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这一世,明明是他想跟自己做对,却又让万庆春来出手,要不是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又本着仁信二字待人,现在可能已经和万庆春成了死仇,让他得了渔翁之利。
他知道张洪达现在肯定是想他死,也知道张洪达肯定不会亲自动手。
因为在这个年代,人们法律意识淡薄,还相信古时候那一套,不杀人就没有罪,对于唆使罪、包庇罪、主谋这些东西,完全没有概念。
张洪达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就必须让刘海柱来把他杀死,这也是吴应成重生之后最大的金手指,太过了解这个前世今生的宿敌,现在他就要利用他来完成最后的反击。
“柱子,你想一想,要是他不想害你,为什么让你来杀我,而他自己却不动手,他就是想让你来替他背这杀人的罪名。”
“放屁!”
张洪达怒了,可眼中却闪过害怕,因为他本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没想到吴应成竟然连这点都看出来了,所以今天他必须弄死这个强劲的对手。
“柱子,你不要再听他给你灌迷魂汤了,快点杀了他,一会有人来了,咱们想杀也杀不了他了。”
可刘海柱不是笨蛋,他的观念和张洪达一样,只要不杀人,那就不会是死罪,甚至连罪都没有犯,而是算打架斗殴,大不了关几天就完事了。
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冷,彻底的冷,被出卖的冷,他转头看着害怕之色越来越明显的张洪达,手在不断的颤抖,年轻而凶狠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刘海柱竟然把刀对向了张洪达,“张洪达,你给老子,我把你当成亲哥,你苟日却在背后捅老子的刀子,你,你个龟儿子还是人吗?”
张洪达慌了,要论打架,他已经不是吴应成的对手,如果刘海柱再倒戈相向,那今天死的人就是他了。
“柱子,你别听这苟日的吴应成胡说,他这是在挑拨咱们兄弟,咱们可是结拜了的,说好同生共死的,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刘海柱不听他解释,站起身来,看着张洪达道:“你没有这么想过?你手里也有刀,你为什么不动手杀他,偏偏要我动手?”
张洪达转过头来看着吴应成,眼睛里全是恨意,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再一次被这个苟日的给破坏了,他真想跳过来,一刀捅在这个苟日的胸口上。
可他不敢,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席子市场,如果再这样做,他失去的将是所有,要么被警察抓住枪毙,要么就是亡命天涯,但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吴应成却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跑,现在跑掉,只会让已经有利的局面变得不利,况且他受了伤,也跑不掉。
看了看手上的表,这会已经快八点了,农村赶晚场来买席子的人就要来了,赶晚场比赶早场的人多,通常都是成群结队的,而且一般都会带着一把齐刀,但凡有两三个人来,现在的局势将彻底有利于他。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为此他仍然躺在地上,抓紧那把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泥灰,也直直看着张洪达,甚至在心中天真的希望他就是张翠兰。
因为这个女人,每当与自己对视的时候,总不会先转过眼去看别的东西,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拖到有人来救他。
但张洪达不是张翠兰,她是那么地爱他,他却是那么恨他,他自然也会想到吴应成想做什么,自然知道一会就会有人来了。
他转脸看着刘海柱,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咬着牙道:“柱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好,我现在就来动这第一刀,这苟日的吴应成是生是死,都算我的,可第二刀你再不动,那咱们的兄弟情谊可就没有了。”
刘海柱也回头看着吴应成,没有同情也没有恨意,没有杀气也没有救赎,而是对他和张洪达之间情谊的坚持,“吴应成,今天我才发现,你这人其实也挺不错的,要不是走到今天,我们也许还能成为朋友。
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后,我每年都会来给你烧香的,你到了下面之后也不要太怪我。”
“柱子,少跟他废话了,他这种人做事太绝,从来不考虑别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张洪达又咬了咬牙,总算是鼓起勇气,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
死了之后,我是会彻底死去,还是会再一次重生呢?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醒不来的梦,这一死反而会醒来了?
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呢,就不用在为这么多事烦恼了呢?
不用再想怎么处理前世的她和今生的她的关系,不用再想怎么对付现在和将来的敌人,不用再想那个梦中的小镇了呢?
不,这个小镇永远无法忘掉,因为他已经贯穿自己的前世今生。
...
看着张洪达一步步走过来,吴应成在这短短十几秒里想了许多。
爱人、仇人、朋友、父母、重生、因果,但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梦想,那个美丽的梦中小镇,他知道不是管是梦还是醒,他今生都会为之而奋斗拼搏。
人就是这样,在自己没有梦想时,总把有梦想的人看为笑话,而当自己有梦想时,却会为此变成一个不顾一切的傻子。
他知道他不能死,即便这真的就是一场梦,他也不想醒来。
他把手中的泥灰猛然朝张洪达洒出,它们钻进了他的眼睛,他顺势一滚,伤口的疼痛因为肾上腺的过度分泌,而变得麻木,在那瞬间好像失去了痛觉。
他咬着捂着伤口爬了起来,奋力跑向双沟镇的方向。
“柱子,别管我,快去追!”
身后,张洪达急燥的声音传来,张海柱愤怒的冷哼声夹杂在其中,可他好像没有听张洪达的话,并没有马上追来,过了一会,两个驼驼的跑步声才在身后响起,震得地面好像都在抖。
吴应成放开了捂住了伤口的手,不时传来的一阵阵又疼又麻的感觉,让他不由咬紧了牙,可他的双手却摆动了起来。
求生的欲望,因为梦想的加成,迸发出它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推动他受伤的身体往前狂奔,那里有活下去的希望,那里有愿意帮他一把的人们。
或许是主角的光环,或许是上天的护佑,或许这真就是一场梦,人终于出现了,两个扛着席子的人正朝这边走来。
“救命!”
吴应成拼命喊着,伤口因为剧烈的跑动而被反复拉扯,血液从刀口子里流出,染红了身上的衬衫。
可下一刻,吴应成又绝望了,因为来的人不是两个,而是因为疼痛产生的重影,实际上只有一个人,如果是个年青人,可能还有得一博,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
他停下脚步,看了过来,好像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是呀,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只是他人生中匆匆而过的过客,在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时,在没有任何优势时,又怎么会愿意过来和自己背靠背站一起,做那个愿意同生共死的兄弟呢?
这个年代是这样,几十年以后更是这样,在见义勇为存在风险时,人们已经习惯了自扫门前雪。
激情和梦想终究敌不过血液的流失,身后张洪达带着刘海柱终于还是追上来了,他常年在道上混,又擅于使手段,自然知道这些农民们的想法,开始恐吓他。
“老苟日的,老子劝你别管闲事,否则今天连你一起弄死。”
大爷却是看了一眼吴应成,问道:“小伙子,你是收席子的吴应成吴老板吗?”
愿为大义死者,必会因为大义而生。
吴应成又想起了自己常对自己说的话,他知道这句话没有错,这个他不认识的人,却因为他的大义和善行,把自己记在了心里。
“大爷,我就是。”
大爷没有说话,只是放下肩上的席子,抽出了腰间随身带着的齐刀,大步走了过来。
吴应成敢说,在这一刻,他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帅的大爷,并不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是因为他证明自己的信仰,急忙支撑着身体迎了上去。
大爷扶住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张洪达道:“年轻人,我也劝你一句,趁我后面的人还没有来,你们赶紧走,要不然一会想走都来不及了。”
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当正义退缩时,邪恶必将逼近,当好人妥协时,坏人必将猖狂,而正义无惧时,邪恶往往连老鼠都不如,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力。
张洪达刚才见着大爷走过来时,虽是狠得牙痒痒,却没敢立即追上来,而是看了一眼刘海柱,可吴应成埋下的仇恨种子已在他心中发芽,他并没有如往日一般,带头直接冲上来。
这会,张洪达听了这话,更有些害怕了,看了一眼吴应成,又看了一眼那位大爷,他知道今天要么就一个不杀,要么就两个都杀。喜欢寒门药娘的自我修养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寒门药娘的自我修养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