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冰和李贤一起去西面，她没要解说。实在自己不认识的，多的是降兵降将问。这是她第一次独挡一面，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她们来到军营西面，这里有四个将领，三秦一蕃。主将她认识，心中一凉，差点让她当了逃兵，去李皋的南面。此时天已经微亮，就算不用火把，也能看到人的影子，这里的主将是裴衡。裴衡在秦国的地位有些尴尬，他武艺平平，智力平平，以前和朱泚的老爹混。朱泚念他是个老资格，且忠心，才让他做了兵部尚书。原本兵部尚书，一般不可能让他去送死。这次朱蕃两家留下两万七千人断后，蕃军只有一万。这点兵力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朱泚怕大家投降，安排下来的全是很忠于他之人，论忠心，他认为裴衡要算一个。马冰不但认识裴衡，还比较熟悉，对方去过她们马帮，她小时候还给裴衡斟过酒。以前和她老爹的交情不错，为了这份交情，她没有放弃，在马上向对方一礼：“裴伯伯，你算是替朱家当了一辈子的将，我万万没想到，朱泚居然会将你留下。”马冰这番是出自内心，她的确没想到，朱泚会让裴衡送死。裴衡被她说得老脸通红，重重出了几口气才回话：“以前我在马帮进出时，马侄女还是个小丫头。想不到摇身一变，变成尊贵之极的洛阳郡王妃。马侄女有此福运，我衷心替你感到高兴。”马冰的脸有些红，何浩然和她还没结婚。李雪韵说趁在长安没什么事做，让她们将婚结了。小莲无所谓，她万万不同意。要是大婚时没娘家人在，以后马帮有的是笑话。“多谢裴伯伯的祝福，现在朱泚的为人，想来裴伯伯也知道了吧？我们不说他造反的事，他引蕃贼犯我国土，还投靠蕃贼。现在更是将你们留下，当他的替死鬼，全然不顾你们以前的汗马功劳。如此恶毒小人，若尚心存理智者，绝不会再为他卖命。”“马冰，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在裴衡左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秦将怒吼：“皇上根本没有投靠土蕃，全是你们的诡计。这次是我们自愿留下的，不关皇上的事。你马帮为了讨好何浩然，将你送给他为妾。马四海才是貌忠心奸的小人，有父如此，女儿也好不了多少。”马冰被气得身体有些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后面的几个女亲卫本来不准备掺言，她们现在变得规矩多了。每天以练武为主，这次打仗，马冰让她们出来见识一下，和李水音各分了六人。见自家小姐被欺负，不再顾忌什么，丁燕指着壮年男子大骂：“单飞，你才是个卑鄙小人。从小尽干些损寿之事，要不是有你堂哥单元衡罩着，你在幽州已经化成一杯粪水了。”这个壮年男子叫单飞，也是幽州人。作为消息最灵通的马帮，对这些人的历史都比较熟悉。单飞被骂得又羞又怒，正要骂回去，被裴衡打住。“马侄女，我也不相信皇上会投靠土蕃，你们说这些话，可有什么证据？”李贤一直在旁边没插嘴，等马冰过瘾。他对马冰完全没有信心，一来就开始列阵准备。只待何浩然的命令一下，就开始猛攻军营。裴衡刚才的话让他呆了呆，裴衡是朱泚的重臣，他同样熟悉。对方说这番话，他的信心增了两分。马冰也不傻，按住内心的激动，看了眼几个朔方将领：“裴伯伯，这些都是投过来的朔方将领。比如牛将军，他跟了李大帅几十年，要是李大帅为我们所害，他们不可能还无动于衷。如今代守朔方的徐庭光将领已经投唐，出兵阻止蕃军入关。你们不知道这些，总该知道土蕃和朔方闹翻吧？要不然蕃军也不会去对付朔方众将士。”马冰说的徐庭光投唐、出兵阻击蕃军之事，裴衡等人不知道。但这次朱蕃两家大军去干什么，有不少将领清楚。毕竟要让他们去送死，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朱泚将大军要去干什么说给一些将领听。裴衡缓缓点下脑袋：“朔方的确已和土蕃反目，是什么原因我们就不清楚了。”“你们现在可以清楚了，是因为李大帅被蕃贼杀害。”马冰感觉自己越说越顺，她此时还不知道，完全是有人在帮她：“李大帅要是被我们所杀，这些朔方将士还会投大唐？还会力阻蕃军？这种道理谁都能想明白。蕃贼为什么要杀李大帅？这事上次殷长开将军已经给你们解释过。蕃贼是想要朔方的人和地盘，李大帅不愿投靠，所以才遭他们的毒手。他们能用暗杀李大帅的方法，妄想得到朔方，为什么对朱泚就不一样。派出一批批援军，丝毫不顾及国人的性命相助？杀李大帅之事，你们不知道，朱泚一定清楚。他为什么不阻止，任由李大帅被暗杀？因为他已经投靠土蕃，已经将你们卖了。现在你们并不是在为朱泚打天下，是在为土蕃祸害自己的国人。”在军营门口唯一的蕃将是个老头，他知道一些事。马冰分析得太对了，见许多秦军兵将露出一脸憎恨之色，心下大急，转过身朝众兵将大喊：“大家不要相信她，这些都是何浩然的奸计。我土蕃岂会做出自相残杀的傻事？她们想让我们自乱阵脚，大家振作起来，能多拖一点时间，撤退的弟兄些就会减少一分危险。”为了招降，马冰下的功夫不比李水音少。这些话她事先早就想过，见对面的秦兵将虽不说话，许多人相互观望，显得十分不安。她心下大喜，对裴衡说：“裴伯伯，朱泚已投土蕃，你们守在这里，只是为土蕃尽忠效力。我想你和那些将士，绝不会甘愿为蕃贼卖命吧！只要你说出甘愿为蕃贼卖命，我绝不再相劝。”“谁愿意为土蕃卖命？”裴衡一句说出，场面顿时冷清下来。这句话原本没错，谁也不愿意为土蕃卖命。在身边的土蕃老将、和后面一些蕃兵将脸色奇差，老将退开两步，对裴衡说：“裴将军，千万不要中了她们的挑拨离间之计。我们是平等同盟，不存在谁替谁卖命。”“莫将军，既然是平等同盟，为什么我秦军留下一万七千人，你蕃军只留下一万？”在裴衡左边一个壮年秦将质问，姓莫的蕃将嘴了张嘴，一时难以回答上来。这次留下来的秦军兵将，有大半都不是自愿留下，特别是裴衡。裴衡知道朱泚投土蕃的消息后，对朱泚非常失望。本来准备去劝说，被梁廷芬阻止。梁廷芬知道现在的朱泚非但不会听，去劝说的人可能还有生命危险。裴衡也有家人在长安，但他开始并没有以家人为重。这次大军撤退时，两方高级将领凑在一起商量时，朱泚对他说：“裴爱卿对朕之忠心，朕心里非常清楚。这次留下的军队，任务非常重要，只是梁爱卿在朕不放心。你在这里与梁爱卿一起负责，尽量将唐军拖住。只需两日，两日后你们自可突围出去。”当时裴衡被这个重用的命令惊呆了，梁任道是自愿留下来的。他认为这种送死之事，有一个大将负责就可以了。没想到朱泚嫌不够，还要搭上他这条老命。长安九万大军，主帅又是何浩然，没人能在少对方几倍兵力的情况下撑过两日，更别说突围。从朱泚下达这道命令后，他对朱泚的忠心死了大半。运气又好，碰上老朋友的女儿。对方一番苦口婆心的言论，他以为是看在自己的面上，对马冰非常感激。见莫将军无话可说，他朝后面众兵将看去。他们是打散安排的人，秦蕃兵将混在一起。此时这些兵将多数怒目相对，有些墙头已经没有人把守。他对莫将军说：“互相猜忌，是兵家之大计。这样吧！我去里面将秦军将士招到一起，先给他们说说。”裴衡的胆子不大，是个平庸之人，没敢一下子大胆一步跨出。莫将军哪知道他的想法，以为他要招集秦国兵将训话安定军心：“裴将军自去，这里有我负责，他们一时攻不进来。”在对面的马冰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眼巴巴在这里等待。见裴衡和许多秦兵将消失，心里失望透顶。丁燕仿佛感受到她的失望，怒声说：“如此冥顽不灵，居然带着秦军进去了。等会不会给裴衡留什么情面，死路是他自己选的。”“不然，马郡王妃的劝说有用了，”李贤一脸惊喜：“裴衡并不是因不想听劝而进去，他是没有把握，想进去试探一下，看看有多少人会投降。我们只管等着，没有结果之前，不要攻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