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学画

    寒冷的冬天,渐渐走远。
    还未春至,万物已经开始悄悄复苏。
    桑域阁,钟院。
    钟师傅和程桑一同坐在花园前,两人手里各自捧着一本书。
    “桑丫头,这个定型的意境,你看的如何了?”
    自打发现从花商那买来的花卉盆景,有大师的构图设计之后,钟师傅就开始琢磨这一方面。
    可学了两个月,却没多少起色。
    程桑这一回来了,他便拉着这个亦徒亦孙的小姑娘一起学。
    程桑也愁眉苦脸的,“不甚懂。”
    她以前觉得,花卉方面的知识就挺难学的,光是背那些花卉品种,就费了老大时间。
    现在她才发现,死记硬背的东西,真的算不上难,什么意境,什么构图,什么一见便心喜,模拟两可的形容,让人头疼的理解,才是真的难。
    爷孙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会,钟师傅愁的拔下了几根白胡子。
    “花商那位大师,什么时候到?”
    自学是学不好了,还是等专业的人来吧。
    说起这个,程桑心情也好了点,“应该就这两天。”
    她回临州城的第二天,就给花商那边递了信,按时间来算,也差不多该到了。
    “那还好。”
    钟师傅的视线重新回到书本上,无奈叹了口气,“桑丫头啊,你说老头子我现在去学画画如何?”
    辛劳一生,才知晓原来花卉跟艺术还有关系,也不知道他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
    程桑嘴角微抽,“钟爷爷,你觉得我现在去学画画如何?”
    爷孙俩又是一阵无声对视,同时哀叹。
    “头疼啊……”
    *
    沈洵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头疼。
    “想学画画,我教你啊。”
    这几天他过的不太如意,嗯,主要原因就是,梳头丢脸的事,让他有点心虚,等心虚完想跟小姑娘发展一下感情的时候,人被抢跑了。
    ——
    被钟师傅抢的!
    他抢不过!
    为此,沈洵安没少郁闷的折腾尚青。
    美其名曰,拿你的头练手。
    尚青表示,水深火热已经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处境,他这简直就是火葬场……
    好在,程桑回来了!
    “小姐,你累不累?”
    温度适当的花茶被放在程桑手边,无需伸手,直接就能拿到,她前方的木窗也被尚青打开,湿冷带着凉爽的风温温柔柔吹进来,拂过她的脸颊和鬓发。
    身后,本该在书房的太师椅被搬到了矮塌旁,上面还贴心的铺了一层软和的貂毛垫,一切体贴细心的不像话。
    程桑不动声色的挑挑眉,盯着尚青那张略显谄媚的脸。
    “不累。”
    尚青抹了把额间的汗,“不累就好,那小姐你饿不饿?”
    “嗯,有点。”
    “小姐你稍等一会,我这就给你拿吃的来。”
    都不用程桑吩咐,尚青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仅如此,在出了房间后,甚至还用上了轻功。
    程桑,“……”
    见她如同被恶鬼追?
    瞥了眼还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程桑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把一个好端端的闷骚护卫,吓成这个鬼样。
    沈洵安一脸正经,“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真的?”
    “真的。”
    “成吧。”
    程桑也懒得过问这些,反正尚青是他的护卫,他也不可能真的对尚青做什么。
    “你刚刚说,你能教我画画?”
    “当然,我的画可是清河先生亲自教的。”
    抬高了自己一句,他凑到她身边坐下,“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学画了?”
    原因沈洵安其实是知道的,但他想找个借口跟小姑娘多亲近亲近。
    程桑倒没想那么多,把和钟师傅自学的事说了一遍,蹙眉问他。
    “画画是要构图的吧?还有色彩方面,我能学会么?”
    “这个不难,不过是要有人教比较容易。”
    沈洵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一步步教你。”
    “嗯。”
    没有叫尚青进来帮忙,沈洵安自己动手在书桌上铺开了一张白纸,又拿出笔墨。
    让程桑在桌前坐下,他站在她身后,将笔交给她,手覆在她的手上,微微前倾弯腰。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盆景的构图跟画画类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留白。”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垂。
    程桑不自在挪了挪身子。
    沈洵安一脸正经,覆着她小手的手,却无端有些发汗。
    “而留白的首要条件,就是你得先知道,你想画什么,你要画的东西是怎样一副场景。”
    身体在颤栗,眸光越发柔和,但他的语气却没太多变化。
    “我先示范给你看一遍。”
    “我画个简单的,就画一副白云飞鹤图。”
    “我脑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画面,纸的上部分画云,下部分画鹤,云与鹤相辉映,为了让画出的画面不拥挤显得没有重点,我的留白会选择空出右边。”
    “你仔细看。”
    他带着她的手,在纸上游走,笔尖旋转轻点,几朵白云跃然纸上。
    “下面就是画鹤了。”
    纤长的鹤身,舒展的翅膀,尖尖的鹤嘴,以及鹤头上的鹤冠。
    画完一只又一只,他的动作流畅,连带着她都有种,画画不怎么难的感觉。
    不过一刻钟,几只白鹤在云间飞舞的画面就显露出来,这个时候,沈洵安停了笔。
    “画面主要占据纸的左中,留白在右边,现在的画面虽好看,但有些比例失重,右边的话,可以加一点东西。”
    他从她手中抽出毛笔,放在笔架上,拿了一支干净的新毛笔过来,沾了点红墨。
    笔尖用力落在右边的云层边,晕染出一个红色的太阳。
    沈洵安收了笔,白皙如玉的脸庞也露出了笑意。
    “好了。”
    程桑细细打量着这副画,画中就三样东西,云,鹤,和太阳,但看上去,一点也不显得单调,反而十分有意境。
    她好像懂意境的意思了。
    画如此,花是不是也如此?
    繁琐的枝叶占满了花盆,并不能展现花卉的美,反而抢了花卉的风头,模糊了重点。
    她放下画,清凌凌的眸子直视沈洵安。
    “我要学。”
    “好。”
    男人眉眼稍挂了笑,再次握住她的手,“想画什么?”
    “画盆花吧。”
    她想知道,如果画师画花卉,是何模样。
    “满足你。”
    沈洵安再一次垂下了头,这一次,他比之前靠她更近,不仅胸膛紧贴她的背,就连侧脸也就在她耳边。
    无需移动,两人已经亲密相贴。
    程桑心里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平常表现的再稳重,内心也依旧是个小姑娘,跟喜欢的人亲密,她一颗心跳的飞快。
    不止是她的,她也听到了自己身后人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的。
    程桑微微垂眸,强行压抑着脸上的热意,不让自己多想,尽量把注意力放在纸上,可身后那人,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
    她问,嗓音比之前更为柔软,带着三分糯。
    沈洵安深吸口气,“没什么。”
    他能说,一时太过心满意足,思绪打岔了吗?
    这次,他再也不敢胡思乱想,手上下笔飞快,不过片刻,一盆茉莉花跃然余纸上。
    抽出笔,松开手,沈洵安在她身边坐下。
    程桑还在凝视着面前这副画。
    沈洵安画的茉莉花很逼真,如她所想,画中的花开的娇艳,但枝叶却并不多,一眼望去,人的视线最先注意到的便是花,盛开的花,含苞待放的花,还是花骨朵的花。
    程桑明了了,店里的那些花卉,应该多修剪一些枝叶才对。
    在她凝神思考时,沈洵安的手已经悄悄环住她的腰身。
    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曾挑明,但两人心里包括身边人心里都已经清楚,让沈洵安很苦恼的一点就是。
    关系明确了,但亲密度不曾增长。
    除了几次意外有过亲吻外,他们平常的亲密,一直维持在牵手这个阶段……
    沈洵安心里苦。
    眼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几步。
    程桑还在考虑。
    画画跟盆景设计毕竟不是一码事,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是能从画画上学到的吗?
    她想起了沈洵安之前说的留白。
    如果没记错,年前从花商那买来的树形盆景,有好几盆是枝干和树叶都朝一面的,另一面空无一物,这也是留白的用法吧?
    “留白的事,你能再跟我说一说吗?”
    程桑突然问,也是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入某个怀里。
    程桑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又有些想笑,一个拥抱而已,至于还偷偷摸摸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跟沈洵安之前表现的太疏离,但亲密这种事,一向都是男子主动,总不能让她自己来。
    眼下这人是开窍了,还是忍不住了?
    想到这,她拉开了自己腰间的手,成功看到某人隽秀的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程桑失笑,忍不住蹂躏了把他的脸。
    “想什么呢,先教学,教完了再抱!”
    学习这种神圣郑重的事情,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沈洵安呆滞的脸秒变精神,腰身也不自觉挺直了。
    “想学什么?”
    所以,刚刚他是压根就没听?
    程桑翻了个白眼,“留白,怎么留?”
    沈洵安沉吟了片刻,“还是得看构图,脑中有了画面,才知道怎么留白。”
    程桑,“……”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构图这个东西……她会吗?
    程桑觉得,是不会的。
    沈洵安开始还信心满满,在眼睁睁看着程桑画了几副乱七八糟的画之后,也开始头疼。
    “阿桑……”
    “嗯?”
    “岳父平常都教你些什么?”
    听出话外音的程桑回头就是一顿掐,“你嫌弃我!”
    她能学什么,学经商!
    父亲从小就说,她比阿域有经商头脑,所以早些年就在教她这方面的东西。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阿域年纪比她小,她先学也能教阿域。
    “还有,什么岳父,那是我爹!”
    沈洵安摸摸鼻子,“你爹就是我岳父嘛,没差。”
    程桑气的又想掐他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
    沈洵安讨好的抱住她,“之前是我没教好,你再试试看。”
    程桑哼了声,不甘不愿的拿起笔。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什么叫天赋决定一切,这一刻的程桑,忽然明白了这句话。
    画画这个东西,她是真的不会。
    沈洵安想了好几个办法,开始是让她自己随意画,后来见不行,让她画实物,就画面前有的,还是不行。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一边让她看实物,一边给她讲解,画出来的东西还是四不像。
    沈洵安,卒。
    “怎么办?”
    程桑眼巴巴望着他,“还有别的办法么?”
    “这个……”
    沈洵安为难,小声询问,“要不,我的手借给你?”
    程桑回了个冷眼,“滚。”
    “得嘞。”
    沈洵安真的想滚了,他怕等会小姑娘生气了折腾他。
    但看着那张清丽的小脸因失望变得黯然,沈洵安走不动道了。
    认命的掐住她的腰,一个用力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沈洵安低头凝视着她。
    “真想学?”
    “嗯。”
    不是一时应付,也不是心血来潮。
    沈洵安深深叹了口气,亲了亲她嘴角。
    “那以后每日留一个时辰出来,我教你。”
    画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事情,他今日教她的这些,只能说是一个笼统的教学,暂时给她了解一下要学什么。
    真要学习,只能一点点靠时间磨。
    程桑点头,回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我是不是有点笨?”
    “不是,我家阿桑才不笨。”
    他捏住她下巴,又凑上去亲了亲嘴角。
    “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我学画画也学了五年才有如今的成就,你只是从未学过而已。”
    程桑嗯了声。
    沈洵安搂着她,享受着难得的亲近,一边继续给她出主意。
    “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一定要学,你学画是为了给盆景构图,但你是桑域阁的东家,不是工人,这种事,手底下有人会就行了。
    你若是看好花商里的那位盆景大师,我可以将他挖过来,再不济,派个人去跟他学就是了,自己不用这般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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