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在杨毅跟何皓看来,下山这件事情比起上山来说简直轻松了十万八千倍!何皓不用多说,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老姐完好无损的就在身边,一切都是如此的圆满。相比他来说,杨毅的心头倒是多了几分阴霾,只因为是他跟何皓两个人,下山的时候又多出了两个女人,身后屁颠屁颠,一路上跟何芸有说有笑的小辣椒呀,着实是让杨毅不知如何是好。他好恨,好恨自己不久前在正殿里为什么会答应老师太,一个脾气火爆,偏又武力超群的未成年少女跟在身边,日后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岂不是要被欺负的死死的?山道并不险峻,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一行人再次来到了在山道中途打斗的地方。那脑袋铮亮、面相敦厚老实的无名和尚兀自盘腿坐在山道一侧,嘴唇蠕动,默诵佛经……约莫是听到了脚步声,无名和尚缓缓地睁开了双目,冲着走在前头的杨毅跟何皓两人点头抿嘴示意。对于这个大光头,杨毅跟何皓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在无名和尚的手上吃足了瘪,心存埋怨,而另一方面,又因为在最后关头,无名和尚的明显放水心有感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个微笑的出家人呢?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已然了解到无名和尚抿嘴就是在微笑的这一习惯,杨毅跟何皓也随即点头回应。“你们先走,我跟师兄说两句话!”名字温柔似水,但性情却不敢恭维的宋婉婷小辣椒,在走到了无名和尚跟前后,顿下了脚步,轻声开口吐出了一句话。人家师兄妹要说两句离别赠语,这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情,杨毅三人适时的加快了几分脚步,留给两人足够空间交流。与清晨登山时所见场景一般无二,山道一侧盘坐着一名脑袋铮亮的和尚,而另一侧则坐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姑娘,这对师兄妹一时无言,唯有四目相对……不知沉默了多长时间,无名和尚率先开口,抿了抿嘴问道:“师妹,可还记得师兄何时而来?!”“自然记得!”小辣椒宋婉婷点了点头,回答的声音清脆的好似山谷间的黄莺啼鸣。“那一夜师兄跋涉数千里,披星戴月而来,彼时我登山,你下山,于此相见。于是,我不动,你不言,这一晃便是半年之久……”无名和尚微微抬眸,望了一眼山顶上破落寺庙,继续道:“你知我因何上山,我亦知你因何下山,既然师叔她老人家始终不肯见我,倒也无碍,既然你我佛法都已讲尽,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谈什么佛,讲什么经?一个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半年,一个闭口不言一转眼也是半年,那所谓的佛法到底讲给了谁听?是那山涧的溪流?丛林中的清风?还是……朝九晚五的太阳?都不是!他虽不动,但却是修禅,她虽不言,何尝不是修禅?既然都是修禅,既然都是拜佛,既然都是诵经,不动不言之间,佛法已然尽显!确实该做一个了解了,他跋涉数千里而来,头顶皓月,脚踏星辰,无尽黑暗包裹其身,但却自身光明,他当然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整个南宗千年意志!佛门一统!她打小不是生活在香火鼎盛的寺庙中,从记事起,就是跟师父相依为命,记忆中的院墙越发斑驳,记忆中的佛像也越发的破落,她也渐渐地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登山而来。于是,在那个皓月当空,星辰驳杂,但在她眼中看来却电闪雷鸣的夜晚,她默默的下了山,坐在了半山腰的草丛中,这一坐便是半年之久……有时候,她自己都会恍惚,面前那个长相敦厚看起来又极其亲切的师兄即便是上了山,还能对自己跟师父不利吗?可她更清楚,山顶上的那座寺庙,即便是再破落,也在清晰的传递给她一个信息,不能……让他登山!北宗没落了,比不上远在千里之外,但却盛极一时的南宗,这一场千年之争,也许……该落幕了……“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