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茄子肉末，还加了一勺冬瓜骨头汤，这可是难得的美味，老嘎说进来快二十天了，还是第一天喝到骨头汤。黎响还没动嘴，旁边瘦猴和斜眼已经把筷条伸进了他的饭盒，把仅有的一块骨头和几片肉丁给捞走了。黎响已经习以为常，融入他们并不是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好的不分你我，而是适应了这里的一切，算做再过分的事情也不会生气了。还有两天老嘎的案子要开庭了，这意味着他即将离开这里。说实在的，尽管相处才短短五天，可是黎响对这个人的印象却很好，把他当成了这个监舍内唯一的朋友。大家伙平常聊天，如果不是主动说，谁都不会去问对方犯了什么事，这是规矩。不过老嘎的事是他自己告诉黎响的，没想到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竟然是一名医生，而且还是省医科大的主任医师！在黎响的印象，医生跟教师一样，不管男女都是质彬彬的，可真名叫李戈峰的老嘎，却是因为殴打了病人而被拘留的。因为工作原因，老嘎回家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更是直接睡在了单位，这让家娇妻独守空房，最终还是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了。老嘎在做完一个手术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直接捉奸在床了，这事本来是对方理亏，可那小子仗着自己年轻，又见老嘎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蹬鼻子脸，对老嘎百般羞辱，甚至还扬言连他的女儿都要玩弄！是为了怕女儿受伤害，老嘎才选择暂时隐忍，看到奸夫竟然敢打他宝贝女儿的主意，老嘎也失去了理智，拿出刀子直接把那小子给废了。他是主任医师，内外科兼修，自然清楚人体构造，刀子也使得出神入化，只是轻松一划，将那奸夫的手筋给割断了！自始至终，老嘎都没有一句废话，他被戴了绿帽子也没有多少怨气，自己的确是陪老婆的时间太少了，这些年的感情也越来越淡，生活在一起却形同陌路，所以怨不得她，既然她出轨了，那两人好好商量，离婚行了。奸夫事情败露，那你走你的，能让你钻了空子那是你的本事，你俩是好是坏，以后在不在一起，我反正已经打定主意离婚了，自然不会去管。实际老嘎是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主动惹事，在街买东西被人家坑了都不会去找人家算账，而是选择忍气吞声。他不喜欢争执，对一切都充满善意，可这并不代表，他是软弱可欺。奸夫错错在，不该打他十五岁女儿的主意，那可是他最心疼的人，谁敢打她的主意，老嘎可是要拼命的。老嘎的性子很合黎响的胃口，这或许是两人关系较好的原因。跟龙哥那帮，老嘎一向都有些唯唯诺诺，被欺负了也从不反抗，但是黎响很清楚，老嘎并不害怕他们，只是不喜欢这种无谓的争强好胜。其实能关在这个监舍的，谁没有点血性？都是打架斗殴进来的，谁又真的去怕谁？今天一整天大家都似乎有点兴奋，黎响有些怪，还是老嘎告诉他，今天是教育日！所谓的教育日，是大家集体活动的一个日子，每个星期只有一天，所有犯人都会被集在大礼堂，听现场教育，然后是集体会餐，最重要的是，在此之后有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狱警只在远处警戒，大家想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一个相对来说自由的时间，在拘留所里其实也干不了什么，可是却能够抽烟，能够买一些平常吃不到的东西来打打牙祭！下午起床，整理内务的时候，黎响看到龙哥和瘦猴他们从床下的木板夹缝取出了一些东西藏在身，虽然没看清是什么，却能猜的到，那都是一支支的香烟。在外面香烟是论盒来卖，可是在这里，烟是论支的，而且一支的价钱，可以抵得外面一盒的钱！虽然拘留所是禁烟的，犯人不允许抽烟，可只要有钱，可以做很多这里不允许的事情。钱是问家里人要的，在这个连阳光都见不到多少的地方，钱的用处非常大，你想在这生活的好一点，得用钱来打点。拘留所有很多东西可以卖，如零食或者是饮料，只要有钱，可以买这些东西。每隔一天，会有劳动班的人推着小车在走廊经过，谁有钱可以从窗口买东西。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香烟，那都是劳动班的人托外面的人买进来的私货，一旦发现，卖的人要受到严重处罚的！而且这些东西还是可以卖出去的，有时候劳动班也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这个时候如果你有私货，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所谓的劳动班，是在拘留所表现良好的那些犯人，他们一般都是这里的老油条，特别会来事，干十天半个月的劳动班，发一笔小横财，也被调走，或者是宣判了被关进了监狱，或者是直接拘留期满被放出去了。每个星期的教育日，是这种交易的日子，谁有私货都可以拿出来，大家私下里交易。其实“队长们”也都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这些犯人不闹事，监狱方在很多事也都是很宽容的，如抽烟，虽然是明令禁止的，可是你躲在摄像头后面抽几口，算狱警在监控里看到，也不会真的跑过来抢走你的烟，不过你要是当着人家的面抽，那是两码事了。更何况有些犯人直接给狱警送钱hu-i'lu，为的是能抽几支好烟，吃两包榨菜或者几根火腿肠。黎响不懂这里面的规矩，所以并没有让家人打钱给他，其实算是知道，他也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倒不是因为吝啬，只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之后，黎响反而品味到了这里的好处。日子是单调了一点，可是思考人生的时间却多了，以前那些来不及去想，或者是没时间去想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好好的想一想了。生活是无聊了一点，可是这种返璞归真的生活方式正是黎响长久以来都远离的生活，有着从未有过的宁静，远离络，远离尘嚣，每天简简单单，不用去看手机，不用去开电脑。吃饭是无味了一点，可是粗粮养身，青菜养胃。没有大鱼大肉的油水，连黎响都觉得自己这些天身轻体宽，连口气都变得很清淡清新了。所以他把自己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变成了一种修炼，一种磨练，享受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自己的心胸也感觉到开阔了许多。下午三点，集合哨吹响，所有人走出监舍，排好队前往大礼堂。每天早操的时候在操场还没觉得怎样，现在一进大礼堂，还真的觉得几百人在一起还是挺轰动的，跟在部队联欢似的，只是在部队全都是统一的橄榄绿，在这里，囚服的颜色分好几种。红黄灰是这些犯人囚服的主色，大部分还是以灰色为主，少量的是黄色囚服，那是劳动班的人，他们可以在拘留所内到处走动，当然都是在做事，并不随意。最神秘的当然是那些红色囚服的人，他们个个脸色阴沉，面露凶相，一般人也不敢靠近。老嘎低声告诉黎响，红色囚服的那帮人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在拘留所一般都不会超过十天，有的宣判后直接判死刑的，最少的也有十年以的重罪。这帮人即便是进了监狱也是无人敢惹，所以他们被单独安排在一处，非常的显眼。刚刚坐下，黎响见到了几个面熟的人走过来，坐到了他们的身边。龙哥脸色一变，想站起来换位置，却被人给堵住去路。这后来的人，是塌鼻哥一帮人，看着他们脸的狞笑，龙哥也知道今晚肯定要跟他们正面对抗了，脸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是大礼堂，其实是一栋很大的大厅，座位都是临时放置的塑料凳子，位置也不是真正大礼堂那种前低后高阶梯式的，几百个人坐在一起，除了前面的几排，后面的人算是睡觉也没有人看得见。当然你得控制自己不在领导讲法得时候打呼噜，不发出声音，否则一旦被发现，那绝对是重罚！等大家都做好，先一起合唱国歌，然后法制教育考试，主席台坐着一排监狱方的领导，间的应该是狱长，此刻正对着话筒，用低沉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为大家讲解法律条。一旁的老嘎打了个哈欠，对黎响说：“眯一会吧，这老头啰嗦的很，每次都讲足一个小时，也不管别人听的懂听不懂！”黎响摇头苦笑，他虽然也对这样的内容不感兴趣，可是还没有猖狂到要睡觉的地步。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后面的说话声，坐在前面的一个犯人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老嘎，脸露出了一丝令人浑身不舒服的笑容，低声说了一句话：“你是老嘎？小白是我朋友，他托我在这里好好照顾照顾你！”听到这句话，老嘎的脸白了，看着面前犯人领口和短袖下露出来的纹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黎响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看着那小子转过身，有些怪的对老嘎说：“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小白是谁？”“是……我割断手筋的那个！”老嘎从嘴里喃喃说了一句，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颤抖着抓着黎响的胳膊说：“这个人叫鹰哥，是同心堂的，我今天已经死定了，落在他们手里，肯定没有好日子过！”黎响听的莫名其妙，小声问他：“同心堂？是什么？药店吗？”老嘎摇摇头，颤声说：“咱们拘留所的黑帮，塌鼻哥也是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