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扬两人走到桌前来的时候，费恩与段莉已经站起身，回应着礼貌的微笑。林扬依旧不卑不亢，很自然的伸出一只手到费恩面前。“费恩先生你好，我是林扬，欢迎来到中国。”克斯夫集团亚洲首席代表费恩在心底暗暗长吐一口气，以便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尽量的平静。他极绅士的微笑着，握上林扬的手略停顿了一下，用德语说道。“林先生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段莉将双方的话翻译出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干脆。话毕，林扬与费恩先生同时松开手，林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双方落坐。接下来是简短的几句寒暄客套话，气氛轻松愉快，可谓是一个颇为不错的开始。林扬做过功课，对费恩也多少有一些了解。这个有着一半德国人血统的中年男人，在克斯夫集团算是员老级别的人物了。二十岁就加入克斯夫集团，二十多年来兢兢业业，可以说将其全部精力投入到事业当中。而且费恩是个眼光和头脑都相当敏锐的人，做事严谨，富有计划性。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最近五年间，从一个子公司总经理一跃上升为亚洲区负责人。果然，当谈判开始后，费恩就表现出了相当成熟稳健的谈判风格。“林扬先生，‘林氏胶’的成分我们已经进行了非常细致的研究和对比分析。与市上其他同类材料相比，它的确非常适合用在运动鞋底的材料，是一款具有相当开发价值的新产品。不过，据我所知，贵公司刚刚创建不久，目前正面临诸多问题。比如，销售渠道不成熟，使你的产品在中国市场上占有率几乎为零。其次，对手的不断的打压，使贵公司处于举步维艰的尴尬境地。”段莉将老板的话一字一句准确无误的翻译出来，林扬点点头，表示赞同对方的说话。现在的情况确实不令人满意，“胜然化工”的手段过于犀利。现在情况就像，“胜然化工”是一个高中生，林扬的“正能量”科技材料公司就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娃娃。高中生欺负娃娃，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好在最近一段日子这种情况得到了很大的缓解，自从弗兰克的那篇正名文章发表以后，林扬的公司已经接到了数不清的电话，清一色求合作。有的想买材料，有的洽谈投资建厂，还有几个外国公司想购买专利。目标不同但获悉林扬这块肥肉的渠道几乎是一致的，就是弗兰克那篇含金量十足的正名报道。科伦赛综合技术研究所和弗兰克这两块重量级金牌，像一根有力的长绳，正逐渐拉着“正能量”科技材料公司走出张胜然制造的一片泥沼。有了弗兰克的正名，再加上克斯夫集团敏锐的眼光，所以，费恩来得比别人都要快。他也是第一个站到林扬面前，洽谈合作的外国人。但是费恩的话说得很巧妙，他没有谈到任何有关瑞士科伦赛综合技术研究所，也没有提到费兰克这个人。相反，他的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有意强调，之所以认为林扬的产品有很大的开发空间，是因为克斯夫集团有自己的研究团队，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林氏胶”这匹千里马。这样，他与林扬谈起合作来就自然而然可以高高在上，让林扬在事实并不乐观的情况下不得不抓紧克斯夫这根救命稻草，从而不得不与克斯夫合作。“我记得中国有句老话讲，酒香不怕巷子深。有意思的是，前几天我刚好看到一句类似的话，叫‘酒香也怕巷子深’。林先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段莉看着林扬，一字一句的认真翻译。片刻，林扬点点头，转头看着费恩，听他接着说下去。“再好的酒，不宣传出去恐怕最后也会烂在巷子里。正如林先生的产品，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广告宣传就不可能与对手竞争，没有宣传再好的产品也不会有人认识。林先生有好的专利技术却没有成熟的市场推广渠道和足够的资金，而我们克斯夫集团恰好就弥补了林先生在这方面的不足。合作对于你我双方来说，简直就是珠联璧合。”林扬再次点点头。“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克斯夫集团是一艘航母，而目前的林先生就好像一叶扁舟，如何能在狂风大作的商海上前行才能确保一帆风顺？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有航母为你保驾护航。否则，是金子也有被埋没的时候。”“嗯。”林扬再次点头，等着费恩说下去。如果他猜得没错，费恩接下来就是要谈购买专利的事情了。“林先生是个聪明人，我还要套用一句中国老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林先生就算是天大的英雄，没有足够的运作资本，你也无法将产品推向市场。”费恩习惯性的做了一个摊开双手的动作，替林扬表示些许无奈。“我们不想看着一款成熟的产品因此而无法得到应用，我觉得那将是一个天大的遗憾。所以我们克斯夫集团有意向购买这款产品的专利。我们将会开出一个让你非常满意的数字。除此之外，你每年还会获得一部分专利分红做为回报。具体的分成比例，我这里准备了一份协议，请先过目。”段莉飞快的将费恩的话翻译出来，同时向林扬递过事先准备好的协议文件。德语原版，上面还有克斯夫总部的印章和董事会签名。如果林扬愿意，当场就可以签署这份文件，那么每年他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获得一份数目庞大的分红。林扬接过协议，眼神一扫而过。此时他想得更多是坐在面前的费恩。他有德国人惯有的沉稳谨慎风格，说的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楚，先让林扬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有多难，然后告诉他，我们克斯夫就是你的救星。一般意志不坚定或心智不够强的人看到天上掉下这么一块大馅饼恐怕早就对费恩说的话蠢蠢欲动了，说不定也同意了对方的条件。可是林扬不，他有足够的条件与这个费恩谈下去。段莉有意拖延了一下时间，坐着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林扬。她是一名翻译，但她仍然希望林扬能主动向她示好，请她帮忙解读协议上面的内容。因为这样，她觉得她才能找回一点气势。张昕轻轻向林扬靠近了一点，协议她一个字都看不懂，不由得皱了下眉。正要询问林扬的意见，她突然发现林扬似乎看懂了。因为，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费恩先生，实在抱歉，贵公司开出的条件不是我想要的。”林扬淡淡的，将协议退还回去。这次没用段莉翻译，他居然直接讲了德语。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惊讶万分。段莉突然有种被抢了饭碗的惊愕感，而费恩则是相当的意外。张昕一句话都没听懂，但她仍然差点忍不住要惊叫了。她瞪大了眼珠子盯着林扬——这家伙，什么时候会说德语？上高中的时候他连英语都说不好，现在居然能讲一口流利的德语？短暂的惊讶过后，费恩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下去。“林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对协议中的分红比例有疑问？”“不，费恩先生。”林扬这回用了汉语。“我很看好贵集团在全球的业务能力，在多个领域都有涉及，实力雄厚。”费恩仔细听着段莉的翻译，生怕漏掉每一个字。“不过，我想费恩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转让专利的意思。如果贵公司要购买我的发明，那么实在抱歉，咱们双方的谈判到此就可以结束了。”段莉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将林扬的话翻译给费恩，她不免觉得林扬似乎有些过于狂妄。来之前总部就交待过，不管林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费恩都要尽量满足，只要能收购到林扬的专利技术，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不过听完段莉的翻译，费恩明白了，人家林扬根本就没有出卖专利的意思。久经商场的费恩一下子意识到必须换一种方式谈判，否则，克斯夫集团将永远被林扬排除在合作范围内。费恩下意识的将十指交叉，以掩盖手心里细微的汗珠。片刻，他说道。“林先生不要忘记，你目前所处的环境十分尴尬，我相信目前不止克斯夫集团想要与你合作，世界其他国家也很快就会嗅着金钱的味道找到你。但是不可否认，克斯夫集团才是最好最有实力的合作方。”林扬心里呵呵一笑，说道。“我同意费恩先生的话，但中国人还有一种传统：自己的东西绝不能轻易给别人。我骨子里是传统的中国人思想，所以认准了自己的东西绝不会轻易给别人。这是原则，也是立场。”“原则”二字让费恩感到头疼，他习惯了先谈细节后谈原则，可是这样一来，就与林扬先原则后细节的作法产生冲突。这下好了，原则上出了问题，还怎么往下谈？这时，张昕默默站起身，似乎要离开会议室。费恩急了，还没谈出个结果，怎么能走。“请稍等。”费恩用蹩脚的中文急切的拦住了张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