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慢慢回头,身后,正是周魅,周小魔女。
“近来过得可还逍遥?”林苏微笑道。
“逍遥?如果你习惯于将各类屁事混杂、各类情报汇聚当成逍遥的话,我大概是全天下最逍遥的人。”周魅道。
“有些事情因人而异,象情报汇聚这样的工作,寻常人做来绝对头大,算不得逍遥,但是,在美丽可爱的周小魔女眼中,可能还真是逍遥,因为你太了不起了,你一天的成就,别人苦苦奔波一辈子都摸不着边……”
周小魔女被他一哄,顿时如同充电快充,电量唰唰地朝上窜……
但是,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牙酸的表情:“停停,你别夸我,你更别夸得这么假,我觉得你又在搞我的大名堂……行了,我先汇报成果!”
林苏笑了:“来,坐下说!”
一杯茶递给周魅,周魅接了:“第一条大消息,三皇子可能并没有死!”
林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周魅道:“其实我很早就有一个直觉,象三皇子这样的人,不会无声无息地落下帷幕,所以对他的尸体进行了检测,这是一个替身!”
“金蝉脱壳!”林苏轻轻吐口气:“那个杜青呢?”
“杜青只是一个谋士,只是一个小人物!”周魅道:“你为什么对他如此在意?”
林苏道:“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很奇怪……”
怪在何处?
林苏在西山之会上首次见到杜青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久闻三皇子殿下身边有一人,虽是布衣,却是智慧超群,文采风流,进一步可入朝堂,退一步一方隐士,莫非就是阁下?
这句评价虽是客气,但也有三分客观。
因为杜青其人,的确是智慧超群,能够跟在三皇子身边,与太子抗衡整整八年而不败,岂能不是智囊?
他当日与林苏比诗时,提笔就是五彩之诗,岂能不是文采超群?
这样的人,林苏说他进一步可入朝堂,退一步可为隐士,并不过分。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人,为何就不走文道之路?
世人的回答是:此人家族曾经得罪过圣殿,圣殿取消了他的科考资格,所以,他一辈子都只能是布衣。
这个回答林苏当时是信服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圣殿的内幕。
但现在他站的高度不同,他才知道世人所说的这个回答不是事实。
圣殿从来没有因为某个家族犯下的罪,而取消这个家族后辈子弟的科考资格,只会因为这个人本身的原因而取消科考资格。
但是,他让人查过,杜青从未有过科考记录。
一个从未参加科考的人,能犯下什么大罪,让圣殿给他下禁令?
这个结论,是错的!
倒是有一条记录在清查之时浮出水面……
什么记录?
事关大苍山!
大苍山七十二部中的头部反叛出大苍之后,先皇(姬广的父亲)曾经下了一条禁令,苍山头部,禁入朝堂!
苍山头部,杜为嫡系。
杜青刚好姓杜!
这就给了林某人另一种猜测,杜青不能入朝为官,根本原因或许真的是一条禁令,但这条禁令大概率与圣殿无关,而是因为先皇!
他,极有可能就是苍山头部的人!
苍山头部在大苍无法生根,越过青盘江入了赤国,组建问心阁。
留下几个弟子祸乱大苍,而最好的祸乱方式就是辅佐某个皇子,这样,一切都顺理成章……
听完林苏的分析,周魅眼睛大亮:“如果杜青真的是问心阁的域外弟子,在这种情况下给三皇子支招,将三皇子来个金蝉脱壳,必有下文……他们会如何筹划?”
“杜青本布衣!三皇子如今也是布衣……”林苏沉吟道:“暗香情报中,有没有一个词儿叫‘布衣阁’?”
周魅轻轻摇头:“从未听闻!”
林苏道:“启动大苍境内所有暗香,查找之!”
“你为何如此坚信,他们就会组建‘布衣阁’?”周魅不懂:“就因为这个名字很动听,跟他们处境很合拍?”
“当然不是!”林苏道:“有个域外之人告诉过我这个名字,布衣阁,问心阁,烟雨楼,天灵宗,断剑谷,都有人进入大苍,重点关注这几方势力,另外,重点关注几个人……”
周魅心头怦怦乱跳:“你出趟远差,竟然还能有这种收获,我有点怀疑你在修行道上,也构建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的情报体系。”
“别想多了,只是一次偶遇!”
周魅缓缓点头:“暗香的江湖体系明日全盘启动!……有没有关注下你花园里的某位园丁?”
她的声音一下子压低。
神态颇有神秘。
林苏目光抬起:“小有关注!”
“你的关注点大概在她的脸蛋美不美,身上香不香,胸高不高,我的关注点有点不同……”周魅道:“此女齐嫣然,的确是离州齐家的嫡女,摆在台面上的理由,是因为你林大搅屎棍搅掉了姬商,解除了她家头顶的阴霾,她出于报恩才来你的王府,化身鲜花任你采摘,但是,你该明白,有的花儿是有刺的!”
林苏点头:“花儿有刺,世间皆然……但如果你亲手采过花儿就会知道,只要你不是那么鲁莽地硬采,即便花儿有刺也伤不着你,所以,温柔些,小心点,有刺的花儿也是可以采的……”
周魅狠狠地横着他:“你还想说你有回春苗,刺得鲜血淋漓你也能修复!”
“对呀,我还有回春苗……”
哐!
周魅一脚重重踩下……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爷,章浩然、霍启、李阳新、秋墨池四位公子登门求见,王爷见吗?”
“以后,他们四人登门,一律无需通报!”林苏笑道。
蹬蹬蹬蹬……
管家跑远了,对,是跑的!
因为他知道来的这四位,是何许人也。
那是王爷的兄弟!
管家会来事,一到门边就告诉了章浩然等人,王爷刚才那句惊天动地泣鬼神的话……
章浩然笑了……
四人并肩进入王府,看到王府的格局,个个感叹万端,林苏在前面照壁处迎接,身着便装。
四人一齐站定,同时躬身:“参见文王殿下!”
“参见个头啊?没看见我身着便装吗?”林苏手一伸:“今天就是兄弟们聚聚,谁跟我来王爷礼节,我直接将他丢进湖里洗个澡!”
“文王府内碧波湖,一浴驰名天下无!”霍启道:“这似乎也是一个驰名天下的好机会,不如文王殿下现在就抛我下湖?”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拿他没办法。
李阳新跳了出来:“霍兄看来诗兴是发了,不如题诗一首?”
秋墨池道:“小弟觉得李兄提议甚好,林兄的园子里,千壁尽白,百匾皆空,咱们力争给他填上十块八块的,如何?”
题诗?
众人皆心动。
到别人家题诗,对于文人而言,是常做的事情。
即便南王这个大字不识一筐的王爷,府上也有无数他人墨宝。
但是,在林苏的文王府题诗,却不是一般人敢想的,这里档次太高,一般人岂敢班门正弄斧?
但来的人又岂是一般人?
林苏笑了:“什么十块八块?这整个园子的匾额和照壁,都是给你们留的,想怎么题就怎么题……”
那就开门放雀了。
众位兄弟也不矫情,真的开始题。
但是,他们也不敢轻易题写亭名、楼名,只敢题诗……
李阳新提笔写于中厅舍阁:“清风十里舍阁香,侍姬呷酒劝客尝……”
金光诗一出,满院花香。
霍启题诗于西侧照壁:“别有清风别有情,京师繁复故人心……”
诗作也是金光。
两首金光诗,让文王府瞬间有了文人气息。
章浩然没有写诗,沿着堤岸一路漫步……
“爷爷甚是关注,朝官之变究在何时?”章浩然道:“你此番入京,此事有无安排?”
他这话,是自己说的,更是章居正这些老臣所想。
林苏微微一笑:“明日大朝!一次性清理!”
“明日?”
“是!”
章浩然脸上有一丝红晕浮现:“包括二品甚至一品大员?”
“也包括你!”林苏微笑道:“章尚书!”
章浩然心头猛地一跳,一脚踏在一块洁白的石头上,僵硬不动。
林苏道:“你一定想不到,明天之后,你会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章浩然长长吐口气:“为何……为何给我如此厚待?”
“你觉得这是厚待?不是重责?”
章浩然缓缓道:“是重责,但……它也是厚待!”
“重责是因为你章家的风骨,与兵事一脉相承,厚待是因为你配得上!”林苏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兄弟,陛下登基,你我都将他扶上马,送一程!”
章浩然心头热血横流:“行!”
一个字的回答,包含着复杂的情愫……
兄弟情,家国义,尽在其中!
他目光抬起:“那三位兄弟呢?”
“他们都是左侍郎!户部、刑部、民部!”林苏道:“估计明天之后,会有一则流言传遍天下,那就是我林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搞裙带关系。但是没关系,流言终是流言,我们还有一套国策出台,我将你们四位安在如此关键位置,就是要你们和我携手并肩,完成大苍国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变革!”
“你之变革关乎税制,关乎民生,关乎军事,还关乎刑法?”章浩然从这三位兄弟的职位中,了解到了林苏的大盘。
户部最敏感的东西就是税制。
民部最大的事情就是民生。
刑部是法的天然代表。
兵部,把控军事基本盘。
除了他这个兵部尚书是一把手之外,各部的左侍郎都是二把手,这二把手很敏感,是给一把手作制约的,一把手干得好,你是一把手,一把手干不好,二把手随时可以取代之。
特别是这个二把手,还是上头越级提拔的。
越级提拔,本身就传递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信号,就是上头对这位二把手极其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各部一把手也不敢对二把手稍有轻慢。
一次性提拔四位兄弟,而且全都是关键要害位置,明日大朝会上的风浪,将会空前绝后。
章浩然长长吐口气:“我有些明白了,那一日你为何非得要我们四人跟在你身边,闯入三皇子的平王府!”
他当时以为林苏只是单纯地拿他们壮个胆,弄出大阵仗让三皇子不敢撕破脸皮。
现在看来,这是林苏的一个伏笔。
那一日,他们五人同进退,用坚定的状态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
他们也就成了拨乱反正的代表人物。
新皇就位之后,重用他们就在情理之中!
当日的壮胆,只是他们入主朝堂的铺垫!
这位兄弟,谋事之密,真正是滴水不漏,走一步,看三步,每一步棋都不是无用功。
“亦雨回来了吗?”耳畔传来林苏的声音。
章浩然一时心头不知是什么感觉,你这封了一字并肩王,依然不敢初衷啊……
“妹妹当日从碧水宗回来之后,仅仅七日就触动了天道玄机,西行了!”章浩然道:“她没有参与最后的皇权大决战,你别怪她,她只是不在京师而已。”
“我知道!”林苏道:“我知道她已经面临象天法地的最后一脚,绿柳山庄,即将迎来一个真正的修行道上的传奇。”
“何止是她一人?当年科考路上的同行人,不全都是传奇吗?”章浩然轻轻一笑:“今年又是科考年,间隔不过三年时光,物是人非的感觉,有了吗?”
“物是人非!”林苏笑道:“来,那面照壁留给你,写下你的物是人非之感触!”
章浩然一步上前,手起笔落……
“当年打马海宁楼,
一寸惊鸿半月收,
遥知世事如席卷,
物是人非事事休;
天地风云未敢歇,
长江万里逐日流。
如今又拾凌云志,
上穷碧落少年游!”
笔落,五彩霞光映照天地,这首《少年游》完整地记录了章浩然与林苏的相见相识,记录了他们之间惊天动地的一段传奇,也印证了他此刻凌云直上、再战沙场的豪迈豁达,被圣殿判定为五彩之诗。
彩诗一出,全园轰动。
无数侍女纷纷抬头,眼中光彩无限。
就连后院的那个辛勤园丁齐嫣然,眼中有多了别样风采,她手中的一株梅花,开出了三种颜色,一色为白,一色为红,还有一色,赫然是碧绿,碧绿之花,花叶一色,浑然一体,别有玄机……
“靠!彩诗!”霍启一声大呼:“咱们的章老兄,你也朝彩诗彩词之路一去不回头了?”
就在此时,秋墨池落笔……
“《庆王居》满目流光飞锦绣,亭如银树,自是文王胄;谁持彩蝶和春透?千楼化作丹青手。玉廊锦瑟争相祝,明月清风,但愿人长久;一湖千载白悠悠,敢把流年当苍狗?”
词成!
五彩之光弥漫天地!
天空突然出现一条青光大道,直通王府……
众人大惊失色,开文路?
秋墨池竟然开了文路?
空中圣音传来:“词道之上,再开新牌,词牌名《庆王居》,开创者,大苍秋墨池!”
圣光灌体而落,秋墨池全身银光闪烁……
兄弟们同时跃起,恭贺秋墨池破入文路境。
林苏心头快慰无限,他的兄弟,又有一人入了文路。
这首词,是秋墨池为他而题的,庆祝的是他新府落成。
依的是他的词牌开创规则。
他必须承认,文道之上,很多东西是相通的,只能给他们打开一扇门,他们的智慧就会一路前行,开创出一个又一个的词牌。
后院的齐嫣然手托一朵花儿,轻轻地颤,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彩诗彩词难如登天吗?为什么今日文王府内,两首彩诗就这样轻松写出?
不是说无数文人卡在大儒极境挣扎不出,开一个文路视为百年传奇吗?
为什么这个一点都不起眼的秋墨池,在进入王府不到半个时辰,就开了文路?
他林苏是文道传奇大家都知道。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也是这般传奇?
有一句话说得好,你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看你,你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这话用在这里也合适。
齐嫣然捕捉着王府的另类风景,她自己,也是周魅眼中的风景。
周魅也在观察她。
但是,周魅也必须承认,她看不出更多的信息,她就知道这美女对于文道有发自骨子的喜欢,这样的美女,留在他这座深不见底的文道大坑里,那是一沉到底啊。
她有没有阴谋呢?
如果有阴谋,会不会被他阴到床上数毛毛呢?
周魅手指搭在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得甚是狂野……
京城之南,宋府。
书房之中,宋都霍然抬头,坐于他对面的夫人也同时抬头……
呼地一声,房门轻轻敲响,传来师爷的声音:“老爷,秋墨池破入文路,乃是在新落成的文王府中!”
宋都轻轻一震:“文王返京?”
“正是!”师爷道:“返京当在半日之前,首站乃是西山别院,陛下亲至西山,与其商讨整整两个时辰。”
宋都缓缓站起,眼中光芒浮动。
“老爷,你要亲自去见他吗?”夫人道。
宋都脸上微有纠结:“夫人,你觉得……是否合适?”
这个夫人,过去的三年间,跟宋都的关系那是每况愈下,但近两个月来,似乎重回蜜月期,宋都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夫人在一起,他最喜欢的小妾,已经独守空房足足两月余……
夫人沉吟道:“妾身两月之前赴海宁,跟胞妹相见甚欢,只是胞妹有言在先,涉及文王之事,她一概不插手……实不知他会如何对待老爷。”
宋都叹道:“当日我人微言轻,未能救下你妹夫,文王对我颇有微词,我又如何不知?夫人亲至林府,文王虽然避而未见,但这份善意他终归已经收到,也是时候由老夫亲自出面,与他尽释前嫌了。”
夫人点头:“老爷欲投何贴?”
“自然是亲贴!”
这是宋府。
宰相府中,陆天从也是久久地遥望天空那道青田,他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遥望天空,赫然是陆玉京。
三年前的科考,陆玉京乃是京府会试的次元。
一场科考,虽然没有踏入状元、榜眼、探花“三郎之境”,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圣进士。
当日的他,圣进士出道,爷爷是当朝宰相,出道第一站就是代表文道顶峰的文渊阁,怎么看都是大苍年轻一代的顶峰人物,但是,被章居正直接打落尘埃,从此成为文道废人。
如今的他,亲眼看到秋墨池开启文路,该当是吐血!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的脸色很平静,甚至带着几许神秘:“爷爷,林苏今日返京,陛下与其西山密谈,明日突然召开大朝会,你能想到这中间的关联点吗?”
陆天从目光从远处收回,盯着陆玉京:“何种关联?”
陆玉京道:“明日大朝会,将是一场清洗之会,爷爷,你的官路,走到了尽头!”
这句话,该当石破天惊。
但陆天从却似乎毫无震动,静静地盯着他:“京儿,你这番话,何人告诉你的?”
“孩儿也不知此人是谁,但此人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看穿天地大势之眼。”陆玉京道:“当今朝局,姬广当政,林苏一手遮天,章居正、陈更等人已是铁杆心腹,爷爷一人,断然斗不过他们,但是,爷爷需要相信,天地广阔,相比较亿万里江山而言,一座政德殿,也不过方寸之间……”
……
文王府中,青光尽收,林苏、章浩然、李阳新、霍启一齐向秋墨池道贺。
秋墨池喜笑颜开,拍拍李阳新、霍启的肩膀:“文路之上,林兄一骑绝尘,章兄和小弟我都已经踏上了这一步,你们两个,少嫖些女人,多研究研究词牌之道,也得早些跟上才是!”这句话,用于文人之间,颇为失礼,大概也只能应用于兄弟之间了。
“靠!”霍启叫道:“少嫖些女人就能开文路,你就问问林兄同意不同意?他连寺院都那啥,为啥就没影响他开文路?”
话题到这里就歪了……
就在乱成一团之际,管家三步并成两步跑了过来:“禀王爷,有客来访!”
“何人?”
“玉凤公主殿下!”
“哈哈,公主殿下来了,那寺院的某人肯定也来了,事实证明,林兄那个‘君子之雅’,跟地域基本没啥关联,寺院还是王府,本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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