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那边太平军和清军双方,陷入僵持。但苏州府,却是另一番景象。甲八师兵锋已经抵达苏州城郊。五月中旬,甲八师攻占昆山和新阳两县,灭敌三千余人。一见甲八师来势汹汹,两江总督怡良提前一步,逃往无锡县城。当然,他的借口是前往新占的镇江城,招抚地方。由于两江总督怡良未战先逃,清军“胆气愈寒”,只顾劫掠地方乡绅,毫无斗志。一路从各县逃往苏州府城。这样,很快地,吴江、吴县、长洲、元和、震泽等苏州治下的县境,以及太湖厅,被甲八师轻松地攻占。苏州府下的地方乡绅组织团练想反抗,却被甲八师的新式洋枪给打怕了。数百团勇冲来,一个连的讨虏军迎上去,便是一连串子弹射出,根本冲不到跟前,便哭爹喊娘地倒地一片,三四十人被击毙击伤后,剩下的团勇便再也不受指挥,一哄而散。但苏州地方的乡绅势力雄厚,与官府交织一起,视讨虏军与太平军一样,认为都是长毛贼兵。而官府总是在说,长毛贼兵一路烧杀抢掠,男的,不是杀掉便是充作奴隶,日夜干活;女的,都被当成女奴,任意欺凌。这些团勇哪知道那么多,自然相信,为了保卫家乡的妻儿,为了听主家的话,明年才有更便宜的田租,自然拼命要赶走入侵的粤贼。因此,正面打不过,便总是半夜偷袭,或是利用地形和环境,不停袭扰,让甲八师的师长陈天仕很是头疼。要不是如今圣王下令不能杀百姓,陈天仕还真想成片地将团练的生存土壤----苏州府的各处大型村集,全部摧毁。他一边收拢兵力小心翼翼地前进,一边派人向总参谋部和圣王禀报这边的情况。但即便是地方团练再怎么骚扰,也是无关大局。并且,在江南省的特务司加紧活动之余,陈天仕也开始执行圣王的安抚百姓之法。陈天仕也是无奈之下,才这样做。苏州城内,已经挤满了从各县逃来的清军,加上前期小刀会起义,从上嗨、松江府等地逃窜的清兵,足足有近万清兵逃入苏州城内。而苏州府城同元和县、长洲县、吴县三县同城,自是超级大城,人口数十万。在满清前期一直又是江苏省治之地,如今江宁被太平军占领后,又成为江苏巡抚衙门等治所,本就有重兵把守,加上各地逃兵入城,足足有近三万人数之多。当然,一大半多是绿营兵,另一小半,却是团练勇壮。不止如此,苏州城外的几处郊县,都是当今天下最为富庶繁华之地,人口稠密,最近两年兴起的团练极多。虽然明面上被讨虏军占领,但也只是占据县城和重要城镇,地方驻兵还未赶来,各处乡下自然还是地方官绅组建的团练在控制。因此,凭借甲八师区区一万余将士,即便有甲十师第四、第五、第六三个主力团近四千水师率领普通战船六十余艘战船配合,也是难以强行攻克苏州城。还不如围困苏州,集中兵力围剿苏州城外的各县,将这些团练全部瓦解,苏州便成为孤城,而北方的翼王石达开率领太平军又在攻打常州,只要占领了常州,整个苏州一带便成了飞地,就算城内兵再多,也是枉然了。甲十师的四千水师将苏州城百余里以及太湖水系、运河全部控制,断绝了苏州城的交通和对外联系。而且,利用苏州四周发达的水系,完成对苏州城的包围。陈天仕让甲八师参谋部撰写了上千份招降书:“尔等本地乡绅,不如念及家乡民众,不忍视乡老惨死,或率众投诚,或开门纳粮,解散团练,则可获赦免,甚至获官于圣国!”重点招抚各地的团练和枪船游匪,命其投降归顺,既往不咎。同时,又进行攻心,将俘虏的各满清小官,县丞主薄等,因其都是苏州本地人氏,便释放让其回家,只是要求其带着圣国的劝降政策,四处宣传。在苏州城外设立招贤馆,招募团练勇士,甚至满清的官员,均可投效。依次分发官印,让其治理地方,充为县、镇之官员。在圣王王府派遣官员治理之前,先行让其安抚地方,不至于引起大的混乱。最为主要的,还是安民告示。讨虏军在占领的各处县城城门、乡镇市集之处张贴安民告示,宣扬圣国的新版田亩制度,同时又明确只要不帮助清妖,都是圣国的子民,收到讨虏军将士的保护。除日后的税收外,钱粮捐献,悉听尊便,皆不强求。……徐少蘧是苏州城郊长洲县东永昌乡人。他自幼习武,孔武有力,而后读了几年私塾,但一直未考取功名。因其家财万贯,便捐了个监生的功名,又买了个道员的虚衔,成为长洲的一方豪强。早在一年前,徐少蘧便受命朝廷,组建了长洲团练,总部设在永昌,招纳了三千余人。这天,他刚睡醒,胞弟徐佩瓀便来找他。“佩瓀有事?”徐少蘧伸了个懒腰。生活无忧的他,良田近千亩,妻妾不说成群,也有四五房,家丁几十人,如今更是团练头领,手下三千号人。唯一让他头痛的是,占领上嗨的粤贼打过来了,他这几日都在盘桓,官府和贼寇,该如何办才好。“兄长,前日,你不是让小弟去打听消息吗?”徐佩瓀谨慎地看看房外,确定没人后,这才有些小声地说道:“粤贼放出了消息,招纳乡绅和团练。兄长,你看!”说着,摸出一份安民告示,递给徐少蘧。徐少蘧接过来,细细看了起来,紧锁眉头慢慢舒展了,到最后,似有喜色,抬头望向兄弟:“佩瓀,这真是粤贼发出的?不知上面所说,算不算数。”徐佩瓀道:“千真万确。昨日小弟在吴塔巡司署衙门口,亲眼看见有数十名身着制服的粤贼贼兵上前张贴的,还敲锣打鼓吆喝了一番,当场便引得有十余人乡间闲汉投奔加入,成为贼兵的一员。今早,又听说辛庄镇上的辛玉已经投靠了粤贼,收到优待,跟随他的千余团练均转为粤贼的地方驻兵,成为什么第一团。”徐少蘧眼神一亮,一把抓住徐佩瓀,道:“什么!?辛庄的辛玉,连同他带的团练,都已经投靠了粤贼,嗯,讨虏军?”“唔,不单辛玉,还有那漕湖的李二,也投靠了讨虏军!听说受命为什么镇长,要组建什么漕湖镇公所。”徐佩瓀有些期盼地看着兄长,眼神炙热,只差直接催促自家兄长也早些投靠了。“……”徐少蘧显然意动了,但又不敢断然下决定,犹豫起来。“兄长!难得对方这么有诚意,消除了兄长原本的顾虑。若是不早些下决定,好职位都被像李二之流给占去了。”徐佩瓀急道。徐少蘧瞪大眼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那为兄就率领众位兄弟,归顺讨虏军!佩瓀,你便为咱徐家的代表,前往那讨虏军军营同他们谈判,争取个好的条件。”“兄长英明!”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徐少蘧自言自语道:“傻弟弟,也不知道收了粤贼什么好处。如今粤贼势大,反正我徐家本就要投靠,便顺便趁了你的意吧。不过,若是将来朝廷得势,再打回来,我便再归顺朝廷。总之,两边都交好,都不得罪,任谁占领长洲,我徐家巍然不倒。”稍后,徐少蘧有写下一封书信,将手中的这份《安民告示》也一并塞入信封,火漆封好后,唤来一名家丁,将信递给家丁,交代:“你今日赶到府城,今夜趁无人的时候,悄悄溜至北郭城门,学下三声布谷鸟叫,城头便会放下吊篮,你将此告示交给他们,便可返回。记住,不可让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