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是每个海外华人的心愿。而殖民政府的不断打压,一次次的骚乱和屠杀,再加上陈文强的巧舌如簧,也使更多的华人意识到没有政治权利,就象没有根基的浮萍,财富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楼阁,随时会轰然倒塌。只有中华祖国恢复了自己固有的自信心,成为强大的国家,南洋华人才会获得最纯正的,也是永不枯竭的力量支援。否则,扛着条蒿杆漂洋过海来到这瘴气弥漫,蛇蝎横行的陌生土地上,用自己辛勤的血汗劳作,乃至冒着生命危险,给南洋荒地带来了文明和生机。最后,也要因为殖民统治者的贪婪残暴;土著居民的忌妒蛮横;政治人物的阴谋诡计,而变得一无所有。如今,复兴会的三个保证即将实现,竹网龙堂也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第一笔不低于两千万美元的无息贷款将存入中国银行,五年内还要提供总共不低于三亿美元的低息贷款支持。不要惊讶,作为南洋华人的整体组织,竹网龙堂绝对有这个实力。细数二十世纪以后的南洋世家,哪个没有一点龙堂的影子?比如说新加坡拥资九百亿美元的淡马锡国家控股集团,就是从爪哇分化出来的李家的一部分。而潮汕地区作为竹网龙堂指定的经济地区,临时政府也基本确定,正在与华侨商议具体的政策。当然,南洋华侨的大部分与宪政派是一样的想法,那就是希望国家能尽快安定下来,他们好安心投资建设。而作为最后妥协、和谈的准备,临时政府密集出台法律和政策,也是为日后打算。这些法律和政策将作为谈判的条件。不管是谁执政,都不会有大的变更,更不会废除。……………和谈已经在暗地里开始。但战事还令人看不到结束的迹象。作为配合,革命军放弃武胜关。退守三道桥;袁世凯接任湖广总督并钦差大臣,前往信阳督师。一退一进,武昌暂作退让,北伐军却由赵声统率,出南京,由大胜关渡江,沿津浦铁路北上。其时,江苏巡抚程德全在立宪派劝说下。以不杀旗人为条件,宣布独立。北伐军势如破竹,直抵徐州。就在这有些令人判断不清的形势下,一个秘密客人来到了正在孝感指挥作战的冯国璋的住处。冯国璋大步走进自己的住处,客厅里的人正等在那里,听见脚步声却没回头,依然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墙上的画幅。对此人的托大,冯国璋很不悦,但鉴于是老帅派来的,他强压不快。开口问道:“这位兄台——”“华甫,别来无恙啊!”来人转过身,笑咪咪地问道。“芝泉兄。”冯国璋吃了一惊。旋即大笑道:“怎么如此打扮,卫兵向我报告说是来了个长袍马褂,戴着眼镜的教书先生,手里拿着老帅的推荐信,我还以为——”“你还以为是来打秋风的吧?”段祺瑞笑了两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一封电报,轻轻拍在桌上,“这是老帅的电报。看看吧!”冯国璋知道段祺瑞在袁世凯眼里比自己更加受重视,知道他从武胜关亲来孝感。定然不是送电报这么简单,脸上不禁凝重起来。拿起电报仔细观看。半晌,冯国璋放下电报,疑惑地望着段祺瑞,缓缓开口道:“我军虽进展不是太顺利,但也不至于示弱谈和吧?再说,还有芝泉兄的第二军驻扎武胜关,老帅这是何意呀?”段祺瑞对冯国璋的迟钝轻轻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说道:“华甫,政治上的事情我们不懂,但老帅比咱们看得远,谋得深,总不会让咱们吃亏的。”冯国璋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抬头诚恳地对段祺瑞说道:“芝泉兄,兄弟愚陋,领会不了老帅的心意。你亲从武胜关坐火车来此,定是有所领悟,还望兄不吝赐教,兄弟感激不尽。”段祺瑞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你先跟我说说前线战事,堂堂北洋强军,怎么会顿足于乱党匪军之阵?”冯国璋脸微微一红,但他知道是瞒不过去的,敷衍了事,段祺瑞肯定能判断出来,想再获悉老帅的真实心意就难了。于是,他便把这前前后后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苦笑道:“战场上就是这个样子,乱党匪军的武器装备并不弱于我军,退守三道桥后在火炮数量上似乎又大大加强。眼见乱党援军源源而至,我有意令李纯部迂回进攻,想打破僵局,不与匪军在堑壕战中纠缠不清。”段祺瑞沉思片刻,劝慰道:“确实很棘手,换作我来指挥,可能还不如你呢!”“芝泉兄,你就别寒碜我了。”冯国璋摘下军帽,甩到一旁,发着牢骚说道:“实话对你说吧,乱党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枪弹充足,士兵勇猛,听说都是在西南打出来的老兵。”“那就暂时停止进攻吧!”段祺瑞幽幽说道:“老帅既然要谈和,咱们就得做出一种姿态来。”冯国璋也曾这样想过,只是良弼不同意,并要求冯国璋将第四镇全军压上,还要亲自到前线督战,所以才暂且让陈光远和王占元在前面挺着。待他将此事说出来,却招到段祺瑞的几声冷笑。“良弼乃是满人,岂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几镇强兵。”段祺瑞不屑地说道:“以为拿点钱就能让人为他们卖命,华甫你也太老实了。想想吧,如果你手里的兵都打光了,朝廷除了会给你个空爵位,还能给你什么?别忘了,满人亲贵可一直惦记着你我手中的兵权呢!”冯国璋咂咂嘴,细细品味段祺瑞的话,觉得这应该就是老帅的意思,便很谦虚地问道:“芝泉兄,你是了解兄弟的。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坊,我这个笨脑瓜。就怕会错了老帅的意思,反倒弄砸了差事。坏了老帅的大计。”段祺瑞淡淡一笑,盯视着冯国璋半晌,才慢慢地说道:“记住,老帅的话一定要听,不管你明不明白,这是其一;其二,要懂得我们的本钱就是这几万强军,如果军队不在。我们就是丧家之犬;第三,良弼不是要去前线督师吗,就让他去好了,战场上枪弹纷飞,难免没有个三长两短。华甫,你说对吗?”冯国璋愣了一下,对上段祺瑞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由得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块绊脚石是该歇歇了。请芝泉兄转告老帅。我冯国璋唯老帅之命是从,是打是和,全听老帅的。”段祺瑞展颜一笑。低声说道:“华甫,老帅是为咱们整个北洋系考虑呀。战,是让南方乱党不敢轻视我们;和呢,是暂时保存我们的实力。老帅谋划得深呀,这不是我们能全部看透的。南方乱党不怕朝廷,唯惧老帅和我们手中这几万军队。可朝廷却疑神疑鬼,一直不肯放手起用老帅,始有今日之危局。如今南方乱党是越打越多,据情报分析。现在光武汉三镇便聚集了不下五万之众,且有海军助阵。急不可图也。况且北方形势也不稳定,豫、陕、晋皆有乱党造反。连京、津之地也有乱党活动。如此纷繁复杂之局势,岂是你我能看透并能把握的。也只有老帅,洞察多智,可以带领我们在这乱世之中谋得最好的结果。”明白了,冯国璋心悦诚服地使劲点头,这话的中心意思很好懂,一是乱党势大,不可力敌,只能智取;二是朝廷不重用老帅,咱们就出工不出力,逼朝廷再做让步。当然,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老帅是英明神武的,是代表了北洋集团利益的,是永远伟大而正确的。所以,一定要听老帅的话,坚定地走老帅指出的道路,只有这样,才会有无比光明的前途。段祺瑞很欣慰,他是深知老帅的行事方式的,袁世凯待部下能抓人心,但却不信人,还颇疑忌人。他通常的做法便是派甲去监视乙,另以丙去尾随甲之后以监视甲的行动。袁世凯连对最心腹的两员大将段祺瑞和冯国璋都无时不用心机,就以再在的局势而论,袁世凯的做法的真正目的和手段,也并不全告诉他们。前些日子还得到命令,要猛击革命军,现在忽又要停战讲和,难怪冯国璋有些莫明其妙,觉得老帅有点不对劲呢!“良弼在此,联络很不方便,等他不在了,老帅会送密码本给你,就不用我跑来跑去了。”段祺瑞将最后的事情告诉了冯国璋,那意思就是说,只有把除掉良弼这件事办好,你才能成为袁世凯真正的心腹,和他平起平坐了。冯国璋会意地一笑,连连拱手谢道:“芝泉兄,多谢你的指点,这点小事,我保证办得利利索索。”……………天津英租界,袁世凯并未立即动身前往信阳,而是还在这里运筹。冯国璋统率的第一军进展不顺,这对袁世凯的既定计划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本来他是想先给革命军点颜色看看,借此自抬身价,并通过他所派人员在南方的游说,使革命党能接受谈和,并取得对他个人有利的条件。可计划没有变化快,鄂省战事现在已然形成了对峙局面,北洋军并未占据上风。可继续打下去,面对源源不断的各省援鄂革命军和反正的海军,北洋军势必有一场苦战。而且即便竭力打下武昌,对革命的前途也不会起很大的影响。面对这种情况,他不得不以保存北洋军实力为要,暂缓对革命军的压力,而专心从清廷手中夺取北方的军政大权。然而,谣言和舆论总是象梦魇一样纠缠着他,阻碍着他的行动。一方面革命党的报纸痛骂北洋军是满清的忠实走狗和奴才,激起革命党,特别是北方革命党对他的仇恨和愤怒;另一方面,一些小道消息也在不少报纸上传播,它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袁世凯如何派人与南方革命党谈判,南方革命党如何虚位以待,他袁某人又如何要以推翻满清朝廷作礼物,获得高官厚禄云云。而且,这些报道并不全是凭空捏造,连他派至上海的梁士诒的姓名都被公之于众,但也不全部是真实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半信半疑。但就是这种云里雾里的效果,更加让他难以分辩,使清廷对他的猜忌越来越深。促他起身的圣旨不断来到,而且直隶的毅军开始向京城调动,这都是明确的信号。革命党,革命党啊!他们在步步进逼,逼着他要么替朝廷实心卖命,要么与朝廷彻底决裂。但即使他想做曾胡左李,挥军与革命军死战,就能打消朝廷对他的疑虑吗?且不说以四镇之兵,纵然有战斗力,也不过动摇武汉,取湖南已不易,想横扫南方十几省,有如痴人说梦。即使真的打胜了,又能如何,这就是用脚就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狡兔死,走狗烹,到时候,他要么一死,要么苟且偷生,担惊受怕地度过余生。而要与朝廷彻底决裂,自己现在能完全控制的只有四镇之兵,朝廷还有禁卫军,还有毅军,还有乱七八糟的巡防营。一旦火并起来,革命党驱虎吞狼之计就得逞了。高啊,革命党哪位高人在设计这个连环局,从一开始便似乎预见到了事情发展的整个过程,一步一步,巧妙而又缜密地将他的路堵死,只给他留下了一条。事到如今,只好先看列强各国对朝廷和革命军施压的结果,还有派至南方的谈和使者的收获了。袁世凯抬头望向窗外,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平津一带的革命党已经扬言要刺杀他,除掉革命的障碍,一举推翻满清。他对此不能不提高警惕,因为他知道,这些革命党人有不少亡命之徒,只要有一个任务,牺牲自己的性命是毫无所惜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