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冲动还是鲁莽，在林扬身上的确找不到这两点。自从技能附体以后，本来就心智早熟的林扬考虑事情比以前更为周详谨慎了许多。“放心吧，只是教训教训他而已，不会有事。事情办完了我请你和小超吃饭。”“好，那我们静候佳音。”挂断电话，林扬深思片刻即拨通了吕志的手机。响了几声之后，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声，对方不仅没接，反而直接就掐断了电话。这下可真是把林扬惹怒了，本来这件事林扬还想着给对方留点余地，可是这下就再不需要了。……清晨，阳光略有些灰暗，金志家具厂的工人们像往常一样在车间里忙碌着。就在昨天，公司刚刚接到了一个很大的订单，车间主任说了，今后还会有更多的订单，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很忙。因此大家心情都很高兴，甚至说很亢奋，因为越忙奖金才越多。就在工人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辆白色面包车开到了厂区后面的山坡，车内有三位身穿红色马甲胸前佩戴“记者证”的记者，正计划着对这家工厂来一次暗访。不一会，车门从里面拉开，李宜萱最先跳下车，高挑的身材，知性的气质，白衬衫、西装裤子、栗色卷发，一副墨镜卡在头顶上。如果不是这件红马甲和胸前的记者证表明了她的身份，别人一定会把她当做一个办公室高级白领。紧接其后的是两个年轻小伙子，一胖一瘦，但打扮得一个比一个精神，胸前都佩戴着相同的证件，较胖的小伙子肩头还扛着一台摄像机。这处山坡下面有一条大概十余米宽的大河，金志家具厂的排污管道就从院墙里伸出来。这段水泥管道从院墙里伸出大概四米长，直径一米，此时正从里面翻滚出墨绿色的污水。源源不断的污水流进河里与上游来的河水相融，立刻把附近的河水染成了浅绿色。李宜萱皱着眉头，心里已经不止诅咒了多少回排放污水的这家企业。因为就在排污管道为界线，上游的河水非常清澈，两岸边生长的草木也是非常旺盛，一片生机勃勃。而从这条管道开始的位置向下游看去，河水污浊不堪，并且河滩周围早已变得寸草不生。在河岸边一片泛着绿光的油污之上，数十条小鱼已经肚皮翻白，惨死在污浊的河水中。较胖的记者举着摄像机，沿着山坡走了一断路，然后绕到另一侧返回到围墙处，一路上拍下很多家具厂向河里排放污水的证据。然后又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正在排放绿水的粗大管道。墨绿色的污水滚滚而出，并且散发着强烈的恶臭气味。三名记者就算戴着口罩也还是忍不住有想吐的冲动。“真可惜，我小的时候还到这里游过泳呢。”扛摄像机的胖记者愤愤的说。“那时候这附近的村民都到这河里取水做饭，还有来抓鱼的。”“嗨，那都多少年的事了，你就别提了。以前这条河小清河，现在叫浑河。自从有了这家工厂以后，这里的水早就不能喝了。”瘦记者一边用照相机拍照，一边也表达了对这家工厂的不满。“我要是个领导，坚决让这家工厂停产，太坑爹了！”胖记者越说越气愤，差点把摄像机堵在排污口。“我听说以前也有记者采访过这个事，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了。”瘦记者惋惜的叹道。“为什么？”李宜萱正观察水质，听到两人的谈话，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好奇心。“还能为什么，动不了呗！这家工厂每年向政府缴纳几千万的税金，而且解决了相当一部分村民的就业问题。”瘦记者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压低了几分继续说：“有些领导也就是做做样子，象征性的走个过场，责令工厂治理再罚点款就算了。”“……”听到瘦记者的话，李宜萱和胖子顿时哑口无言，在致富和环保方面，更多的人还是注重前者。随着收集到的证据越来越充足，三名记者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沉重，谁也没什么心思聊天了。认真仔细地蹲在地上取土壤样本和采集水样，准备送到相关部门化验。正在这时，胖记者发现远处有两名保安正盯着这边，两名保安低语了几句之后，其中一人就转身往厂区里跑去。没一会，就见几个人呼呼拉拉地向这边跑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职业套裙的女人，身后跟着四五名保安还有几个身穿蓝色制服的车间工人。原来，两名保安在工厂附近巡逻时，刚好发现了在排污管道附近采集样本的三名记者。两名保安意识到可能事情重大，当即有一名保安跑回到值班室里把情况告诉了保安队长。保安队长又把这件事汇报给了何玲，于是何玲带着几名保安员一起向厂区排污处跑来。一行人跑到近前时，李家轩看到这伙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手里还拿着警棍、板子、钳子等工具，保安们都用异常凶狠的眼光瞪着这三名记者，像有着血海深仇一样，还有几个工人则用手捂着嘴，小声嘀咕着什么。李宜萱曝光过无数黑暗的事件，大多数被访单位或个人在丑恶被曝光的时候，眼里都会充满跟眼前人一样的仇恨目光，李家轩已经见惯不怪了。当走到近前的工人们仔细看向面包车时，原来被忽略掉的“清岛日报采访车”几个大字跃然映入眼帘，这下工人们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三个记者。最近几年，金志家具公司连年盈利并不断扩大规模，同时提供了相当之多的就业岗位。并且因为每年缴税达千万之多，在清岛民营企业中树立了榜样。于是政府某些部门专门安排了媒体报道，一方面是为了宣传典型，另外一方面也暗示某些领导的政绩。每每有媒体来采访之前，都会提先通知公司领导做些准备。比如，打扫一下厂区内卫生和办公室环境，员工统一着装，最重要的是把一些不适合曝光的东西藏起来，或是粉饰一下。可是今天这一行人不对劲啊，之前没有接到任何访问申请，也没有哪个领导说今天要有媒体来厂区参观，看着面前这三个人的身份也不是假冒的，何玲心里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李宜萱瞅准时机，率先拿起话筒走到何玲面前时，落落大方的问道：“这位女士，请问你贵姓，能采访你几句吗？”“原来是记者朋友，请问你们是哪家报社？”何玲打量着面前这个波浪长发及肩，浑身散发一股知性味道的女人。“我们是《清岛日报》的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李宜萱从容淡定，说话的同时还向何玲举了举挂在胸前的记者证。“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贵公司在生产过程当中，排向地下管道里的污水存在严重的污染问题，针对这个问题，我想采访一下吕志总经理。”一听到记者的来意，何玲心里咯噔一下，关于排污的事情公司确实存在问题，不过在林扬的建议下正在改造排污系统，只可惜工程进展太慢，马上不可能见到成效。可是这帮记者怎么偏偏就趁这档子来采访呢？何玲是做公关出身，解决各种矛盾就是她的天职，马上满脸笑容地对李宜萱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请三位跟我到会客厅去谈吧。”李宜萱没有拒绝，把设备资料样本等物品收拾好以后，就跟着何玲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厅。“几位记者朋友，我们是市里的知名民营企业，关于排污的问题我们正以进行治理，只是还没有改造完毕。”何玲给三位端上三杯咖啡，和声细语的说。“所以呢，还请各位手下留情，暂时先不要把这件事情曝光。”何玲已经完全看明白了，如果今天不把这三名记者说服，在明天的报纸上必然会看到有关工厂非法排污的事情，那么吕志这个成功企业家一定就会被人民群众的唾沫星子淹没。所以才会低声下气地向三名记者说软话。看到三名记者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何玲向身边的秘书使了一个眼色，秘书就跑出了会客厅。再回来时，在李家轩等三名记者面前各摆了一台平果最新款笔记本。“小小意思，不呈敬意。”何玲微笑着说。行贿？李宜萱看都没看眼前的东西，直接站起身对何玲说：“关于你提出的要求，对不起，我们不能答应。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就不坐了。”话音刚落，三名记者就已经向外走去。何玲赶紧掏出手机，给吕志打了电话。“什么？《清岛日报》的记者？”吕志接到电话时正在陪一个客户喝茶，当听完了何玲的讲述以后，气得嗓门都提高了许多。“好，我知道了。”说完，吕志挂断了手机。沉思了片刻，拨打了《清岛日报》总编刘主任的电话。“哟，老同学，今天怎么有空打给我啊。”体态微胖的刘海全坐在办公椅上问。“老同学，今儿还真有件事想麻烦你。”吕志笑呵呵的说。“今天你那几个记者到我厂里去了，好像是关于排污的事。你也知道，这事连市里领导都默许了，可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