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余步的距离,对于高句丽弓弩手们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堑,除了极个别神箭手之外,根本无法攻击到斜对面的大唐新军将士,可对于大唐新军来说,这么点距离不过只是平日射击训练的常规科目而已,更别说此际对面城墙上的高句丽军后阵几乎是人挤人地站在那儿,射击起来,比打靶其实要容易了许多,只一阵乱枪扫将过去,当即便有百余高句丽军官兵惨嚎着倒在了地上,余者见状,哪还有甚斗志可言,全都被吓得卧倒在了城碟之后,如此一来,正自甬道上与唐军死战不退的高句丽军前锋立马就成了孤军,哪能抵挡得住一个营的大唐新军之强冲,很快便被打得个落花流水。“挡住唐寇,儿郎们,杀啊,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杀,杀,杀啊!”尽管冲上了内城墙的唐军仅仅只有一个营的新军而已,相较于麋集在内城上的六千余高句丽残军来说,就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可带给高句丽军的却是个致命的打击,腹背受敌之下,原本尚能跟程务挺所部拼死厮杀的朵颜古所部当即便坚持不住了,眼见败局已难挽,朵颜古尽自急得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一边拼死地厮杀着,一边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以图提振己方已近崩溃的士气。“狗贼,拿命来!”先前几次冲锋都没能彻底击垮朵颜古所部,程务挺早就憋足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一见朵颜古还在那儿负隅顽抗,心火顿时便大起了,但听其一声大吼,几个健步便蹿上了梯道,也不管自身处于仰攻的劣势,全力一刀便向朵颜古劈了过去。“呀……”程务挺这一刀来得极为的突然,朵颜古方才刚劈杀了一名唐军士兵,这会儿斧头还嵌在尸身上,根本来不及取斧招架,面对着必杀的一刀,朵颜古只能是怪叫了一声,放弃了手中的大斧,拼尽全力地向台阶上连退了三大步,险而又险地躲过了横刀的劈杀,顺势一振腕,从腰间抽出了大刀,试图再跟程务挺死战上一回。“噗呲!”朵颜古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尽皆在程务挺的预料之中,没等其扬起刀子,就见程务挺手腕一振,原本直劈而下的刀锋突然一个斜掠,准确无比地劈中了朵颜古的脖颈,只听一声闷响过后,一个斗大的人头已翻滚着落了地,可怜朵颜古那无头的尸体兀自笔直地站着,一腔热血冲天狂喷而起。“打开城门!”遭受两面夹攻的高句丽军本来就已没多少的斗志可言,再一看主将朵颜古都已横死当场,那就更无再战之心了,被唐军两路前后一突击,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大多跪地投降,至此,内外城门皆已落到了唐军的手中,方才一肃清残敌,程务挺也自顾不得喘上口大气,紧着便下了道命令,旋即便见南城处的两道城门轰然洞开,唐军杀进城中的道路已然畅通无阻。“传令:程名振所部骑军即刻进城,击溃沿途之敌,第一师第二、三旅、师属炮兵团跟进,控制各处要地,不得有误!”见得城门已然洞开,陈子明紧绷着的心弦顿时为之一松,可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紧着便连下了几道命令。“呜,呜呜,呜呜……”陈子明的将令一下,中军处的号角声立马便震天暴响了起来,旋即便见程名振所部五千辽东铁骑呼啸着冲出了本阵,高速冲进了城中,只一个冲锋,便将正与新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三团对峙的高句丽军冲得个七零八落,而随着第一师其余部队的飞快跟进,城中的高句丽守军就此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战事很快便沿着大街向城中心的王宫蔓延了开去。“报,禀大莫离支,朵颜古将军阵亡,唐军已大举入城,前去增援的黛古将军力不能支,请大莫离支早派援兵。”自打唐军炸开了城墙之后,渊盖苏文便已率心腹赶回了王宫中的理政处,一边不断地调兵遣将,以图稳住局势,一边心怀侥幸地等待着前方的消息,可惜他等来的最终只是一个噩耗。“父亲,守不住了,撤罢。”一听到唐军已然大举进城的消息,不单是渊盖苏文默然失语,满屋子的心腹大将也尽皆茫然失措了去,唯有渊男生却是最先沉不住气,紧着便抢了出来,面带惶急之色地进谏了一句道。“是啊,大莫离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敌势太凶,我等暂且退出平壤,整顿好兵马再战也不为迟。”“大莫离支,末将以为平壤恐已难守,如今北城尚不见有敌,趁此机会撤军,正值其时。”“不能再等了,唐寇武器凶悍,我军实难支撑太久,还请大莫离支早下决断。”……有了渊男生的带头,本就已无甚斗志可言的诸般将领们立马便全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进谏着,竟无一人提议抵抗到底,全都是在劝说渊盖苏文赶紧逃走为上。“放肆,尔等安敢妄言若此,自古以来我高国丽只有死国将军,岂有背国之丧家犬,尔等不思报效国恩,竟欲阵前鼠窜,莫非是嫌本官刀锋不利,斩不得尔等么,嗯?”众将们倒是一派好心好意,可惜渊盖苏文却根本不打算接受,不仅不接受,反倒是拉下了脸来,恶声恶气地呵斥了众将一番。“父亲……”渊盖苏文在高句丽国中素来便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杀性又大,他这么一发怒,众将们还真就不敢再多言啰唣了,就此齐齐低下了头,唯有渊男生却还是不想作罢,张口便要再进谏上一番。“住嘴,老夫之意已决,死守王宫,尔等即刻各率本部兵马护卫王城,与唐寇决一死战!”不等渊男生将话说完,渊盖苏文便已是猛然一拍文案,声色俱厉地下了最后的决断。“诺!”见得渊盖苏文如此坚持要战,众将们虽是各怀心思,却也不敢强顶,恭谨应诺之余,纷纷就此退出了房去。“男生留下。”就在众将们纷纷退出之际,渊盖苏文突然开声点了渊男生的名。“父亲。”渊男生根本搞不懂自家父亲单独将自己留下的用意何在,可又不敢乱问,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轻唤了一声了事。“带上你的家小,趁唐寇未至,就此离去罢。”渊盖苏文定定地看了渊男生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长叹了口气,语调萧瑟地吩咐了一句道。“父亲,这……”渊男生本都已抱定了殉国之心思,却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父居然会这般吩咐,心惊之下,双眼立马便瞪得个浑圆。“为父可以死国,我渊家却不能就此绝后,你那几个弟弟都不成器,为父也只能指望你了,去罢。”渊盖苏文疲倦地闭上了眼,声线低沉地解说了一句之后,明显是不想再多言了,仅仅只是挥了下手,示意渊男生赶紧离开。“父亲保重,孩儿去了。”渊男生本来就没有死战的心思,只不过是碍于自家父亲的命令,不得不起意跟唐军拼死一战罢了,而今,听得渊盖苏文如此说法,他也自不会有甚异议,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即匆匆地走了人……“报,禀大人,我军已攻克东西两城,高句丽残军数万退入王城,妄图据城坚守,李大将军已率部围住了王城,请大人明示行止。”唐军的总兵力虽不到高句丽守军的一半,可论及战斗力,又岂是乌合之众的高句丽军所能相比的,自打大军冲进了城之后,一路攻击前进,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纵使高句丽军凭借街垒拼死顽抗,可在唐军步、骑、炮的联合攻势下,根本就难有支撑之可能,一路势如破竹,末时不到,城中各战略要地已尽在掌握之中,唯独有着高大城墙掩护的王城还掌握在高句丽军的手中,面对坚城,负责指挥具体作战事宜的兵部尚书李勣并未发动急攻,而是将消息禀报到了陈子明处。“走,看看去!”仗打到这般份上,大胜已是必然之事,可纵使如此,陈子明也依旧不敢大意了去,并未急着下达作战命令,而是率领着中军护卫一路向王城方向赶了去。“末将等参见陈大人。”时值陈子明率部赶到前军之际,李勣与娄师德等大将正自为谁来主攻王城争议个不休,没旁的,打下高句丽王城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些,各部将领们都不想放弃这等荣耀,发生争执也就在所难免了的,以致于各部早将王城团团围住,却迟迟不曾发起强攻,好在陈子明赶来得及时,若不然,这场争议还真不知要持续上多久。“免了。”尽管不曾亲眼目睹诸将们的争执,可只扫了众人一眼,陈子明便已猜到了众将们的心思之所在,然则陈子明却并不打算说破,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吭了一声,视线便即转向了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