π很惊讶，因为张子安之前完全没有透露过想乘船出海的念头。连张子安自己也很惊讶。他是偶尔心血来潮，其实他并没有一定要开船出海的理由。不过，看到那头庞大的巨鲸之后，他产生了几乎不可遏止的好，要知道那种体型的巨鲸来到近海是十分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可能搁浅，真正属于它的是碧蓝的深海。是什么令它违背生存的本能而来到近海？是世华的歌声？还是它也受伤了？由于世华歌声的内容是让东北亚受到捕杀的鲸鱼来滨海市外海避难，所以理论讲它可能也受到捕杀，是听到世华的歌声而逃至此地。不过这又带来一个新的疑问——世华是让鲸鱼们来到滨海市外海，没让它们靠近岸边，之前的小须鲸搁浅属于受伤后的意外。所以说，那头巨鲸也受伤了？根据目前的情况，他不得不如此怀疑。在海边惊鸿一瞥的时候，由于距离实在太远而且附近没有参照物，无法精确估算那头巨鲸的大小，但即使是粗看，它的体长至少有十几米，体重可能在十吨以，是一头不折不扣的成年巨鲸。这么大的巨鲸，一旦在岸边搁浅，短时间内几乎没有任何办法把它弄回海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亡。甚至，当它离开海水而搁浅的同时，当它失去海水浮力的同时，它的骨骼和内脏已经被它自身的体重压碎了，算神仙也救不回来。如果它真的因为受伤而冒险接近岸边，那事情严重了——它不能像小须鲸一样幸运地搁浅在海岸被人发现并救助，只能等着伤势自愈，或者等着有人主动发现它的伤势。张子安没有头脑冲动，他知道乘船靠近一头体重十吨以的巨鲸是非常危险的，而且还可能是一头因为受伤而神智不清的巨鲸。即使那头巨鲸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但只要无意间一个翻身能把他连人带船卷进海里，一甩尾巴能把他的骨头和船全都打散架……体型等级碾压是如此，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在巨鲸面前像是一个成年男子面对一只刚出生的幼猫幼犬，体重差出百倍以，谈笑间他灰飞烟灭了。更何况，体重十吨只是保守估计，要说那头巨鲸实际有二十吨也并不令人意外。只要头脑正常的人，不应该贸然去触摸一条陌生的狗，以防被咬。狗尚且如此，一头陌生的巨鲸又当如何？头脑正常的人应该敬而远之。更何况，他能够接近巨鲸的唯一方式是一条带电动马达的充气艇，是提供给鱼友出海钓鱼用的，如果为了省钱还可能不带电动马达，要用手划桨……即使是专门研究鲸类的海洋学家，也不会乘充气艇去接近一头陌生的巨鲸，那是标准的作死行为。话虽如此，这么放任那头巨鲸自生自灭么？有一个很妙的词，叫做“鲸落”，意思是当一头鲸鱼死去，它的尸体会缓缓沉入海底，将自身化为养分，反哺众多的海底生物。很多生长在海底，终生见不到阳光的海洋生物，它们是靠鲸落赖以为生。鲸骨体型巨大，鲸肉富含油脂，分解缓慢。据估计，一头巨鲸死去，它的尸体能哺育众多海底生物几年甚至十几年之久。据说樱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那么鲸落的速度又是多少呢？巨鲸死后，并不会马沉入海底，而是会在海面漂浮一段时间，先被海鸟、鲨鱼和北极熊啃噬，在沉入海底的过程，同样也会被其他鱼类你一口我一口地撕扯，抵达海底后，静止不动的尸体又会引来更多诸如盲鳗、睡鲨和深海蟹之类的生物，然后是刚毛虫和甲壳生物，等在最后的则是厌氧菌。在这个过程，它的血肉被撕碎、分解，形成纷纷扬扬的“海洋雪”，被海流吹拂着播撒到更远的地方，哺育更多的生命。每一头巨鲸死去，都会有众多新生命因此而诞生。即使当巨鲸的血肉完全消失，它灰白色的骨骼也会长久地屹立海底，形成一道诡异神秘的景。当人类的深海潜水器为了科学探索的目的进入深海，往往会看到鲸骨的森林，宛如海洋巨兽的纪念碑。形怪状的海洋生物于鲸骨之间穿梭游动，受到潜水器灯光的扰动而慌忙躲藏，不时搅起浑浊的海沙。但是由于捕鲸活动和工业污染，巨鲸的数量越来越少，鲸落的数量也随之减少，谁也不知道深海之有多少依赖于鲸落的生物因此而悄悄消失。有生有死，生老病死是天道轮回，人和鲸都不例外。张子安看到的那头巨鲸也可以死，但不值得这样死，不值得死在浅海，这样毫无意义，它的最终归宿应该是遥远的深海，像其他巨鲸一样化为鲸落，哺育万物——当然，这应该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鲸的寿命是很长的。所以，他想乘船出海，去试着寻找那头巨鲸。如果它真的受伤了，或者生病了，他尽力伸出援手，即使是他自己的力量不足，也可以去向那位新认识的渔政人员柯绍辉求助，毕竟这应该也在渔政的工作范围之内。如果这样也不行，还可以去向本地电视台的记者柳莹寻求帮助，号召社会爱心人士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尽量挽救这头巨鲸的生命。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大家的力量是强大的。算是那头搁浅的小须鲸，如果没有老黄与小志的帮助，他也无法独立为它进行手术，将它送回大海。爱心人士始终是占多数的，大部分人都对巨兽充满敬畏，不愿意看到它此遗憾地消亡。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它确实受伤或者生病了，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来到浅海，如说世华的歌声。这需要他乘船近距离亲眼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