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从这儿去秦皇岛的船不少,于是这山海关守将很快就给诸位朝中大臣准备了船只,而诸公们也不避讳是不是货船,登上货船,直接往秦皇岛驶去。一直带着忐忑心情的众位朝中大臣,多是已经年岁不少,在船上也吃了一些苦头,可总算还是顺利地来到了秦皇岛。岛上的风景,无人去关注,带来的禁卫立即开始盘查起来,经人打探,果然陛下和一个锦衣卫武官登岛了,至于现在具体在哪,却是不知,于是只好命人努力搜寻。叶春秋没有和大部队行动,他知道,朱厚照一定藏匿在某处,他猛地抬眼,看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那儿也是连片的工棚,理应住了不少人。叶春秋直直地看着那个地方,以朱厚照的性子……叶春秋想罢,便朝那个方向走去。叶春秋多少也算是了解朱厚照的,以陛下的性格,最喜的是指点江山,所以他喜欢高处,站在高处,就如对着一幅真实的舆图一般。叶春秋甚至可以肯定,若是陛下来了,一定会在那里。叶春秋不露声色地动身,走了没多远,身后却有人叫他:“春秋,春秋……”叶春秋回眸一看,却是邓健,邓健一瘸一拐地疾步走着,气急败坏地道:“我和你一起去寻。”看着这位邓老兄,叶春秋莞尔一笑,道:“邓兄,你的腿……”“只能如此了,哎……我已习惯了,走吧。”邓健在来时,天天骂骂咧咧的,可渐渐的,也就接受了现实,心平气和了不少,人嘛,总会慢慢适应的,所以他决定原谅陛下,此时反而笑了笑,对叶春秋道:“想不到,我们又在一起了。”于是二人并肩而行,等进入了那一处街坊,二人左顾右看。这理应是一群修筑灯塔的匠人们杂居的地方,都是连片用木头盖起来的棚屋,显得脏兮兮的,甚至有一股鱼腥的味道。叶春秋和邓健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走进去,里头的棚屋间距很低,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弯腰,卫生就不必提了,糟糕得很。搜罗了一圈,却没见到朱厚照的人影,叶春秋反而有些迟疑了,却是邓健手一指道:“你看那里,有一处土庙。”那确实是间土庙,大抵是匠人们到了这里后,临时搭建的,毕竟是在海外,许多匠人便将心灵寄托在鬼神上。叶春秋对着邓健点了一头,便和邓健一起走到了庙外。刚走到庙外,里头便传出嘈杂的声音,细细一听,叶春秋和邓健都不禁对视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的意味。这从庙里传出来的声音,正是朱厚照的,只听他道:“我开,呀,又是三个点儿?真真见鬼了,他娘的,小爷我手气不至于这样臭吧。再来,再来。”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姓朱的,什么再来,还有没有抵押?没钱,可不和你赌了。”朱厚照道:“哈,我会没钱?这秦皇岛……好吧,小钱,拿东西抵他……”“……”叶春秋大抵听出了什么,侧目一看邓健,便见邓健的脸色扭曲了,才刚刚原谅了朱厚照开溜,现在居然……邓健再不犹豫,怒气冲冲地冲了进去,叶春秋怕出事,连忙尾随其后。刚进去,便见这小土庙里,早已围了不少的匠人,多半是做工时忙里偷闲,躲在这儿开赌。此时,朱厚照正激动地顶着骰盅,脸色红,口里道:“开啊,开啊,大,大……”在他身边,钱谦打着赤膊,双手护着自己的胸毛,他只剩下了一条马裤,至于靴子、簪、衣服,却都被一个马脸汉子用腿压着。钱谦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开出来的骰子,灯看到那骰子不过两点,顿时出嚎叫:“天,输得只剩下底裤了啊,陛……朱公子,咱们不赌了,走吧。”朱厚照却是依旧不肯干休,口里大叫着:“不成,不成,他还有马裤,快,小钱……”邓健已是气得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差点儿两眼一抹黑,栽倒在地。好生生的一个天子,就在几日之前,还穿着冕服坐在金殿上,这才几天啊,就出现在了化外之地,然后很熟稔地摇着骰盅,活脱脱的一个市井小无赖的样子,而且他脱了靴子,盘膝坐着,裹脚布也不见了踪影,就露出自己白嫩的腿来,偏偏他一面赌,还一面拿手抠着脚丫子,扣完了,竟还将手送到了鼻下闻一闻,然后皱一皱眉,仿佛也觉得臭,接着满口道:“小爷我不服哪……”之类的话。“咳咳……”叶春秋也很是无语,顾不上趔趄着要倒的邓健,快步冲了进去,直接将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朱厚照给拖了出来。被叶春秋一声不响地拖到了门外,正想大骂之际,看到竟是叶春秋,朱厚照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道:“等等,等等,等我穿了靴子,春秋,你可算是来了啊。”还不等叶春秋说话,一团黑影已是朝叶春秋袭来,却是钱谦光着膀子,胸毛毕露,然后双手伸展开,那一团胸毛便大喇喇地出现在了叶春秋的面前,他的大膀子一把将叶春秋扑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春秋,你可算来了啊,你再不来,我就贞洁不保了啊。”叶春秋顿时打了个冷颤,浑身恶寒,心里说,我特么的贞洁才不保了呢。眼看这里闹哄哄的,叶春秋感觉自己成了三个人的保姆,朱厚照嘻嘻哈哈的,钱谦哭哭啼啼的,邓健已成了疑似精神病患者,看到柱子,眼睛就红,说不定什么时候想不开,就去撞一下。好不容易大家都到了土庙外,三人还在喋喋不休,朱厚照满口小爷,钱谦一脸委屈地想说什么,邓健则是失魂落魄地站着不动,偶尔出几句呓语。叶春秋不由苦逼地抚额,似乎眼下只有自己一人正常了。正在这时,却有一样东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