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柳莹所言,她的老家是位于滨海市更南的一座沿海鱼村。!小时候,父母忙,每天出海打鱼和卖鱼,也自己承包了渔场养鱼,家庭条件尚可,但代价是她很少能见到父母的面,从小被奶奶带大,也养成了她内向的性格,后来了大学并且参加工作之后,由于工作需要,她才慢慢努力让自己变得开朗。奶奶腿脚不方便,也不放心让她去外面跟其他孩子一起玩,因为那时邻村闹人贩子的事闹得很大,总有谣言说外地的拍花子已经流窜到附近,拐走了邻村好几个孩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她奶奶信以为真,每每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小柳莹觉得奶奶多少有些重男轻女,也许如果换成个男孩,奶奶算是腿脚不方便也会带着孩子出去玩。家里没有什么可玩的,电视没通有线,只能靠破解的卫星接收器收看有限的几个电视台,其还有说外的,但信号不好,经常是一片雪花。柳莹在家里闲得无聊,总是缠着奶奶,让奶奶讲故事,让奶奶陪着一起玩。奶奶可能是被缠得有些烦,耽误做家务,特别是奶奶有很重的**瘾,每天下午必定要去和村里其他年纪的老人一起打牌,风雨无阻,于是有一天,奶奶给她带回几条小鱼,让她自己养着玩,自己则把院门一锁,急急忙忙去打牌了,担心去晚了没位置。所谓的小鱼,其实是几条鲫鱼和泥鳅,大概是奶奶从村边的小河里捞来的。那时从小河里捞鱼还挺容易,用纱卷成口袋状,里面放点米饭粒或者馒头渣,往河里一沉,过不了几分钟会有蠢蠢的鲫鱼钻进子里。后来不行了,村边的工业企业污染越来越严重,河里基本捞不到鱼了。去河里捞鱼一向是村里男孩子们玩的专利,得到小鱼的柳莹很开心,她有了新玩伴,奶奶不在家的午后终于不再寂寞了。院子里有个小水缸,是空的,小柳莹往里面盛满水,将鲫鱼和泥鳅放进去养。鲫鱼和泥鳅很皮实,属于那种你只要不折腾得太过分很难死的鱼,隔三岔五往水缸里扔几颗饭粒或者馒头渣能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根本没把它们当宠物养,只是把它们当成派遣寂寞的工具,甚至因为实在无聊而对它们做了很过分的事……”柳莹歉疚地说道。村里的小卖铺里有两毛钱一个的鱼钩,她借口想吃冰棍,向奶奶要来钱买了鱼钩,然后用缝纫机用的棉线绑在鱼钩末端,尖端扎一颗饭粒,学人家的样子钓鱼。无论是鲫鱼还是泥鳅,都很容易钩,甚至像饿死鬼一样争抢饭粒,很快有一条鲫鱼咬了钩。小柳莹兴奋地把棉线提起来,没想到鲫鱼挣扎得非常厉害,力气也超乎她想象的大,挣断了棉线,啪地掉在黄土地,不断地打挺,浑身沾满泥土,像是入锅炸鱼之前给鱼裹一层面粉差不多。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把这条鲫鱼捡起来,再扔回水缸里,但鱼鳞很滑,鲫鱼垂死挣扎得又厉害,她没拿稳鲫鱼,反而被鱼嘴的鱼钩刺了手指,刺得还挺深,暗红色的血一下子涌出来了。她疼得大哭,手一松,鲫鱼又摔回地,挣扎了几下不动了。家里没人,她哭了十几分钟也没人过来安慰她。地的鲫鱼早已死透了,她手指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她渐渐停止抽泣。鱼钩是她撒谎用买冰棍的钱买来的,因此她不敢把今天的事向父母和奶奶说,怕他们骂她淘气,悄悄把事情隐瞒下来,只说有一条鱼死了。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没过几天,她突然开始头疼、头晕、发热,父母本以为是感冒,但是吃药不管用,却越来越严重,甚至全身痉挛。父母连夜把她送到镇里的医院,医生说她是得了破伤风,再晚送来半天可能危险了,问她最近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在父母的逼问下,她这才哭着把手指被鱼钩刺伤的事情说出来。如果不是她当时病情严重,等待她的肯定是一顿暴揍。后来她病好了,从医院回到家里,发现水缸已经空了,无论水还是鱼,都不见了。她没敢问父母,父母因为花了不少钱给她治疗已经很生气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经过这件事,奶奶似乎对她心怀歉疚,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她大病一场,于是在她出院的几天之后,从庙会给她买了个鱼缸——真正的鱼缸,大约四十厘米长,晶莹剔透,里面还有造景用的小房子。从这时起,奶奶没有再去打**,多年的牌瘾似乎说戒戒掉了,尽管时常有一起打牌的牌友们门招呼,奶奶却全都回绝了,哪怕是三缺一也是如此。“莹莹,一起养鱼吗?”奶奶的脸绽开无数深深的皱纹,笑着揉着她的头顶问道。小柳莹对奶奶态度的转变着实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茫然点点头。在出院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对任何尖锐的东西都感到害怕,养鱼的准备工作都是由奶奶来完成的。奶奶从海边拎着水桶打来海水,又推着独轮车去挖来沙子,捡来礁石,布置在鱼缸里,一个粗陋的鱼缸世界渐渐成型。奶奶不仅买了个鱼缸,还买了一个加氧泵,与一对小丑鱼。起灰黑色的鲫鱼和泥鳅,小丑鱼可是漂亮得多,简直像是丑小鸭与天鹅的对,令小柳莹欣喜不已。她和奶奶开始一起养鱼,琢磨着小丑鱼吃什么,每天一起拄着下巴趴在鱼缸边,欣赏小丑鱼在水摇头摆尾的优雅泳姿。这段时期,是柳莹最快乐的日子,她第一次觉得奶奶是那么亲近,而不再是以前那个粗鲁地让她自己玩的奶奶。不过,问题随之而来,小丑鱼生病了,全身覆盖了一层白膜。她和奶奶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