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风和日丽的一天。每到这个时候,小学生都被老师布置作业或者作文,作业里经常出现的一个填空题,或者小学生用稚嫩的文笔写出的作文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秋天是()的季节。张子安前几天偶然在小芹菜里的作业还看到了这道填空题,唤起了他儿时的记忆,因为他上小学时也做过这道题,而且他写的答案跟小芹菜也一模一样——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很俗,但能稳稳拿分的答案。不过如果让现在的他再填,他肯定会写——秋天是省电的季节,去他娘的分数!一想到小时候稍微热一点儿就嚷嚷着开空调的自己,他不禁暗暗愧疚,不当家不知水电贵,现在宠物店和水族馆除了购买幼猫幼狗的花费之外,日常开销最大的一部分就是电费,其次是水费。商业水电的价格相比于居民水电价格都是翻倍的,每次电费清单一出来他都被刺激得要犯心脏病。夏天要开空调,冬天要开电暖气,只有春天和秋天什么都不用开,敞着店门通风就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大家筹集的捐款,今天我将全部捐款转交给店长先生,请他为滨海市的流浪猫和流浪狗购买消毒和防疫的药品。”小雪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一个四位数的数字,在手机摄像头面前,郑重地将牌子交给张子安。张子安接过牌子,“那么我就代表滨海市的流浪猫狗感谢大家,此后我将药品的详细采购清单请小雪公布在她的微博上和本店的公众号上,保证公开透明。”钱其实早已转给了他,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让热心网友们知道自己捐的款已经落到了实处。台风离去、洪水消退之后,滨海市的大街小巷满目狼藉,更令人触目惊心并且反胃的是,经常能见到被洪水淹死的小动物尸体,最多的可能是老鼠,然后就是猫和狗。被淹死的猫和狗大部分应该是流浪动物,也包括少量家庭散养的。弗拉基米尔和小白已经尽力了,但台风来得太突然,它们两个不可能救得了所有的猫和狗。无论对于幸存的流浪猫狗还是对本市居民来说,洪水之后的防疫都是重中之重,市政府会组织大量人力物力投放在重点区域消毒,但是对于行踪不定忽聚忽散的流浪猫狗,人们没什么好办法。小雪这次在美国停留的时间远远超过预期,本来都买好机票了,却惊闻台风扑向滨海市的消息,这种情况就算她坐飞机回来也无法降落,再说爸妈也不可能同意,于是一家三口又拖延了一段时间才回国。刚回国的第二天,她不顾旅途疲惫,立刻投入到户外直播的工作中,向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粉丝们第一时间介绍滨海市的受灾情况。在她的直播中,大家看到了那些被淹死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流浪猫狗尸体,当然只是远远一瞥,否则小雪和承受力较弱的妹子们都受不了。尽管有人质疑她是借机吸粉,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被淹死的小动物尸体会引发跳蚤等害虫大量滋生,并且寄生在流浪猫狗身上扩散。很多人想到这种可能,但苦于没什么好办法,除非把流浪猫狗全部消灭,但这样太残忍了,而且可能引发争议,再说流浪猫狗的存在多少会对老鼠等啮齿类动物的繁殖造成限制,杀光了流浪猫狗,岂不令老鼠猖獗?小雪也很担忧这个问题,跑到宠物店向张子安请教,后者表示可以通过定点投药给流浪猫狗消毒的办法来解决,而且他已经打算这么做了。喜欢宠物并且手头宽裕的热心网友们纷纷慷慨解囊,不论钱多钱少,聊表心意。今天是周末,店里人来人往,小雪刚离开,赵淇和刘文英带着月月也来了。“张大店长,我寻思你接手这店差不多一周年了吧?什么时候来个一周年店庆促销酬宾?”赵淇拎着新买的名牌女包,刘文英牵着月月,月月手里拿着一支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可能是这个小女孩今年最后一次有口福吃冰淇淋,毕竟越往后天气越凉了。“这个还真没考虑过,本店小本生意,在台风中损失惨重,再酬宾就要卖血了。”张子安的口风毫不松动。“嘁!骗谁呢?我不管,今天我们这猫粮必须打折,而且必须打骨折!”赵淇抱着一堆进口猫粮重重放在收银台上。每次她和刘文英结伴来屯猫粮,总会找出各种借口要求张子安打折,闹得刘文英都不太好意思。其实赵淇几千块钱的包都舍得买,真在乎打折的那百十来块钱么?她享受的就是打折的快感,否则就感觉自己亏了,这大概就是都市白领的购物逻辑,否则双十一也不会成为全民狂欢。直到张子安拗不过她,悄悄同意给她们打九五折,她和刘文英才抱着一大堆猫粮满载而归。“小张,有时间没?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卫康驾驶着一辆崭新的私家车登门造访。“卫教授,恭喜您升职啊,快进来吧。”张子安一眼看出卫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摘掉了头衔前的“副”字。“这个不提,这个不提……”卫康谦虚地摆摆手,打量店内几眼,“嚯,你这店里人够多的,都快满了,我就不进去了,简单说几句就走。”“啥事?”张子安问道。他以为是关于李皮特和乐世狗粮的事,但李皮特面临的是美国那种旷日持久的世纪审判,拖个十年八年的不在话下。“是这样,咱们上次的埃及之行留下了很多遗憾,而且你看这不快半年了么,给耳廓狐安装的无线电装置可能也快陆续没电脱落了,毕竟当地的环境太恶劣,昼夜温差过大,电池寿命不一定能达到设计要求。回收无线电装置这种事,交给当地的学者和游牧民族终归不太放心,这是咱们上次的心血所在……所以我想要不咱们再进一趟沙漠,亲手把那些装置回收,顺便联合考古系的师生,把上次留下的遗憾也解决掉,你觉得怎么样?”卫康道明来意。张子安听得差点晕倒,难道不知不觉又掉进了庄晓蝶的梦里?或者是所谓的即视感?庄晓蝶梦境里的每一个人都符合各自的人设,这令她的梦有很强的预言作用,现实中的卫康与梦里的卫康同样都对上次的沙漠之行抱有很深的遗憾,辗转反侧之余,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并不奇怪,这是卫康的性格使然。他赶紧劝了几句,劝卫康打消这个念头,回收无线电装置这种事,交给当地人来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因为耳廓狐是群居动物,遗漏几个装置并不会对整个族群生存状态的分析造成太大的影响。其实这种事需要他这个生物学外行来提醒么?卫康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耳廓狐根本不是重点。卫康和同校老师们在聚会时觥筹交错之间,无意中提到了那座隐藏于沙海深处的金色金字塔,虽然卫康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李皮特那边的庭审中隐约传出了相关信息,于是引起了滨海大学考古系的莫大兴趣,毕竟那是一座从未被人发现过的金字塔,很可能是埃及末代法老王的陵寝,如果能由一支中国科考队先行进入,绝对能轰动世界并能令滨海大学考古系蜚声海内外。考古系的教授们一阵撺掇,卫康也心动了,如果是生物系和考古系联合申请,学校肯定会批准,而且还有上次成功的经验作为保障。卫康对自己手下那几个不成材的弟子早已失望透顶,听说考古系的学生一向勤奋好学、吃苦耐劳,经常参加野外挖掘工作,甚至还有在西域戈壁滩古墓的实地挖掘经验,与沙漠有几分相通之处,如有他们配合,这次轻车熟路,物资装备和人手都强于上次,说不定真能从金色金字塔的壁画里发现更多关于原始埃及猫的秘密。他和考古系教授们经过商量一致认为,金色金字塔被黄沙掩埋,只是李皮特的一面之词,说不定狡猾的李皮特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暗中打算派出手下,独吞金色金字塔里的宝藏,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必须赶在李皮特的余孽动手之前深入埃及沙漠,对金色金字塔进行保护性挖掘。张子安听得无语苦笑,金色金字塔是真被掩埋了,但他不方便替李皮特证明,否则压力和焦点就集中在他身上了。这次显然是滨海大学考古系蠢蠢欲动,打算搞个大新闻,铁了心要拉上卫康一起再赴埃及。他死劝活劝,总算暂时把卫康劝走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就算卫康改变主意,考古系那帮人也未必会死心。但有什么办法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打算等明后天的跑一趟滨海市博物馆,看看馆里是否真有一位南欧长相的女性讲解员……刚送走卫康,他还没进店,就看到一个熟人推着一台轮椅在马路对面慢悠悠地散步。那是郭冬岳推着他的母亲在散步,轮椅经过了改装,加装了一根支架,支架上挂着一个鸟笼,几只鹦鹉在鸟笼里跳来跳去,偶尔还口吐人言,令路过的行人侧目而视。郭冬岳的母亲半仰着脸,带着孩童般的纯真笑意——本不应该出现在成年人脸上的纯真。她像小孩子一样注视着鸟笼里的鹦鹉,嘴唇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跟鹦鹉对话。张子安前一阵看到郭冬岳发的朋友圈,好像是后者在附近买的大房子已经装修完毕,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入住了。他隔着马路,遥遥向郭冬岳挥了挥手,后者早就望向宠物店,也向他挥了挥手。一辆休旅车停在路边,挡住了他的视线。“张老弟,生意兴隆啊!”冯轩满面春风地走下车。“冯导?您怎么来了?”张子安大感意外。“嘘!”冯轩悄悄比划了噤声的手势,如今声名鹊起的他依然低调,不想被附近的人拍照围观。“张老弟,我去拜访一个影视圈的朋友,正好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你和飞玛斯。”冯轩寒暄道,“最近怎么样,还好吗?”“一切都好,冯导,您进来坐?”张子安邀请道。冯轩望了望人满为患的店内,笑着摇头,“算了,等有机会再来叨扰吧。对了,张老弟,最近《战犬2》的剧本出来了,我看过了,觉得很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冯轩借着《战犬》跻身国内一线导演之后,没有像其他一夜成名的导演那样饥不择食地捞快钱拍烂片,反而格外谨慎,不愿意晚节不保砸了招牌,对剧本质量和投资方的要求非常高,等闲入不了他的法眼。《战犬》的火爆,令喜欢跟风的国内电影界一拥而上,各种动物电影粉墨登场,99.9%都是粗制滥造的圈钱之作,令国内影评界痛心疾首,哀叹这样下去会令观众失去热情,甚至有人评论说:《战犬》打开了中国动物电影的大门,又要被其他烂片把门给关上了……国内动物电影市场急需另一支强心剂,来延续观众的热情之火,没有比《战犬2》更合适的了。《战犬》口碑票房的双丰收,无论是剧组方面还是投资方,显然都不会放弃这块金字招牌,续集早早提上了日程,投资预算比第一部翻了十倍,对外号称无上限。《战犬2》的剧本早就在酝酿修改之中,滨海影视城方面也在积极运作,表示要全力配合,务必要将续集的拍摄地点留在滨海市,不能拱手送人,甚至连市政文化部门的领导也在密切关注,积极促成此事。其他细节都好说,唯独主演不能换——当然这不是指电影里的人类主演。于情于理,张子安和飞玛斯很难推脱。他知道《战犬》上映之后,飞玛斯没有沉浸在过去的荣誉里,而是继续观察生活、磨练演技,力争取得新的突破。所有人都期盼着,飞玛斯会在《战犬2》里再创辉煌。宠物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