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总对李辉国提前通气的事很是感激，并且已经安排孙央财把人转移了，同时对老李头下了保证，这事一旦过去，马上再给他送来一笔“好处费”。所以李辉国心情大好，有牛新志亲自带队，又有孙央财配合，人上哪儿找去，不说是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一想到马上又到手的钞票，李辉国能不乐么。可是转眼间，牛新志的这电话，又让李辉国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你说什么，人找着了？”李辉国腾的一下子站起来，起得急，身体撞上了桌角，放在桌边的保湿杯咣当一下落地，摔得七零八落。“是……是那个叫林扬的小子，硬闯，在旧窑子里找到的人。他妈的，这个孙央财，藏人不好好藏着，这事全坏在他小子手里。我他妈的非饶不了他。”牛新志在电话里骂骂咧咧，李辉国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骂？骂有什么用，骂能解决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压下这事，千万不能让上面知道。“老牛啊，你快拦住那个叫林扬的小子，告诉他，给他点好处，只要他开口，咱们全满足。快去，快快快。”李辉国不愧是老油条，紧要关头还算冷静，能想到把林扬拉下水。得了指示，牛新志赶紧行动，这边林扬等人刚一出来，牛新志就拦了上去，把林扬叫到一边，武文兵与刘东生等人被暂时晾到了一边。这时，牛新志哆哆嗦嗦的开口道：“林同学，不，林先生，你看这件事我们警方督察不力，管理不严，没能及时对这里的外来人口进行登记，回头我一定严肃处理负责这片事务的民警。可是呢，您能不能，能不能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一定会让砖厂赔偿给您和您的同学。”“补偿是一定要给的，不单是我们，还有其他那些被他们折磨的人。”林扬抖一抖被牛新志拉过的袖子，好像上面沾了许多灰尘似的。“另外，他们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是是是，代价是一定要付出的。”牛新志重复着林扬的话。“可是……”“可是。”林扬来了一个不小的转折，看着牛新志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牛所长，好处你没少拿吧，你说我要是把黑砖窑的事曝光出去，你会不会也受到牵连呢？”“这……”牛新志不知道如何作答，牵连是一定的呀，这还用问么。可眼下，显然林扬已经发现了自己保护砖窑的事，索性就来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林扬，这里面牵扯的人很多，不是你一个学生能动得了。你也不想想，如果上面没人，我一个小所长敢这么干么。得罪了大人物，后果可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不过，如果你能隐瞒下来，你的好处也是不少。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不就是图个好生活么，你读大学将来找工作，最后的目的，不一样也是为了赚钱么。现在就摆在你面前一个难得的机会，怎么样？你说个数吧。”说到这，牛新志的底气也略微足了一些，反正都到这份上了，死马当活马医，再不济，上面还有李辉国呢，到时候就说自己是受他指使。没想到这话一说，林扬反倒哈哈一笑，笑得牛新志从心里往外的一阵阵发冷。“你什么意思，笑什么？”“我笑你们无知，笑你们自欺欺人。”林扬突然止住笑声，冷言道。“上面有人又怎么样，大得过国家一号首长？大得过人民群众？本来我还在想，这事要不要给你留点余地，可你这番话，就自毁了你的前程。现在，我不打算手下留情了，你就等着跟上面的人一起完蛋吧。”话音刚落，林扬转身就走，牛新志再想拦却是已经拦不住了。孙央财这边却是刚刚与皮酉永通完电话。当皮酉永听到这事漏了，第一件事想的就是找李辉国解决。刚想挂电话，孙央财便问道：“皮总，要不要把林扬那小子控制住？给他点颜色尝尝。”“你个猪脑袋，抓他顶屁用，还嫌事不够大啊。”皮酉永在电话那端狂喷，隔着话筒孙央财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带着酒气的唾沫星子。这时，家属带着孩子已经从砖窑里走出来了，孙央财刚被皮酉永痛骂了一顿，心里郁闷得要死，眼见着这帮人得逞，索性把心一横，想把人带走，没门！“哎等等，你们凭什么带人走，他们是我砖里的工人，都签了劳动合同的。”孙央财挡在众人面前拦住去路，眼中还冒着杀气。“你放屁，我的孩子是被你们抓来的。”“我儿子在鞋厂干得好好的，啥时候到你们这打工了，我咋不知道这事？”“什么合同，你拿出来看看，别以为我是村里人就好欺负。”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上了，指着孙央财的鼻子就是一顿质问。这场景简直比熬了一天的粥还黏乎，乱得不能再乱了。孙央财一个人哪能辩得过这么多张嘴，当下就气得嗷一嗓子。“都给我住嘴！我说不许走就不许走。”听到这话，刘东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步跑到孙央财身边，冷不防啪的就是一记勾拳打在对方下巴上。孙央财猝不及防，更没想到天天都吃不饱饭的工人这个时候会有这么大力气，当即一个踉跄向后连退几步，嘴角渗出丝丝鲜血。一拳哪能解气，这个监工平日里对大家连打带骂，今天也让老子要双倍奉还。想到这，刘东生拳上的力气又增加了几分，啪啪啪又是几脚猛踹在孙央财的屁股上。“妈逼的，抓人当黑工你还有理了，平时对待我们比狗还不如，你丫的当着这么多家属的面还敢嚣张！”“去你妈的合同，谎话连篇，你是吃屎长大的吗？”“我们天天在你的皮鞭下干活，连口饱饭都不给吃，还是人吗你。”“我操你妈，%￥@*＆……”后面的脏话太过不堪入耳，骂得孙央财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自认为混过几年黑道之后说脏话的功夫就够有水平的了，没想到在刘东生面前，自己就是徒孙辈的。孙央财心里郁闷得要命，在场的人却听得解气又过瘾。也没人拦着，直到刘东生打累了，手也打疼了，这才被武文兵拉住。“走了生子，这种人渣等着让警察收拾吧。”林扬站在两人身后就是笑，也不说话。刘东生遭了这么大的罪，该让他发泄发泄了，正好，孙央财这家伙不识相，活该他倒霉。李宜萱在身后捅了一把林扬，这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可是第一次在林扬脸上见到。“师父，收敛点儿，看起来不像好人。”“我高兴，为什么收敛。”林扬反驳道。“我要不是好人，那他就该下地狱了。”李宜萱明白林扬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也没有反驳。此时，人人心情复杂，更显得林扬的笑容太过诡异。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遇到这种大获全胜场面，可能笑上三天三夜都不止。豁然开朗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敬佩又无奈的看了一眼师父，李宜萱没再出声。告别众人，林扬带着刘东生离开了西郊砖厂。路上，林扬不忘给田锦荣回了一个电话，向他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并请田锦荣转告他的老同学，多谢他的帮忙。田锦荣一听事情进展顺利，人也救出来了，当然是替林扬高兴。挂断电话刚想给老同学回信，却突然想到，泰山区居然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老同学怕是也有责任吧。当下不免又为胡夕志担忧起来，这事，他参与了没有？想了想，田锦荣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胡夕志一听就炸庙了。“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双方同在公安系统工作，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是工作内容都是互通的。也正是因为不在一个城市，两人谈起工作来，好多话可以直言不讳。田锦荣给老同学出主意：“老同学，你是当地的政法委书记，这不跟你脱不了干系呀，你打算怎么办？”“查，一定要查。”胡夕志斩钉截铁。“不查清楚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受害者。老田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也代我谢谢你的那位朋友，救出这么多受害者。不过现在我还要好好了解一下情况，有什么事我再打给你。”“好。”田锦荣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心说，这事不管怎么查，胡夕志都得受处分。这个老同学还真是倒霉。林扬啊林扬，真不知道是你做了件好事还是捅了件麻烦。放下胡夕志不提，林扬几人从砖厂回来以后，找了家洗浴中心让刘东生洗个干净，又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再从里到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这才回宾馆去见朝思暮想的蒋燕。死里逃生，与心爱的人久别重逢，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早就被二人抛到脑后，忘得干干净净了。当蒋燕见到瘦了一圈的刘东生，心疼得要命，从上到下仔细检查看有没有别处受伤，一边哭一边用小粉拳头捶打刘东生的肩头：“干嘛一个人跑这么远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