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了，张成突然觉得林扬带给他一点紧张，或者说是压迫感。按道理讲，以他们对林扬的了解，他不应该是这么淡定从容，至少在面对几个“二代”的时候，林扬至少会像一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同学那样，要么巴结，要么老老实实的闭嘴，任别人摆布。可是林扬的表现让张成有些摸不清脉络，这一桌子人根本没给对方带去任何压力，乍看上去真像个什么也不懂的二货。但其实张成觉得人家那是大智惹愚。李少刚和马天几人也不出声了，眼神有意无意的悄悄打量着康健和宋小雅，最后还是返回到了林扬身上。心情最复杂的就是宋小雅，她现在已经说不清自己有多恨林扬了。双手在桌子下面死死的攥着拳头，即使指甲欠到了肉里也没有林扬的这一句话让她疼，她恨不得马上就掀翻了桌子。旁边两桌的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酒不喝了，饭也不吃了。其实王岩问出这话根本就是无心的。在同学们眼里，林扬就是一个整天玩游戏的宅男。上了大学能有女朋友应该算是个奇迹了，至于漂亮与否——王岩也只是因为太好奇了才脱口而出。一直坐在隔壁桌悄悄“偷”听的豆子这时突然来到张成身边，笑着说：“哈哈，今天同学聚会，咱别光聊女人行吗。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漂亮不漂亮还不都是见仁见智嘛。来来来，我提一杯酒，为了我们所有人美好的前途，干一杯。”“来，干一杯。”“来来……”被豆子这么一打圆场，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很多同学开始响应。坐在一旁的张昕也举起酒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林扬。然后在其他同学的催促下，喝下了一小口白酒。一餐饭继续进行，吃了一会，李少刚又扯起了一个话题：“哎林扬，我听说你现在读的是中文系？”“对。”林扬点点头。“哎呀！”李少刚感叹一声。“看你上的那是什么大学，还是个破专业，有什么好读的。不如你休学吧，我爸的公司现在正需要人呢，我跟我爸说一声，给你安排一个经理，管个人什么的。要不让康健他爸给你在海关安排个小科员什么的，行吗康健。”康健端起酒杯，做出很慷慨的样子：“小事一桩。”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对了林扬，你爸还在那个什么什么小酒厂当工人呢吗？”“马天，他爸不是工人，是车间主任。”一个同学纠正道。“嗨，差不多，都赚不了几个钱。”马天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林扬，我觉得你真应该考虑考虑少刚的意见，他也是为你好。你们家底子薄，上大学无疑就是给家里增添负担。你跟我们不能比，我们能去外国读大学，你不能啊。”马天故意把“你不能”三个字咬得很重，不过林扬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吃菜。“林扬，你可别觉得我们是在挤兑你，我可没那个意思啊。我是看叔叔年纪一天天大了，身体也不像以前那么硬朗了，是吧……”林扬没搭理任何一个人。面对你们的装逼，哥只能沉默。在这个随处拼爹的年代，有个好爹果然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又吃了几口菜，林扬见大伙的“建议”差不多发表完了，才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谢谢各位了，我会考虑的。”林扬的话模棱两可，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就像打太极似的，把几个笑里藏刀的人都推了回去。张成没吱声，他总觉得林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李少刚、马天等人也觉得挺没劲的。林扬不给力啊，不生气也不反驳，像修炼了化骨绵掌似的。面对这些人的嘲讽和讥笑，林扬始终保持着淡然的态度，不气不恼，甚至都没有反驳。人的心理活动有时候会通过一些细小的肢体动作表现出来，就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人员，偶尔也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大家认为，林扬不可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必定会用一些方式表达他的愤怒。可是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从林扬身上找到任何能够表现出他心中气愤的小动作，连类似的眼神也没有。这根本没达到他们预期的效果。又随便聊了几句，张成便与康健聊起了关于出口的事情。康东来掌管海关大权，张成家的生意正好需要经常与海关打交道，所以张成总是奉承讨好康健也就是情理之中了。而且他们聊起进出口贸易方面的事，显然比聊别的更有兴致，那是属于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话题。最重要的是，聊这些林扬根本插不上嘴，把他晾在一边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宋小雅真把自己当成明星了，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别人。偶尔夹一小口菜送到口中，闭上嘴慢慢的咀嚼，末了还有纸巾擦一擦嘴。林扬看着有点别扭，太做作了，索性就把脸转到了一边。张昕从头到尾听着张成他们对林扬冷嘲热讽，看到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内心对他们的行为感到非常不耻。而对林扬却是越发的感觉到好奇，什么时候他的养气功夫练得这么好？换作是自己的话，就算不动手恐怕也早就抬屁股走人了。“他怎么了？”张昕在心底问道。觉得这里的气氛太怪异了，张昕跟身边的女生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二层的公共卫生间。其实每个包房里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张昕也不过是借机出来透透气罢了。康健今天借着同学聚会的由子，亲密的牵着宋小雅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其实就是想给林扬看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张昕又何尝不了解。所以康健故意把林扬安排在跟他们一桌，好合起伙来让他难堪。想到这张昕开始为林扬担心了，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玩什么花样。从洗手间里出来，张昕在水池边洗手。这时，她听到男卫生里传来林扬的声音。“亲爱的，想我了？嗯，我也想你了。”……“什么，给我介绍生意？亲爱的你知道，低于五十万的生意我是不接的。”“是你的亲戚的上司？嗯，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考虑一下。”“我在哪啊？我现在正在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我会在家待几天陪陪我爸妈，等我回到学校再联系你。你可要乖乖的等我啊。”“佳音她妈妈这几天不许她出门，不过她让我代她问候你呢。……我刚把她从泰国接回来，这事说来话长了，见面了我慢慢跟你说。”“我以为你不会吃醋呢，原来也是个醋坛子来着。好了好了，先不说了，回头见。”卫生间传来一阵冲水声，张若晰意识到自己偷听了林扬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可是这会离开又显得很唐突。慌张的关掉水笼头，张昕从旁边的纸盒里抽了一张擦手纸，若无其事的擦着手。这时，林扬也出来洗手，看到张昕时明显微微一愣。“怎么跑这儿来了？”张昕瞟了一眼林扬手中的苹果电话，又回想到刚才他说的关于五十万的单子，她立刻就明白了林扬为什么面对康健等人的讥嘲不为所动了。听起来电话那一端应该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跟他关系很不一般。还有那个叫“佳音”的女人——这说明林扬在女人圈里是很受欢迎的。“你不是也不喜欢那里的人，所以才跑到这来用卫生间的吗？”张昕说道。“呵呵，是啊，包房里太吵了。”林扬意有所指的说。“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张昕突然说道。“是吗？”林扬反问。“人都是会变的嘛，再说，又长了一岁，有变化是应该的。”“呵呵，也对。”张昕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闲聊了几句，林扬与张昕一起回到包房。靠近门口的一桌，豆子和体育委员李超伟正在拼酒，几个女生兴奋的加油助威。有支持李超伟的，更多的女生则拥护豆子。他俩每人手里握着一瓶刚开启的啤酒，在一个女生喊“开始”之后，直接把瓶口插在嘴里，咕咚咕咚的比速度。女生们的尖叫和拍手声一度引起其他两桌的侧目。另外一边的餐桌上人最少，只坐了十个人，看起来场面不如豆子他们桌热闹。有两个男生见到豆子拼酒，立刻跑到跟前去看凑热闹了，这一桌就更显得人气不旺。几个同学一边吃一边闲聊着上学时的那点事儿，有三四个同学似乎聊到了伤心处，竟然搂在一起深情的拍着彼此的肩膀以示安慰。中间这桌算是最特别的，有康健和宋小雅这两个话题人物在，还有几个财大气粗的富二代捧场，这一桌的气氛看起来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商务聚会。康健征求了一下宋小雅的意见，然后为她夹一道可口的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上，宋小雅就像个乖乖女一样享受着男友的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