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神父紧绷着脸颊,嘴角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桌面之下握住膝盖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终于要来了吗?虽然在决定前往美国之前,他已经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启动封印的提议,他还是不禁心神剧震。不仅是他,另外几个灰袍人显然也受到了精神的冲击,神情复杂地彼此传递着意义不明的眼色。还好,在座的都是极有涵养的人,而且对天父充满了坚定不移的信念,若是换成普通民众,恐怕早已交头接耳一片喧哗。杨神父因为一些私事而耽搁了,来得最晚,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在灰袍人之显得有些l-ing'l-e:n,不过他和他们都不在意,衣服只是形式而已,最重要的是心的信仰,以及隐藏在西服衬衣之下,或者摆荡在灰袍胸口之的十字架。他们来自世界各地,西班牙、意大利、巴西、日本、瑞典、南非和国,年纪最长者则一直居住在旧金山,这并非以他们的国籍来区分,而是他们负责传教布道的地点——入会之后,他们都是不分国籍的兄弟。他们之间极少像这样聚在一起,但拜现代科技所赐,他们会定期进行视频会议,所以彼此之间并不算陌生。反过来说,既然他们今天聚在了一起,也意味着事态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年长灰袍人料想到这一提议肯定会引起大家的震惊,所以说完之后一直站着没有坐下,双手交叠于小腹前。片刻之后,等大家消化掉一些精神冲击,他复又说道:“我知道,圣物不可轻动,但眼下的事态已有悖于自然界的逻辑,动物惶恐不安,原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郊狼频频传出伤人事件,若我们继续坐视,事态恐将恶化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另一位灰袍人开口道:“但我们尚无法确认,这些事件与超自然的邪恶力量有关,贸然动用圣物,梵蒂冈那边……”年长灰袍人打断道:“如果咱们很在意梵蒂冈的看法,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了,不是吗?”这种带着明显轻蔑语气的反问句却并未令在场者感到诧异。“接下来,让我们听听克里斯的意见,他在之前经历过类似的事件,也许他的意见可以成为我们的重要参考。”年长灰袍人向杨神父点头。杨神父站起来,“在不久之前,我所在的国滨海市也曾经发生过动物异常事件,你们的一些人听说,另一些人没有。简而言之,那次事件起源于虐猫,而且以异乎寻常的趋势向整个国蔓延,很多人声称受到某尊可疑的青铜猫雕像的迷惑而产生虐猫的冲动……这已经够怪了,更怪的是,之后事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受到虐待的流浪猫似乎结成了某种同盟,联合起来对抗虐猫者。”几个灰袍人即使听到对梵蒂冈的指摘都淡然处之,听到这段话却脸色剧变,惊呼道:“青铜的猫雕像,难道是……不!这不可能!我们已经借助圣人与圣物的力量在800年前驱逐了它,为什么……”杨神父重重点头,“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但一系列的迹象显示,我们的老敌人又回来了,在另一尊猫神雕像借尸还魂,再次肆虐于800年后的现代社会。”另外几个略知详情的灰袍人说道:“这是你当时提议动用圣物的原因?但最后为什么又止了计划?”杨神父坚定的眼神突显困惑,“因为……猫神雕像以及由它引发的一系列恶性事件在即将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却戛然而止,并且彻底消失不见,这其的原因我至今想不明白……”灰袍人都沉默了。良久之后,有人开口道:“也许,是另外的东西阻止了它,你们明白的,虽然我们全心全意信仰天主,但这世界还有形形色色的其他信仰者,而他们也有自己的圣物……”“哼!不过是异端信仰罢了!”“异端信仰,亦是信仰,若非800年前的那些德国人笃信异端,那尊猫神雕像又怎会活过来?”灰袍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休。年长灰袍人拍了拍桌子,“诸位,过去的事先放在一边,今天咱们要讨论的,是要不要在这里解除圣物的封印,让圣人的光辉沐浴在这座被诅咒的城市,让神圣的信仰净化这里的一切邪祟?”有人提议道:“表决吧。”年长灰袍人点头,并且举起一只手,“我认为是时候了,这座城市已经配不它神圣的名讳,遍地都是流浪汉和乞丐,邪般的动物四处作恶,当权者尸位素餐,犯罪者日益猖獗,是时候来结束这一切了。”有的灰袍人跟着举起手,有的灰袍人依然犹豫不决,还有的灰袍人则认为时机未到。在场的八位灰袍人,有四位举起手。大家的目光落在杨神父的身,他虽然没穿着灰袍,但也是他们的一员。杨神父缓慢而坚定地举手。“好,票数过半。”年长灰袍人长舒一口气,没举手的人并不是反对,只是倾向于慎重行事,但时机稍纵即逝,一味的慎重并不可取——起码他这么认为。他按动了桌面之下隐藏的某个按钮,咯吱一声,圆桌一侧的墙壁沿着滑轨左右分开,显露出一个暗室。所有人起立,按住胸前的十字架,向暗室的方向低头致意。陈腐味道的空气从暗室里逸散而出。暗室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尊……不对,是两尊雕像,一个人和一只动物。那个人身穿简朴的长袍,赤着脚,慈爱地低头注视着那只动物,手放在它的头顶,嘴唇微张,像是在对它布道。而那只动物——准确地说,是那只猛兽,似乎已经被那人感化,眼神失去了猛兽的暴戾之气,仰头虔诚地注视着那个人,竖着耳朵,像是在专注地聆听。一人一兽,神态栩栩如生,足见雕刻工艺之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