能。夏悠纯拿抹布将桌面擦拭干净,林飞拿刀开始削水果。
这时候,电灯已经打开。蜡烛和烛台都重新收进柜子。
林飞将削成一片片的新疆香海雪梨和阿克苏糖心苹果装在水晶盘里,端到客厅,夏悠纯拿起放在盘子边上的小银叉,叉了一块放在嘴里。
夏悠纯还笑眯眯地对林飞说:“你削得水果,就是比金婶削得好吃。”
林飞等她吃完前几口,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小纯,我打算离开国内,去得兰的分公司工作。”
真诚的笑容在脸上冻结,夏悠纯的脸上写满震惊。
林飞等她回应自己的话。
夏悠纯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出来:“你、你是说——短时间内,你、你要做商务出巡吗?”
林飞摇摇头,说:“不是短暂的出行,是长时间驻扎。”吁了口气,思忖了会儿,接下去道:“我想我不太适合在国内工作,国内的空气,让我太过窒息。我想回欧洲去,在那儿我会找到一份属于我自己的清净,或者,我还会买一栋房子,在那里定居。”又顿了顿,然后才说:“得兰的汽车公司也愿意聘请我担任他们的高管,如果我打算在得兰长期发展下去的话。”
夏悠纯迟钝得连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动。
她张口结舌地由着林飞说,林飞说完了,她则无言以对。
林飞继续:“我想,我大概不会再回来。”
夏悠纯被人在后脑上打了一闷棍似的,又努力好久,才勉强出声,问:“那我呢?我继续留下来,在东州?”
林飞说:“你如果愿意,来得兰或者想去欧洲哪个国家游玩的话,我一定全力接待。”
夏悠纯哑然失笑,低声道:“只是接待吗?”顿了下,又说:“是要保持婚姻关系你在国外我在国内,还是,根本就是想将关系解除,然后你远走高飞、我独守空闺?”
林飞说:“你我还在一起生活,我会非常累。”
眼泪从眼眶中跌落下来,夏悠纯一边哭泣一边说:“我都说了,我们之间,并没有别人。”
林飞见不得她哭,可是,事实上,贺天给他造成的打击,他又真的无法面对。
他坐在夏悠纯对面,看着夏悠纯的眼泪从簌簌跌落渐渐演变为大雨倾盆,心痛到不能自制,却倔强地站起,说:“随便你怎么想吧,总之,我主意已定。”说到这里,他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夏悠纯面前。
林飞说:“这栋房子我会收走,你的账户我会让律师汇入一定数额的现金。”说到这里,他颇有些自嘲,道:“小纯,恒远的贺总经理身家超过50亿,我走了,他一定会全力照顾你。这房子啦,现金啦,对于未来的你来说,留着,都毫无意义。不如我全拿走好了,免得到时候难以处理让你为难。汇入你账户的现金也是小数额,只供你短时间用,不至于猛然之间慌了手脚罢了。”
起身,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道:“小纯,祝你和我离婚之后,过得更幸福。”
次日,北京路小学从校长到同事,都发现,一直负责认真的夏悠纯老师突然变成了无主的游魂。
明明是上课时间,她却在教室里呆愣愣地站着或者坐着,学生在写作业,她只是出神。在办公室,也听不到她和任何同事说话。过去的日子,夏悠纯老师也不爱和别人多说,但是并不孤僻的她,总是在别人说得高兴的时候,做出认真倾听的聪慧摸样。若是有人问起,不管什么话题,她也能恰到好处地插上嘴来。更何况,季婉思在办公室里时,她总是要和季婉思喁喁说上好多。现在,这些可都没有啦。
中午吃饭,季婉思叫她,连叫好几声,她才有反应。站起来时,也和没半点力气一样,季婉思牵着她手往外走的时候,夏悠纯慢悠悠轻飘飘的样子,就好像季婉思正牵着一个纸片人。
同事们都好奇地问,夏悠纯却不对任何人说。
只在有一次,林飞昔日的助手陈欣到学校这里来送林飞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夏悠纯不仅拒绝签字,还将签了林飞姓名的文书发疯一样撕到粉碎,偶然间,从校外路过的同事看到,事实才水落石出。
林飞其时已经不在世纪家园住。而夏悠纯无处可去的情况下,不得不住在那里。林飞前往得兰常驻的任命很快便到手,去往得兰的签证也办得很顺利,急切要和夏悠纯离婚的前提下,律师去了世纪家园很多次都没能进得了门见得了夏悠纯本人。林飞没办法,才让小陈将离婚协议送到北京路,将夏悠纯从单位请出来,直接签字。
夏悠纯撕了一份离婚协议,小陈很淡定,又从包里面拿出一份。
小陈将白色的文件递到夏悠纯面前时,面无表情说:“夏老师,这是林总希望你配合的最后一件事。他即刻就要动身出国,在出国之前,办妥离婚事宜是他的心愿。他也说了,如果你拒不签字,他只能走法律途径,法庭上,强制和你离婚。”
夏悠纯已经很单薄的身体哪里承受得住这些说辞,已经逐步炎热的太阳光照射之下,她禁不住头晕目眩摇晃起来。
小陈扶住她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赶紧将字给签了。
夏悠纯将离婚协议拿过来,说:“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就一下,林飞出国之前,我一定会给他答复,好不好?”说着,也不容小陈拒绝,转身便往学校里走。
小陈拦不住,只好随她去。
夏悠纯拿着离婚协议,一路走一路哭。这下,没半个小时,全校老师都知道夏悠纯老师要和老公离婚的消息。
这已经是第二起本校老师和精英人士分道扬镳的事件。一时之间,议论四起,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真的不能再相信爱情了。”
有人则说:“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了呢?至少,贫贱夫妻因为离婚成本很大,没有很特别的原因,能将就便将就,少年夫妻老来伴,图的就是天长地久的缘分。不像富豪,或者精英,说离婚就离婚。爱情也好,婚姻也好,就像有能力的人手里面的棋子,兴致丧失的时候,想抛弃就抛弃,甚至抛弃的时候,连些微的心理压力都不会有,真悲哀。”
音乐组的人趁早将这个大新闻告诉沈雪吟。
沈雪吟一听,兴奋地好像中了福彩,急忙从座位上跳起来,当即便要去找夏悠纯。
可是,听说夏悠纯这时候还在办公室里哭哩,这时候去,她能说什么?
勉强控制着,一直到第二天,沈雪吟特别挑了夏悠纯有课的那个时间,快下课时,她在走廊上晃悠。下课后,夏悠纯刚从班上走出来,沈雪吟便急忙迎上去。
夏悠纯想必又哭了一夜,眼睛肿得双眼皮都多出一道来,原本尖削莹润的脸也变得浮肿粗糙起来。
沈雪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脸上却做出关心的样子,问:“听说你最近有心事了?”
夏悠纯愿意听任何人讲话,此时此刻,也不想和她多言。闪目看了沈雪吟一眼,夏悠纯立刻转身往右边的楼梯走去。
沈雪吟冲上来,从后面拽住她说:“我关心你,你怎么连句好话都没有?”
夏悠纯被逼不过,转过身,冷冷道:“你要听什么好话,我谢谢你现在特别来关注我好吗?”
沈雪吟冷笑一声,说:“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表示关心的时候,你回以真诚的感谢总是应该的。”
夏悠纯红着眼,冷然道:“我已经感谢了,你听力不好,听不到还是怎么了?”
沈雪吟眉毛一样,斥道:“你居然对我口出不逊?”
夏悠纯回答:“德高才会望重,似你这样,别人已经非常难过你却还来隔岸观火落井下石,骂了你,也是理所当然。”
沈雪吟向来说不过她,气了个半死之余,只有揭短:“你神气什么?已经要被老公甩了的人还这么牙尖嘴利,小心再嫁都没人娶!”
夏悠纯的心顿时被伤到了。瞧着沈雪吟幸灾乐祸的脸,她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大声道:“是啊,我是要被老公甩了。可是沈主任,你不要忘记。你那了不起的前夫还随时等我前去答应他和他一起生活。”说到这儿,夏悠纯绝望的神情突然变了,变得亢奋且眼神犀利无比。
她竟然还笑起来,然后对沈雪吟说:“我没有离婚的时候,我还不能有和他在一起的想法。现在好了,我马上就要离婚了,被老公甩掉也好,自己甩掉了老公也好,总之,我就要恢复单身一个人啦。到那时,我会和你的前夫每天在一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地生活——”
说这话的同时,她也似报复了林飞仿佛,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摇晃着向楼梯走去。
她实在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季婉思也好,还是年级组内的其他老师。关心的脸,和充满讥笑的脸,都让她不负重荷。
而沈雪吟,更是不想看到中的不想看到!
夏悠纯脚步虚浮向前走着,全然未曾防备刚刚的话,给沈雪吟迎头几棒,敲打得沈雪吟头也昏了,气得沈雪吟眼冒金星。
沈雪吟此生最为心痛的,就是自己被当作了傀儡,在别人的爱情中生活了几年。现在,这个始作俑者居然敢拿这样的话来戏弄自己,这个夏悠纯,实在是太该死了!
夏悠纯向楼梯走,沈雪吟就跟在后面。
夏悠纯一只脚往下面的台阶跨去,沈雪吟突然伸手,猛地一推。
夏悠纯马上失去了平衡,跌倒了“咕噜咕噜”朝下面滚去。滚完十几节台阶,人重重摔在半圆形实体栏杆下面。头撞在结实的贴着瓷砖的水泥墙壁上。殷红的鲜血从第七级台阶便开始出现,一路洒落,直到最下面。
最下面的空地上,一大摊血从夏悠纯着地的后脑蔓延出来,红艳艳,好像一大朵凄惨无比的花。
救护车很快出现在北京路的校园里,沈雪吟一路飞奔来到学校监控室。她支开监控室的老师后,飞快寻找二楼北边楼道口的录影资料,发现,她推夏悠纯下楼的情景,已经被录得清清楚楚。手忙脚乱删除这段影像费了她所有的脑力和体力。最终,将这么要命的证据从电脑里清除之后,她几乎瘫软成一团面,倚坐在椅子上,除了喘息,再不会其他动作。
从监控室里出来,她这才想起最好再打个电话。
打给谁呢?
林飞要和夏悠纯离婚了,夏悠纯同事打去的电话,只怕助手都不可能转达给林飞知道。
那么,还是打给他吧?
虽然心里不愿意,可是,如果夏悠纯因为救治不及时,到时候出了三长两短,追究起来,只怕她还是免不了干系。
思虑再在,她还是将这个电话打出去。
接电话的正是贺天。
贺天正在恒远和东力制造的高层开会。沈雪吟的电话打过来,还没说完一句,贺天便将电话给挂掉。
沈雪吟说:“夏悠纯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摔得很重,被送到了长江医院——”
贺天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下属们打,拔腿飞奔。
东力制造的王总惊疑不定,问罗志斌:“罗总,这个、这个……是怎么一回事?”
罗志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索了片刻,说:“许是出了急事吧。”会开了一半,总经理走掉了。罗志斌看看,还是先散了得了,便宣布休息。所有的事,等总经理回来后再说。喜欢风雪夜归晴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风雪夜归晴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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