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造历史故事,有时候像伪造瓷器。如果一些民国时候的人想要仿北宋,确实很容易被戳穿。但如果是南宋的时候仿北宋、同时放给1000年后的现代人来鉴定,被揭穿的概率小很多了。而犹大人之所以能被误认为是一个民族,最关键在于他们的谎言是和《旧约》结合的,以至于没人想到去猜疑《旧约》成书最初这两百年之间,被修订魔改的部分——1800年前的人开始编2000年前的事情,2000年后的人一个不慎招了。桑德少校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却依然强行让自己镇定,心理素质非常不错,以至于顾骜都没看出破绽。他缜密地继续追问:“那你也只能说这事儿‘存疑’,又凭什么断定当年罗马帝国没有流放犹大族呢?”顾骜以为确实是代表巴尔赞将军来秘密套取干货、鉴定观点成色的。为了兜售观点,他只能继续深入反驳:“首先,2000年前根本不存在流放一整个民族的技术条件。当时怎么可能鉴别出一个人是什么种族的?如果换一下服饰、装扮,一个2000年前的犹大人要伪装成其他闪族人,是很容易的吧?你应该知道,亚伯拉罕诸教严格来说都是‘同人作品’,是对同一个先祖的不同解读。经书《创世纪》的第16~21章,讲述了亚伯拉罕有‘以实玛利’和‘以撒’两个儿子。而‘以实玛利’是阿拉伯人的祖先,‘以撒’却是犹大人的祖先。由此看来,旧约记载的最后几十年故事,岂不是和前面的《创世纪》本身自相矛盾?同一个祖宗生下来的一对同父异母亲兄弟,结果却繁衍出两个民族!因此,从技术来说,罗马帝国统治者是绝对不可能区分犹大人和阿拉伯人的,他们能做到的,只是跟它对付其他异端一样,精神层面不许人在帝国土地再信犹大教,而不可能从**分辨和清除。所以结果只是犹大这种信仰在罗马帝国的土地消失了,而那些人的肉身并没有。他们只是改信了基-督:甚至更有可能,又过了六百年后,又改信了目前巴勒斯坦人信的教。”桑德少校的震惊溢于言表,但他却稍微松了口气,似乎是因为问题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这么说,你是秉持‘犹大人和目前的巴勒斯坦人有可能是同一个种族、只是2000年前不愿意放弃自己信仰的那帮人选择了流亡,而意志没那么坚定的人则用改信这种方法、换取继续在罗马帝国的疆域内活下去’?如此看来,这并不打击以色列建国的合法性吧?他们回到自己的故土依然是对的,最多这片故土如今法理冒出了另一批跟他们合法性一样强的邻居?”顾骜:“不,这很打击——我要说的远远没完呢。因为30年前回到东的那批所谓‘犹大人’,已经不是2000年前流放出去的那批人的后裔了。他们只是那批流亡教士在异地重新传教发展来的异族信徒。”“怎么可能?那你说!你觉得你口的‘异族’,可能是什么种族?”桑德少校的紧张有些不正常,以至于门口的保安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警觉。那个伊拉克看守并没有反应,但顾骜那个身经百战的保镖罗勇信,却偷偷打开了一条门缝,慎重地偷偷监视屋内情况。杀了七个美国兵越南兵、多次战场死里逃生带来的天赋,以及从小当了十几年猎人的野性嗅觉,让他从本能层面注意到了桑德少校身越来越溢出的危险性。而顾骜还在兜售他的观点:“历史研究推理,现在的犹大人,只有最多10%~20%,是真的当初2000年前为了信仰而主动逃亡的巴勒斯坦当地人。而剩余的,则是当时他们逃出罗马帝国疆域后,在罗马帝国边境外发展的蛮族泛灵多神异族。而结合当时罗马帝国的版图来看,最有可能的,是北高加索地区了——自从亚历山大大帝征服‘西方整个已知世界’以来,直到罗马帝国后期,这600多年里,西方一直认为高加索山是世界东北方的尽头。连从天神那里盗火的普罗米修斯,都是被锁在这个世界尽头。任何人类皇帝都不认为山北面还会有明。但那里距离现在的巴勒斯坦,其实只隔了一个叙利亚,以及少量的土耳其、伊拉克北方领土。所以那里其实是流亡者逃出罗马帝国疆域最近的路线。我后来做了一些古人类学的特征研究,发现其实现在犹大人的很多生理共性特征,其实非常接近苏联境内北高加索山区的车-臣、达吉斯坦和奥塞梯加盟国的原住民。只要有更多的dna研究成果,我可以推断出其实如今所谓的犹大族,只是一小撮古代巴勒斯坦族不愿改信的信徒、在主动逃出罗马帝国边境后,在北高加索山区,把五万人传教到一百万人,吸收了90万北高加索蛮族山民。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此后1000多年,犹大人的主要分布是在东欧平原——都是从高加索开枝散叶过去的。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现在所谓的犹大人,与阿拉伯人在身体特征差异较大,有鹰钩鼻、深法令纹等明显特征——这些都是东欧山地游牧的生理特征,不是东人该有的特征。而那些东欧游牧山民,当时可能本身还没有成熟的字、明,所以他们的化经受不起犹大教士的传播和侵蚀,无知无识地被洗脑,洗了一两百年后也以为自己是‘犹大族’了。目前我还差最后一道铁证,那是无法做直接的dna鉴定。但据我所知,目前uc伯克利有一位穆里斯的教授,在搞dna提取复制方面的研究,是一种叫pcr的技术。如果未来成熟了、可以进行基因提取鉴定,一切都会铁证如山。”随着顾骜严密证据链的最后闭合,桑德内心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他进入了一种视死如归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