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赵文海专门找林扬谈话，希望他能够回校上课。还说，作为清大的学生创业是好事也该支持，但是不能视校规如空气。林扬听他的话，回校上课，还与这位新上任的系主任的关系搞得相当融洽。门开着，赵文海正在窗台前给他的几盆仙人掌淋水。林扬敲门，赵文海一转身，看到是林扬站在门口，赶紧放下手里的小喷壶，用桌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迎过来：“来来来，林扬同学，快请进。”“赵主任，您找我有事？”林扬进到办公室内，问道。“不急不急，来先喝杯茶。”说着，赵文海亲自取出一个一次性纸杯，从茶叶罐里撮了几片茶叶放进去，又走到饮水机旁给杯子里倒满了水送到林扬面前。“这茶叶是托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算不上太高档，别嫌弃就行。来，尝尝。”赵文海殷勤的把杯子又往林扬面前推了推。林扬微微闻了一下，道：“雨前的毛尖，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炒茶人的功夫不错，火候掌握得很到位，茶叶不焦也不嫩。”“哦？”赵文海立刻露出一副疑惑神情：“想不到林扬同学对茶叶这般了解。不错不错，年轻人嘛不应该只读书，那样就真成了书呆子了。多去社会上闯荡，走动走动，见识一下新鲜事物，增长阅历才是好的。”赵文海喝了一口茶，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学只是一个过渡期，你们早晚会走上社会，面对更加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繁琐的事务，压力大得很。那么如何能及时的排解掉这种压力？品茶是个好办法，赏花也不错，琴棋书画就更高雅一些了，能陶冶你们的情操。所以趁现在，要多多接触一些你们在校园里接触不到的事物，这才对将来走上社会有更大的益处。当然了，你现在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社会这个大学堂，我在这里说这些似乎有些多余——呵呵，你心里不要抵触就好。”林扬听着赵文海的话，心下暗笑，赵主任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怪？上次自己来的时候，这家伙可没这么客气，这次不但说话语气很客气，甚至还主动给自己泡茶？他可是系主任啊！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扬等着看这只“妖”如何搞怪。“哎呀你看看，我这么早把你找来是不是有些唐突？”赵文海看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表，才刚刚七点一刻。他自嘲一笑：“刚坐上系主任的位置很多工作还没有捋顺，我最近总是上班特别早，有时候晚上就住在办公室里。没办法，干不好就得下岗，一旦下岗想要再往上走一步可就难比登天了——你看看，我的压力也很大啊。”“是，赵主任是个有责任心的领导。”林扬拍着马屁，反正这又不要钱。赵文海笑着说道：“责任心是从哪里来的？”林扬不说话，看着赵文海等他说下去。“从这里？”赵文海指指心口，接着摇头：“如果说是从心里来的，那我告诉你，谁这么说谁就是个大骗子。”林扬笑了，这个系主任还挺有意思的。赵文海接着说：“实话告诉你，责任心是被逼出来的。因为我要养家糊口，就得工作赚钱，如果我没有责任心，今天上完了班明天就担心下岗，所以，不用心不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校长的压迫。”说到这里赵文海把音量降低，好像生怕校长从门口路过听到似的。“校长也是新上任的，这个你是知道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校长第一把火烧得够旺的，烧得每个教职员工都差点断了气——你说我要是再不努力，再没有责任心，是不是早晚得丢了今天的饭碗？”“校长希望清大越来越好，给老师们的压力就大了些——您辛苦了。”林扬再拍马屁，赵文海很受用他就多说几句，又累不着。果然，系主任赵文系笑着点点头：“你小子，可真会说话。话说回来，正因为压力大，所以学校里每一件工作我都得细心认真的干，一点也马虎不得。眼光要放长远，要为大局考虑，既不能计较个人得失，也不能太过铁面无私，这个度不好掌握啊。”“是。”林扬点头，心说赵大主任您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到底想说啥呀？赵文海再次看了一眼时间，笑道：“你看看，说着说着就把正事给忘了。吃过早饭没有？昨天有人向我推荐一家早餐店的豆腐脑特别好，香得让你吃完一顿想下一顿，走，咱们去尝尝。”清大校园外，隔着一条街有家包子铺，店在不大，门脸是绿色的青草背景，远景处跑着一只吐着大舌头一脸期待模样的大黄狗，画面上的意思不言而喻。这小店起了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包子没褶店里一共也不到四十平，摆了七八张小桌，林扬与赵文海进来的时候店里几乎已经坐满，他们等了一会才有位子空出来，还是跟别人拼桌。林扬看着这里生意兴隆的样子，突然萌发了也开一间小吃店的想法。不过要选什么项目？开在哪里？又有谁去管理呢？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坐下来，赵文海点了一笼包子，两份豆腐脑，很快服务员端着托盘送上来，热气腾腾。林扬一看，笑了，这大肉包子果然没褶。“尝尝，趁热吃才叫香。”赵文海捏着一个包子咬下一口，赞不绝口。老赵一定不是找自己来吃包子这么简单，不过他不提林扬也不问，一边吃一边思考着开小吃店的事情。赵文海一口气吃了六个大包子，两大碗豆腐脑，临走时还念叨着没吃够。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很多学生从两人身边经过，虽然他们有心想与林扬过来打个招呼，可是一看见系主任跟男神走在一起，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林扬墨镜”，破洞衬衫，同款球鞋，校园里几乎遍地都是翻版的林扬，甚至还有人刻意学着林扬的走路姿态。西施的笑特别迷人，于是东施就学她的笑，学她的仪态。林扬哭笑不得，那些男生学的一点也不像——拜托，我走路的姿势有那么难看吗？“他们好像都很崇拜你。”赵文海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他身为系主任，不只要抓学校的教学更重要的是学生的管理工作。清大校园里流行“林扬风”，这种现象早已经有人向他做了汇报，最近几天他特意在校园里走了走，果然感受到“林扬风”不是一般的强劲，当年的什么“哈韩风”、“嘻哈风”都逊色多了。林扬听出了赵文海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这才是赵大主任今天找自己谈话的主要目的。赵文海接着说道：“我很庆幸清大有一位叫林扬的学生，因为他的出色，使整个校园都充满着正能量。你看看，他们的脸上始终有阳光的笑容，他们走路的时候总是看起来那么有活力，他们不焦躁不浮夸，还谦卑有礼——这些都是你带给他们的影响。”“您太客气了。”林扬说道。赵文海嘴角抽动两下，心说：“我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些？”“不过林扬，有一件事情我也很担心。”赵文海说道：“他们做什么都模仿你，会不会使他们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如果是，那情况就不太乐观了。”赵文海接下来的话没有说，他言外之意，你看，这些学生一天天不琢磨怎么学习，净学你。将来他们要是学不好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养活不了自己，他们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如何能养父母子女？如果清大培养出的学生将来都是一无是处，那清大的百年名誉岂不是毁在当下？他的话虽然没说全，可是这一点也不影响林扬的解读。此时林扬心里有一成只羊驼奔腾而过，赵文海这帽子给他扣得太高了吧？他什么都没干，怎么就让别人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呢？冤枉人不带这么冤枉的。赵文海忧心忡忡的扫视着校园随处可见的学子们，他微皱着眉一副担忧模样：“我们作老师的最希望学生们能出人头地，希望他们比我们强。这是每个做老师的心态——你能懂吗？”两人边聊边走，片刻就又回到了办公室里，赵文海把那杯冷掉的茶换掉，重新给林扬泡了一杯热茶再一次送到他面前，说道：“林扬，其实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终于说到正题了，真是不容易。林扬都快被他说困了。“您说。”林扬说道。“我看过你前两年的成绩单，除了大一上半学期成绩不太理想以外，其他几次考试成绩几乎门门都A，可想而知，你是一个聪明又肯用功同时又很要强的好学生。”赵文海说道：“现在学校里的课程基本已经没有你不会的了，甚至你的水平远超老师。说起来这是我们当老师的悲哀，作为老师，竟然没有知识可以传授，学生的学识竟然超过了我们——这是我们的失职。”“你——”林扬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休学吧。”赵文海憋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出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