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个北京城对顾初来说却是如鱼得水的,开始的时候陆北辰还担心她会觉得天干燥冷,但疯玩下来后,她对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觉得我跟北京的八字挺合,言下之意就是她对北京这座城市印象还不错。在拼了老命学饶舌最终还闹得笑话连连的局面后,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学习京腔,捂着酸涩的腮帮子跟陆北辰说,其实我更拿手上海话。入夜后,京城就愈发热闹了,尤其是车行三里屯时,满街的灯红酒绿看得顾初欣喜。上海不乏酒吧,但每个城市的酒吧还是印记不同的,透过车窗,她见到了身材曼妙的钢管舞女郎,扯了扯陆北辰的胳膊,故意打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的?”陆北辰开着车,双眼看路,没有旁移,闻言后淡笑,“我这个人癖好跟别人不同。”顾初在心里偷笑。穿过三里屯北街,热闹就趋于冷静,这一片地处奢贵所以闲逛者甚少。陆北辰将车子停在了地下,带着顾初来到了预定好的餐厅。一家地道的京府菜,规整磅礴的四合院,进入是皇族般鎏金的绚眼。以她对陆北辰的了解,能让他预定到的餐厅,口味和环境都必然不错,只是大大超出她的想象,置身其中,她误以为到了皇宫。等餐时,落地窗外是林木庭院,有细细的喷泉从般若星光似的地灯间摇曳,水光与灯光交织似梦如幻。光影朦胧,绵延到了室内,顾初的脸颊看上去就愈发剔透玲珑。她洗了手,用温热的湿毛巾擦干净手指,指间的钻石闪了一下,晃了入她的眼。她轻叹了句,“要是上学还戴着就太招摇了。”“钻石大小正合适,算不上招摇。”餐厅是会员制,所以不会出现喧哗吵闹,环境静谧非常,连带的,顾初觉得他的嗓音也染了夜色的温柔和磁性。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悄悄打量他的手指,这人是左撇子,所以将戒指戴在另一边,许是怕戒指有所磨损。他的这份用心令她心暖。清了清嗓子,又道,“哎,还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呢,说不定连回学校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先不想以后的事了。”服务生端了前餐小菜过来,逐一放置餐桌。菜量不大,却恰适两人分量,盛在烫金蓝边花纹底的宫廷盘中,精美得似雕梁画栋。陆北辰将每样小菜分别夹上些放在顾初的碟盘中,道,“当初你是拿了最高分考入a大,我很庆幸,这种优良传统在你身上还没丢。”顾初看着他为她夹菜,手指修长干净,在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漂亮。“你的意思是……”“上午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主考教授,你是全优。”顾初瞪大双眼,“成绩出来了?”“下周一会公布。”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但教授还算卖我面子,先是透露了。”顾初闻言后开始飘飘然了,一手护胸,“这么说,我是铁定能回学校了呗。”“所以接下来的一年,你的重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好好毕业。”陆北辰一副家长口吻。顾初一下子想起了去考试那天教授的叮嘱,便马上同陆北辰讲了。他闻言后沉默,半晌没表态。顾初心思不在美食上,总是拿眼睛瞟他,不清楚他是同意啊还是不同意。末了,还是绷不住就问他,“你倒是说说想法呀。”“教学这种事我不擅长。”陆北辰叹气,看得出他是有点为难。顾初咬了咬筷子,想了想,道,“我觉得吧你哪怕去讲几堂公开课呢,人家教授一把年龄了还跟我开这个口,你不同意的话,那我也太没面子了。”陆北辰抬眼看她一下,似笑非笑。见状,顾初马上纠正,“那个……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我的面子是小,你的工作是大嘛。”闻言,他笑了,拿筷子又为她夹了菜,“行,我同意了。”“真的?”顾初心悦。“回上海后我会跟校方敲定教学时间。”陆北辰抿唇浅笑。笑蔓上了她的双眼,堪比灯光还要璀亮,“哎呀,那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陆北辰看在眼里,唇边的笑容加大,“顾小姐的面子是大事。”说得顾初不好意思了,但满心的喜悦是抑制不了的,笑在眼、唇,粼粼如水光,美艳明晰。她单手捂了捂脸颊,道,“看来我这张尚算婉约的皮囊多少还有点用,最起码能使唤得动陆大教授呀。”陆北辰看着她又气又好笑。几道菜上齐,顾初吃得开心,不知是因为心情大好还是菜品真的味道一绝,总之她是对每道菜都赞不绝口。食之味之心悦之,用餐的人讲求的就是心清气明才能尝出烹饪者的用心与否,经理上前询问菜品是否合口时,顾初甚是豪爽,不但给了极高的评价,打赏小费更是不含糊。陆北辰只在旁看着,唇角始终含笑。最后是三道宫廷糕点,其中一道小豆凉糕虽是夏日*品,但因味道绝佳所以四季叫座,顾初更是喜爱吃这道小豆凉糕,有浅香的奶气,口感绵软香滑。顾初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银叉,轻叹,“能让我难忘的,一是这家的菜,再一个就是外滩汇的……”剩下的话没说,她咽了回去。外滩汇的小酥肉令她念念不忘,平心而论,那可是第一个令她头疼又难以忘怀的菜品。可外滩汇的事牵连甚广,她也听科洛说了有关外滩汇所谓“秘方”的事。只是刚刚吃得开心,一时间竟忘了忌讳。然而,陆北辰的神色无异,见她说一半咽一半后,说,“人油提香,人血着色,再加上违规操作的罂粟,我想大多数外滩汇的老客户都只是上了瘾,而并非是菜品做得极佳。”顾初听着,虽说已经吃完了饭,但胃里还是隐隐不舒服,暂且不说在得知真相后的生理恶心,就连心里都跟着生寒。豺狼虎豹之类尚且都知不食同类,作为食物链最高端的人类,竟能为了利益利用人油和人血来大做文章,这跟逼着大家蚕食同类有什么区别?“这种事真是骇人听闻。”顾初顺着陆北辰的话说下去,说到这儿,悄悄抬眼扫了他的脸,又道,“我想,当时凌双也都不知情的,所以,她肯定是无辜的。”来京后,打从见到陆北辰到现在,对于案子的事她只字不提,但不意味着她不关心这个案子了。相比萧雪一案,这起案子牵连的人更多,还都各个跟她有关,其实心焦得很。她不问,是因为相信陆北辰,现在她问了,只因为他主动提起了这个案子,那么,她旁敲侧击一下总可以吧。她这句话说得状似无心,又听上去如同聊家常,但陆北辰是聪明人,她的心思他岂能不知道?笑了笑,“凌双是有心捉弄你,看样子,她对整形机构和外滩汇的事知道得不多。”“那就是她被排斥怀疑了对吧?”陆北辰放下筷子,端杯喝了口水,“你的鼻子把她给闻出来了,虽然说暂时找不到她跟庞城的死有关的直接证据,但不代表说她就百分百无辜。”案情的详尽她并不知情,所以凌双为什么会被警方怀疑,还有被警方扣在北京的具体原因她都只局限于猜测,但听陆北辰这么一说心里多少有数了。庞城家水龙头的香气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款香水那么特殊,凌双拥有也不奇怪。“凌双那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平时是傲得很,但要她做出杀人的事我可不信。”她状似轻描淡写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陆北辰笑而不语。顾初见他不再谈及案情,心里暗忖,目前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许桐情况,虽说她可以去找许桐,但依照她对表姐的了解,这件事的始末表姐未必会原原本本告知。她喝着果汁,想了半天后,又试探性说了句,“其实吧,我觉得这件案子里我表姐也是个受害者,她是给人打工的,就算真的沾了不干净,那也是有苦衷的。”心里暗暗给盛天伟赔不是,她可不是说他是大歼大恶之人,只希望能知道许桐目前的境遇。陆北辰知道她在担心许桐,闻言她的话后沉默片刻,道,“许桐有可能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啊?”顾初震惊。不就是个助理吗?怎么还成关键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不安了,她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姨妈非疯了不可。