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坪敖笑嘻嘻的说道:“现在是没什么消息的,不过可以告诉赵公子一件事,淮安府的消息一传回来,我家将军立刻就翻脸了,冯家派的人都撵了出去,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等赵公子放出来的两个人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已经和学生这边商量,等人全回去了,一定要让冯家再出一笔银子,把空额和死伤全都补上!”“过几天银子到了,施先生就拿个六百两吧!”赵进笑着说道。施坪敖满脸喜色的又是抱拳谢过,这件事让赵进放心不少,打完淮安府这一仗,冯家的战力被打光了,可狼山副总兵那边会不会恼羞成怒来报复,甚至在官面上引起别的后果,这才是赵进最担心的,所以他放走两个俘虏去报信,就是为了杜绝这种可能。现在这施坪敖的反馈让赵进放下心来,冯家的一大外援被剥除了,不太好控制的外力又少了许多。“听抓到的人讲,这才带队的是个千总,他不在俘虏里面,已经跑回去了吗?”事情谈定,赵进这边也放松不少,随口问道。说起这个名字,施坪敖脸色立刻阴了,恨恨的说道:“这无用的废物不知道逃到那里去了,要不然军法饶不了他!”“难道和那个黎大津一起去了冯家吗?”“赵公子提醒的是,学生回去,一定策动严查,这次的罪过都在这两个人身上!”施坪敖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人失踪了,自然可以随意安插罪名。事情谈定,施坪敖立刻带着大队人马离开,只有三名护卫留在这边作为联系。赵进没有在这边继续耽搁,到时银子来了,寨子那边自然会安排放人,孙家商行已经开始加大了对那边的物资输送。在临回徐州之前,赵进给寨子那边送过去命令,让他们派人搜罗整个草窝子区域,不管是贼窝还是流民围子,一概都要清理并入,还要接触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各式盐贩盐枭,让他们把寨子那边作为集散的地方。打垮了冯家之后,在那边区域,甚至连沭阳县城都算上,再也没有能硬撼流民寨的力量,而流民寨子内的武装人马则是优势巨大,可以图谋更多的东西了。赵进在临行前,每天都有人送入名帖,登门拜访的人说踏破门槛也不夸张,尽管隅头镇依旧是自治模样,可大家已经看到赵字营的巨大身影了,大概能猜到将来会如何,想要生意平安,还是先表示下恭顺的好。相对于热闹非凡的隅头镇,应该繁华喧闹千倍的扬州城却有些古怪,大家私下都在传言,冯家在淮安府吃了大亏,搞不好已经伤了元气。扬州几十家盐商,冯家之所以号称首席,除了官场上的关系人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冯家在淮安府势力极大,甚至还靠着武力把持着那边的私盐通路以及私设盐场,这等于是拿住了淮盐的产地和货源,大部分人的脖子被他掐住,自然能成为首席。可现在,这个武力被打的灰飞烟灭,原来和他关系密切的狼山副将突然间也摆出一副绝交的架势,没了刀把子上的资源,那淮安府的地盘也就维持不住,再也没办法掐大家的脖子了。说来也巧,就在三月初三,照例是冯家的家宴,在宴会上,扬州有身份的盐商以及盐务上的官员都会来到,在这里先把一年的份额大概定下,然后官面上再走手续。不过今年冯家家宴,却有三分之二的客人借故没到,来的人里面,还有不少人派来了自家的管事之流。局面就是这么无情,你冯家能压住大伙的时候,自然恭恭敬敬,压不住了,你连那首席的位置都坐不稳,谁还理会你。扬州城暗流激荡,闲人们都在兴奋的关注这一幕,同时扬州城内开始提起徐州赵进这个名字,不过议论起来,大都是当成评话故事来讲,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能做到这么大的事情,任谁也不会相信,个别见多识广的,都猜是那徐州参将下的手。以往冯家的护院武师之流行走街上,气派比府衙、县衙里的差役都足,挺胸叠肚、趾高气扬,可现在却有些灰溜溜的,个别面子薄的,甚至不走大路,免得见人太多。小路上人少,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被发现,在小巷的角落里,一名冯家护卫已经跪在了地上,脸上几块淤青,满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两名穿着船夫衣服的大汉站在他面前。“黎爷,保大爷,不,保公子,不冯保那小子一回来,就说是黎爷你有二心没打好,没准还是黎爷你卖了大伙,大伙都不信,可老太爷和老爷那边信,现在家里的护卫丁壮都是冯大和冯保管着,小的们也只能听啊!”黎大津头上绑着块青布,看起来和船上人家没什么两样,他的胡须都割去了不少,乍一看还真认不住来,他脸色阴沉的问道:“冯保有没有对我家下手?”跪着的那冯家护卫眼珠一转,还没等说话,边上那大汉手里的刀鞘就抽了过来,砸的半边脸立时青肿。“老实点,爷眼里不揉沙子!”黎大津边上大汉的声音很冷,正是不见了的千总李和。那护卫张嘴吐出口血来,里面还有几颗牙齿,看了看已经半出鞘的钢刀,满嘴漏风的说道:“冯保说要抄了黎爷的家,但要等黎爷回来一起动手,那边..那边应该有人埋伏着。”黎大津神情没什么变化,沉默了会之后,挥手说道:“你先走吧,今天见到我的事情别和外人讲。”那护卫本来因为沉默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听到这个连连点头答应:“黎爷放心,黎爷对小的们都是有恩的,小的知道怎么做。”他低着头掩饰兴奋和怨毒,回去报信,肯定会有一笔赏银,今天挨打的仇也能报了。李和看向黎大津,黎大津只是摆手,李和无奈的闪开,那护卫连忙起身向外走,才走出两步,听到身后什么被解开的声音,还没反应,嘴已经被捂住,胸前透出矛尖。尸体软软的倒地,黎大津抽出短矛擦了擦,又用一块包袱皮缠上,看着和木棍差不多的样子。“当面杀他会喊的。”黎大津解释了一句。黎大津的住处不在冯家府邸中,按说他这等重要头目应该在府内居住,但有人说这等武夫杀气重,呆在里面没准会生出什么是非,所以黎大津在靠近东门附近置办了个不错的宅院,那里进城出城都方便些。黎大津的宅院里原本也有下人奴仆,可现在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这院子里多了十个恶形恶状的汉子,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这老黎的婆娘真有趣,一看到咱们来,就换上一身做活的粗布衣裳,连带着把孩子都打扮成穷人的模样,就她那个粗手大脚的,老子根本懒得看,真当自己是美人吗!”“少胡说八道,你忘了别人的招呼吗?让咱们别碰,碰了没好果子吃!”“知道,知道,等拿了那黎大津,得的赏银,还有这寨子里的好处玩什么娘们没有,这轻重我还知道的。”两名大汉腰间别着短刀,手边放着朴刀和雁翎刀,正聊的高兴,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快步跑进来,小声说道:“有个贩干菜的背筐进了巷子,正朝着这边门过来,但不是黎大津。”“开门放进来,留下干菜给钱,然后打发走!”一人闷声说道。干菜味道醇厚,差不多要三四个月才能做成,此时没什么新鲜菜蔬,正是吃干菜的时候,扬州人喜欢在年前订下,等开春时节送到家里。背着干菜框的汉子满嘴的泰州土话,进院子之后,给大家看了筐里的干菜,这边也有人掏出几百文钱给了过去。那汉子稍微翻检几百文钱,却看到一个字迹模糊的,顿时不愿意了,这样一文拿到外面去都会被当做半文。“哪有这样的规矩,卖给你家的干菜已经比别人家便宜了两成,还要在铜钱上占便宜,欺负我们乡下人吗?”汉子大声咆哮起来,看起来性格一定火爆非常,只不过这咆哮声未免太大了些,让给钱接货的都忍不住退了几步,恐怕整个院子都听到了。坐在里面闲聊的那两个汉子听到这咆哮后急忙站起,等听清楚什么事之后,一人不耐烦的吆喝说道:“给他换了,快打发走!”不等他说,前院的那人已经重新翻检铜钱,那大汉嘴里嘟囔着不停,却准备把筐里的干菜倒出来,前院三个人都是哭笑不得,乡下人就是小气。大筐里的干菜倒出,除了干菜之外,还有一柄四尺长的厚背直刀,这大汉抓起刀直刺入面前那人的小腹,其他两人立刻跳了起来,这大汉动作不慢,另一只手一扬,几十文钱洒了过来,正当面那人下意识的闪避,大汉已经到了跟前,挥刀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