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嗡嗡……手机在桌面振动了很久,张子安才勉强睁开眼睛。好困……真的超困……他随手抹了一把脸,拿起手机,看到屏幕显示来电者是……妈。他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盯着这个字看了两秒,然后手指滑动接通了电话。“喂……”他的声音有些干。“喂?子安,在工作吗?还是已经睡了?妈没有吵到你吧?”电话对面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但不知为何他却像是很久没有听到过一样,带着几分陌生感。“没……”他的嗓子真的很干,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那好……”电话对面的母亲欣慰地说道:“给你发了几条信息,你一直没有回,我怕你已经睡觉了,本说等明天再打电话,但又怕明天来不及……”“没事,我没睡……刚才没看到信息,有什么事?”他清醒了一些,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一室一厅出租屋,地方不大,东西也不多,住他一个人绰绰有余。桌子摆着他常用的笔记本电脑,由于长时间没有操作鼠标和键盘,屏幕已经自动休眠了。他另一只手晃动鼠标,屏幕又重新亮起,出现白天从公司里带回来的、尚未完成的工作报表。似乎……是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工作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夜里22点左右了,而这份工作报表明天班还要交给司。父母平时这个时间已经睡了,为什么今天却打电话过来了?他一手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到饮水机那里,用热水冲泡了一杯咖啡提神。“子安,这个十一黄金周,要回家吧?”母亲在电话那边有几分忐忑地问道,像是生怕他给出否定的答案。他把手机夹在侧脸与肩头之间,踱步走到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看到黑沉沉的室外夜景。这里不是他的家乡滨海市,而是另外一个城市,他在这里完大学并且顺理成章地找到一家公司,毕业后留下来工作。这是一座国际化的大城市,工作机会滨海市要多,薪资水平也高得多,像磁石般把附近地区的年轻人全都吸引至此。“唔……应该要回。”他抿了一口咖啡,努力让思维回到正路。墙挂着一份公司发的日历,现在是九月底,离十一黄金周不剩几天了。“回家的话,记得提前买票啊,十一的票难买,晚了买不到了……”母亲在电话那边松了一口气,叮咛道。“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难道母亲是因为这个而特意打电话?算9月30号的票难买,十一当天的票较容易买了,回家也不差这早晚的一天。可能是坐在椅子迷糊了一觉的原因,他的脑子一直没有完全清醒的感觉。“还有一件事……”母亲在那边吞吞吐吐。“什么事?”他心里有不舒服的预感。“那个……咱们街的刘姨,你还记得吧?是家里开洗衣店的那个刘姨。”母亲说道。他的脑子僵了一下,随即唤醒了记忆,“记得,怎么了?”“是这样……刘姨她听说你还没对象,打算给你介绍一个对象,趁着十一黄金周的假期,回来见个面吧?那姑娘我看过照片,人长得不错,听说工作也还可以,回来见一面吧?”母亲的声音几近央求。他的心里生出不耐烦,像很多年轻人一样,他也很反感这种八杆子打不着的相亲,见面之后各种尬聊,最后还要他来掏钱买单……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一口回绝,而且可能因为生气而不想在这个长假回去了,但是……回绝的话涌到嘴边,打了几个转,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好,行。”他低声说道。他如此痛快地答应,反而令母亲很是意外。“那……那说定了?”她急切地想确认,并且解释道:“我这么晚打电话,主要是刘姨那边催得很紧,一定要让我今晚给她一个准信儿,不然那姑娘可能去跟别人相亲了……我看那姑娘不错,可以试着接触一下,当是认识个朋友嘛……”“嗯,我知道了,见个面吧……但是我话说在前头,成与不成,这个没准儿了……”他说道:“算我看人家,人家也未必能看得我,对吧?”“是,是,是这样,所以说见一面试试嘛,也许能互相看呢?”母亲在那边高兴地念叨着,“你也不小了,街坊邻居里像你这么大的,差不多都结婚了,至少也有对象了,如果再不抓紧,可能剩下了……听说国婚龄男人女人多三千万,三千万呐!这可怎么办哟?越拖下去,可能越难找……”平时他很反感这种唠叨,不是头一次听了,耳朵里都生出茧子了,但是……听着母亲那翻来覆去般的唠叨,他却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只要那边不停,他愿意这样一直听下去。“哎呀,老头子在催我了,你该睡觉了吧?我也不打扰你了,早点睡,记得买票啊,回来的票,还有返程票,都别忘了买……返程票买7号的,多在家里待几天,妈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知道了吧?”“嗯,我知道了,买完票睡。”他已经踱回到书桌旁,瞟了一眼屏幕未完成的工作报表,撒了个小小的谎言。“好,那我先挂了,早点儿休息。我再去给刘姨打个电话确认下。”“嗯,你们也早点儿睡。”母亲兴冲冲地挂断了电话。他盯着屏幕的通话记录,一眼不眨,像是眨了之后,通话记录会消失一样。片刻之后,他哑然失笑。真是睡糊涂了……咖啡因的作用令他更加清醒,他重新在电脑前坐下,先买了黄金周去滨海市的往返车票,然后抓紧时间完成这份明天要交的工作报表。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